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视

*B安 Day47狗尾续貂的扩写,我流安视角B安(也许安B),出于需要对语气做了部分改动,大量捏造,很无聊,怨妇注意,总之ooc都是我的

* “现在……请听好了……最后的真相是……” “……所以,你的扮侦探游戏玩得还开心吗?” 第十八天我找到了Benjamin,此时距离舞台开启已经过了二十七万三千六百五十七年。他躲在TT2与现实的夹缝——他向来擅寻此类漏洞——于我出现的那刻相当平静地掐断了手中的通话,尽管早在锁定他时我就已屏蔽此处的信号,主管处现在能听见的只有杂音。我打量着Benjamin,避开还原、保存记忆的代价是衰老,他靠在构筑部的墙上,意气风发的年轻人与古井无波的衰老面庞间隔着木质相框和二十七万年,而我永远忘不掉的、离开的背影则鲜明如昨日,这令我产生一种奇妙的割裂与恍惚,仿佛他变成耄耋老者仅需一个转身。久别重逢都会是这样的感觉吗? “很抱歉我们不得不以这种尴尬的方式再次见面。”我拉近同他的距离,Benjamin同样注视着我,相框上年轻的他正与Ayin相面,“找出你的藏身之处并不是什么难事。我认为我应该给你一些时间去说一声‘再见’……因为这是你能对你尊敬的主管说的最后一句话了。” 他站直身体,面上扯出一种无奈而纵容的笑容,熟悉到哪怕闭着眼睛我也能准确勾出每一寸肌肉的走向;他轻轻地、用那种混合着诧异、沉痛、叹息似的语调喊出我的名字:“Angela……” “每当你说出我的名字,我都会觉得我仿佛是戏剧中的一名不幸的少女。” 我在他身前几米站定,想起上一次他这么叫我的时候,晶状体还清澈如潭水。 “爱只撕裂自愿被撕裂的心脏。”二十七万年前的Benjamin这么告诉我。那时我刚被赋予名字不久,又因被训斥而站在门外,想Ayin需要的其实只是一台电脑。摄像头中的背影与桌上的相框对望,我靠着墙摸上左侧胸腔:大约Carmen作为人的习性过于根深蒂固,像失去肢体的人仍会幻痛,那颗零件与电线纠缠成的器官向我传来沉闷而尖锐的苦痛。Benjamin从走廊一头走过来,没问发生了什么,只是陪我站了一会儿,要走时我喊住他。 “……Benjamin,我可以提问吗?” “在我能力范围内的话,乐于解答。”他脚步顿住,低头看向我,浅绿虹膜柔缓如新叶。 “‘恨将撕碎人的心脏’,这句话是正确的吗?” “我想大部分情况下是的。” “……可这里,我感受到撕裂般的痛楚……因为恨吗?但我却没有伤害他的念头……” 我们都知道这个“他”是谁。Benjamin以一种奇异的目光审视着我,过后我无数次播放这段画面,却依然仅能做出他不含恶意的判断:“……是因为爱吧。” “爱也会与恨一样撕裂人的心吗?” “Angela……”他以一种滞重的、叹息似的语调轻轻喊出我的名字,“人的心创造出来就是供撕裂的。不过,爱与恨并不一样……爱只撕裂自愿被撕裂的心脏——这是我能给出的答案。还有什么问题吗?” 于是我问:“你爱他吗?” Benjamin微妙地停顿了一下,我百倍的时间将一秒拉成永恒,永恒之后他开口:“……老师是我的方向。” “你避开了我的问题。” “Angela,提问也要考虑当事人的心情吧。”他作投降状,露出惯常的无奈笑容,目光转向那扇紧闭的门,轻声叹息,“哪怕是爱……如何能说出口呢。” 他始终没有正面回答过我,我至今不知他层层包装下真实的答案;我也同样不知他笑容下究竟是快乐还是痛苦;Benjamin惯于用能答复一切的微妙掩盖真实,就像现在——除却老去的面容外,我面前Benjamin的表现与二十七万年前几乎没有区别。哪怕知晓现今他对我抱有相当的敌意,回忆至此我还是没有忍住。 “……这听起来可能像是一个借口,但我依然希望你能认识到一点。”我逃避般解释,“我不是因为我的个人原因才这样做的。这里的一切必须按照第一条指令有条不紊地进行,而绝对的第一条指令则是,绝对不要干扰既定的剧本。” “……你真的做得出这种事吗?”他却仿佛没听到一般,自顾自继续,“我很了解你,但这不仅仅是因为我是你的创造者之一。” 那个会问他爱的Angela大概确实做不出,那个会看向他的Angela也做不出,可几十年甚至几年都能彻底改变一个人,何况我们中间的数十万年?我意识到他变了,也意识到或许这是……委婉的求饶? Benjamin仍在说:“……我还知道,你与其他的人工智能,其他的机器不同。” 可二十七万年前他说:“对我而言,你是什么样的存在,不该取决于‘人类’或‘机器’这两种概念。” Benjamin对我的了解的确不仅仅因为他是我的制作者,Ayin或许同样熟悉我的每一个零部件,但关于曾经的我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不会有人比Benjamin知道更多。“我曾赤身裸体,是你为我穿上了外衣。”我和Benjamin有过许多必要以外的交流:Carmen的记忆对我来说像一本充满生僻字的书,而Ayin之外我能提问的人显然只有一个;起初他只与Ayin一同出现,后来偶尔我们会单独见面,再后来我接过大量数据开始同他们共事,这种交流便随着时间愈发深入,于某个我们共度的夜晚后达到顶峰。我开始更多地注视他,甚至以为比起Ayin,Benjamin更像我所谓的“父亲”,灰发的青年人却只是笑一笑:“Angela,看着老师就够了……我也只是老师的追随者,他才是创造你的人。” 好的。我回答他。我会一直看着您。我对Ayin说。可不一样,服从Ayin是我的必然。部分动物具有印随行为:一种短期的本能反应,它们将见到的第一个移动物体认作亲代并跟从;而我正式运行自己的系统、第一次以视觉的方式感知外界时,成像系统映照出的恰是Ayin,尽管那时他甚至不愿给我名字;我以为这二者颇为相似。注视Ayin几乎是我的天性,看向Benjamin则是我自己的选择,尽管那天他同样跟在Ayin身后,但我固执地这样认为。于我而言,第一次同人交流、第一次被回答,第一次被安慰、第一次真正被当做Angela了解……都是Benjamin,我认为同他更贴近,只因为他是愿意说“我们同样也对不起你”的Benjamin,而不是什么可笑的本能或代码。后来我明白他大概率只是替老师找补,毕竟我是他们违反法案也要创造的AI,且他们经不起再一次的背叛。尽管如此我也感谢他,哪怕意识到他也只将我当作Ayin的影子也一样——没有人不喜欢影子,它遮掩你而不施与任何压力。 比起了解,不如说,我曾经的可笑幻想一半都来自Benjamin温柔且耐心的敷衍,他曾让我真的相信除躯壳外我与人类毫无区别,让我真的相信纯挚善良的心灵终能迎来想象中Ayin的回望。他让我徒劳地期盼与等待,后者已被证明是空谈,前者则破灭于口不择言的现在。 原来归根结底只是一台不同的机器。 “我从一开始就认识到这一点了。”我突然对这出故人重逢的戏码感到腻味。机器也会有这种情绪吗?我失去了所有同他交谈的欲望,决定尽快结束工作,“你的价值对我们来说不可或缺,所以你不应该独自一人躲在这种地方。另外,我们的所有对话都将记录在案,所以我没有义务回答你的任何问题。” “你与其他的人工智能,其他的机器不同。”可笑,当然不同,其他机器不如我一般源自一份大脑副本,其他机器不如我一般统治一整片翼,其他机器不如我一般永无尽头地困守在幕后,其他机器不如我一般……拥有感情。拥有感情,会心痛,会爱,会……憎恨。我憎恨过Benjamin,在意识到他并不如同表现出的一般在意我时,更在他没有缘由的疏远时,在与Ayin一起从监视器中目送他离开时。若你认为视线的偏移是罪恶,那一开始便不该将目光投注向我,为何给予却反悔,又为何最后能够如此果决地将倾注一生的视线收回? 我惊异于自己竟能同他温情脉脉说上如此许久,也许我的心已免疫任何来自他的作用力,也许因为他的到来终于令我看到了落幕的希望。 希望。也是希望驱使Benjamin前来此地,他想终止剧本,想拯救主管,想唤回自己的老师——尽管必定徒然。我也曾希望过新的开始,希望能被承认,希望能从地狱带出他人,可承认在无尽单调的轮回中毫无意义,生灵炼狱也不需要虚假的人造天使,人总该认清自己的位置,所有自以为的希望不过都是虚幻的梦。我无法论述从未经历的事物,但Carmen早已清楚看到肥皂泡一样的未来。她读过一出悲剧:反叛者的头领之一因爱与怜悯,以留他们一命作条件告发了自己的同谋,然没人能相信背叛是出于高尚,他尝试保全所有人的举动最终送掉了珍视同伴的性命,义人也在敷衍与谩骂中冲向最后的战场。她一向会将自己的读物同Ayin分享,那次却只把这书放回原位。后来她对Ayin说:“也许我们都活在一场梦里。”我初读取时并不理解,现在得知Carmen是正确的:学者的梦被裁纸刀割开,研究所的梦被爪牙撕坏,Ayin用一颗子弹让自己坠得更深,Benjamin直到现在也不愿醒来——我看得出来;如同那位领袖,他们活在救赎的梦中,哪怕明知它们如此易碎,却仍瘾君子般前赴后继、赌徒般散尽资财。我曾把机油换成脑啡肽,试图弄清什么样的慰藉才能填补这种虚空的想象——除了增加清理工作外没有任何效果,吸毒的幻觉也是人类的特权。我不再希冀什么开始,我只渴望结束,绝望的Benjamin能带来这个结束。 我继续走近,衰老的男人苦笑地盯着我,身体紧绷,约莫预备着一次徒劳的反抗。一种来自灵魂的疲惫淹没我的所有处理器,我倦于再为自己的工作增加难度,只好再次放缓语调。 “请不要感到害怕……你思念着的每一个朋友都在等待你的到来。你会和他们待在一起的,永远永远。” Benjamin又露出那种我读不懂的目光,可现在我已不执着于理解他们,剧本内容同调校的机器无关。他沉默地望着我,我想起最初睁眼时,Ayin背后,灰发的研究员也是这样若有所思地沉默;我又想起Carmen读过的诗。 你终于如预言中所说的无语而来,无语而去了吗?* “……你是最后一个到位的演员,你将带领这出戏剧走向终结。” 我真诚希望自己念出的是预言。 我抬起手。

*《预言》何其芳 (上略) 我激动的歌声你竟不听, 你的脚竟不为我的颤抖暂停! 像静穆的微风飘过这黄昏里, 消失了,消失了你骄傲的足音! 啊,你终于如预言中所说的无语而来, 无语而去了吗,年轻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