凹面

*银发兄妹/pwp?/写很差不建议看

* 阿尔加利亚感觉到饿。梦里他将能见的一切吞入口中,周身群蛇乱舞,巨木的枝干填满他的胃袋,世界之根已成他的供给,那颗器官却仍不满足。饿,它告诉他,胃液滋滋作响,腐蚀着他竭力攫取的养料,不够;饿,酸性液体渗过粘膜,它一点一点开始消化自身;饿,他的上腹部传来空无的响声,饥饿感消失又扩散,他的身体仿佛已被那颗胃同化,所有细胞都在哀嚎呼喊;饿,尤克特拉希尔的枝叶落下,世界碎裂,梦境崩塌,他意识到自己永远无法被物质填满。他将目光投向…… ……饿。 阿尔加利亚睁开眼,胃称不上饱胀,但绝不干瘪,月光蒙蒙洒过窗帘,灰蓝浮动,空间寂静到隐秘,耳机在床畔,房门外几声细响。他支起身体,数一二三,金属轴吱呀一声转,安吉丽卡端着水,单手扣上卧室的门。 “啊呀,你醒了。”她的目光在阿尔加利亚面孔上点过,了然似的,声音不紧不慢,只陈述了一句,也只需要这一句。她仍擎着水杯,只是凑近兄长,而后抬起一边手臂。阿尔加利亚环住她,耳骨贴紧胸膛,听她仰头,取水,吞咽,喉咙滑动,液体流入食管,落进胃脘,闷而清脆。他又感觉到饿,准确地说,空;信号不来自任何进食的器官,可他迫切地想要咀嚼。玻璃底面还未接触到桌面,安吉丽卡听见阿尔加利亚低缓的声音:“……我也要。” 她怔了一下,从鼻腔轻轻呼出一声笑,再次举杯,却是自己抿下一口。她躬身,手从男人的背滑到肩,稍稍按住,而后轻车熟路地找到那两片嘴唇,向他渡水。阿尔加利亚微仰着头启唇,呼吸轻慢,羔羊般柔顺。未完全吞咽的水顺着下颌蜿蜒,安吉丽卡舔过他的唇畔,舌尖卷起水珠便欲离开,腰间的手臂却传来力道。天旋地转间她只来得及抛下手中的水杯,水液飞溅,玻璃同地面相碰发出脆响,圆柱体骨碌碌滚到床下。下一个眨眼阿尔加利亚的阴影已将她覆盖,上身以手臂支起,温凉的腿节冷血动物般同她纠缠。他背光的面容看不清神色,银白卷发如水倾泻,帘幕般断出一块独立的空间,轻轻的喘息声同她的呼吸交结。安吉丽卡抬手摸上他的脸,手指依次滑过再熟悉不过的五官,又游过面颊,替他将几绺碎发别到耳后,阿尔加利亚没有动。昏暗中两双同出一辙的蓝眸对视,安吉丽卡眼尾弯了弯,手掌绕后,将上方的脑袋扣住,拉下。一个更真切的吻,他们几乎以互相寄生的姿态缠绕,湿腻水声被相贴的颅骨无限放大,回音震耳。但不够,仍然不够,昏黑中阿尔加利亚眨眼,长长眼睫扑闪过她的脸,安吉丽卡抚摸他的头发,曲腿在他的腰侧磨蹭,收尾人带着薄茧的手向下。银发女性靠上枕头,她仰起头,手搭住兄长肩背,指尖无意识绕着他卷曲的长发,阿尔加利亚的脑袋落到她的肩颈,舌尖似蛇信徊游,舔舐,啃啮,吮吸。她的脊柱琴弦般绷起,薄绸衣襟松松滑落,近肤质的面料在身下褶皱堆叠,窸窸窣窣,同叹息似的喘息合奏。阿尔加利亚了解她远胜自己。 我们这算什么?她从来不问。她读诗,读歌,读神话,在故去的文字中寻找苦难的答案,但与兄弟的关系并不令她痛楚,那何必去做无用的探寻?她想他们或许便是被分开的月亮之子,幸运在于天生共用一个肚脐,不幸也在于分享同一个肚脐,他们无需苦苦寻觅,却也永远无法像太初那般合一;他们的爱同性别一起被劈作主体与客体,在二元的缺陷里永恒追寻圆满的真谛。真正的归一或许无关爱欲,然生殖的楔合确能短暂慰藉那无尽的渴求,尽管幻象无法填满虚无的陷阱。阿尔加利亚抬起眼睛,月光如水光自瞳眸浮过,她从中望见自己的饥饿与空虚。 哪怕是幻象。 她滑下去,小腿贴上兄长的腰背,双臂再次将那颗面容一致的头颅按下,似刚被劈开时那般拥抱,如还在肋骨时那般拥抱,汗液如粘合剂填满他们之间的空隙。他们都在笑,如出一辙:眼角微眯,欣悦而冰凉的、蛇一般的笑,埋着包容与餍足,又不至将彼此烫伤——啊,其实融化了也不错。阿尔加利亚带着凉意的发尾贴上她发烫的皮肤,他们重新亲吻,性器与性器契合,舌尖与舌尖纠葛。或许比起吻更似进食,他们以不同的器官相互吞噬,安吉丽卡尝到丝缕的血腥气,分不清属于谁。唇齿交合间她又含混地笑,阿尔加利亚吮着她破皮的下唇,胸腔震出应和的颤音,她箍着他的背发力,高阶收尾人毫无反抗地被翻倒,苍白手指如蜘蛛肢节,温柔摩挲她仰起的脸,缺乏血色的唇瓣同样血迹斑斑。安吉丽卡抓住他的手腕,俯下去亲他的下颌,水渍蜿蜒到喉结,阿尔加利亚仰头,以纵容的姿态任妹妹叼住自己的咽喉,毫不在乎那森白牙齿威胁似的啃啮,只一手搭在安吉丽卡的颈后揉捏。无数次他想杀死她—— 他时常陷进一类微妙的恐惧,对分离,对爱。地下室时他的噩梦是分开,走上地表他的噩梦变成了同在——也许是美梦。梦中他将目光投向安吉丽卡,将她杀死、扯开、啃啮,用同源的骨血填充自己空虚而躁郁的胃囊,唯此灵魂才肯平息。很多时候他分不清爱欲与食欲,他明白她也一样,无数个夜晚他同醒来的安吉丽卡对视,彼此眼中都若潮涌,赤裸而茫然的饥饿沸腾其中,比起人更似未开化的野兽。或许本就不必区分,安吉丽卡向他讲述阿里斯托芬的圆球人,因渴望完整相拥至死,爱欲来自存在的起源本身,譬如食欲,它就在我们身上,从生到死,不可推卸,不可分割。 脖颈间细细的刺痛,安吉丽卡的印记,他从中获得一种扭曲的满足。大约对爱的恐惧实际也来自分离,本能叫嚣着填补完整,他无所谓主客体,却在意吞并后的消失——他爱安吉丽卡的存在等同于爱自己,如果完美势必选择一方消逝……他大约还会将安吉丽卡吞食,可现在他并不面临此类道德难题,爱若斯又给予他两全的粘合剂。安吉丽卡缠得他几乎透不过气,他从身体间扯出乱七八糟的睡衣,更深地抱回去。

室内飘着淡淡栗子花的味道,阿尔加利亚把窗户推开一条缝,安吉丽卡换了一身睡衣,翻箱倒柜地找避孕药,抱怨起他一杯水都等不了的耐性。过了一会她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把他揽进怀里,同样带着薄茧的手在他面颊拍了拍。 阿尔加利亚贴着她肋骨下的心跳,沉沉闭上眼睛。

* 圆球人:《会饮篇》阿里斯托芬的颂词,只是歪解下拿来注水不用深究(……)

* “被截开时,我们每个人仅有一面,就像一条扁扁的鱼,只不过每个人身上都留下一个凹面,他总是在寻找另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