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sanna

* 她从水中破出来,约旦河黑且深冷,她上了那塔的翅,旷野中有人高呼:“修直他的路!”Hosanna的赞声响起,“拯救我们!”他们说。卡门向下看去,无数人,无数人的无数手举起,他们的面孔在阴影中,在兜帽下,在深黑的河水里, “Hosanna Heysanna Sanna Sanna Ho” ,水波欢舞手臂。卡门朝它们,朝他们微笑,她在他们中看见卡莉,看见以利亚,丹尼尔,丽萨和伊诺克……伊诺克。 伊诺克开怀大笑,伊诺克高声歌唱,伊诺克的脸与双臂一同扬起,他朝她的方向张开手, “Hey Carmen,Carmen,won’t you die for me?” 他的嘴角深深地、深深地裂开,兜帽下布满血丝的双眼瞪大,整张面部组合成一种狂热而笃信的笑容;而所有的脸都如出一辙,卡门迟滞地移开眼睛,目光所到之处,人们的表情整齐如偶戏。伊诺克……那不是伊诺克,伊诺克已经死去了。卡门的笑容缓缓收回,神情变得怔忪,伊诺克已经死去了……下面的是什么? 她突然踩空,却没有落到水里,祂的使者托着她,他们,那些卡莉,以利亚,丹尼尔和伊诺克托着她,她发现自己赤裸穿着红袍。他们将她放到地上,一团团黑影,一团团面目模糊的人围上来,他们趴着,伏着,跪着,站着。 “宽容我们!”“饶恕我们!”“治愈我们!”他们说。 “救救我们!”他们齐声说。 “……他代替我们的软弱,担当我们的疾病。” 她不自觉伸出手,被碰到的黑影露出喜悦的神情缓缓消散,更多影子将她的视线堵住。“摸我!吻我!”它们七嘴八舌叫唤,争先恐后扑来。她柔软地躺着,身体将水面压得微微凹陷,不比花瓣更重。水分出触手,轻柔地、轻柔地将她缠住,湿冷的感觉从脚踝到小腿,后背到前胸。她几乎茫然地被吞没,被水、被阴影吞没。她触摸那些阴影,那些不幸:这一个是疾病,这一个是残缺,那一个是贫穷,那一个是流离失所……她同他们联觉,分出自己补全那些灵魂,凡经她手的都露出感激且解脱的笑。她感到疲惫、疲惫:不幸正向她灌注毒剂……不幸,不幸是无可挽回的苦难,不幸是受奴役的印记,这印记长着獠牙,密密地,咬住她,扯开她,发自灵魂的痛苦让她颤抖。她为这些苦楚、为轻狂的自己忏悔,她又想大喊停下、停下,我救不了这么多,口鼻却被水淹住,为她洗礼的水彷若恶鬼般越缠越紧,苦难无孔不入地侵犯她。一个人怎能承受如此多的、把人摧折的痛苦,哪怕她发愿救世?为何作恶的不知悔改,救人的倒要遭难?为什么让我活着而又如此痛苦?她几乎生起一种冷峻的绝望来:人只有在某种距离上看待不幸时才可能接受不幸的存在。她在海量冰冷的苦痛中无休止地深陷,和穆赞歌回响反复,won’t you die for me?粘稠的深井中她吐出几个微弱的气泡,“You only have to die”,绸做的红袍荡起。只需要死去,她突然了悟。创世是第一次受难,全善的祂以失去创造,以弃绝自我谅解创世的不完美……只需要死去。 井口照进的光被丁达尔效应勾出形状,彩带般在她身边散开,她张开自己,拥抱光和祂们的影子;她赤身裸体地落到水面,没药逸散的烟尘中无数人迎面走来。第一个是伊诺克,沉思的神色,悲哀浓重得要从眼里滴出来,卡门将他拥进怀中亲吻,男孩贴贴她的面颊,指尖在她的肩膀上划出一道血痕,他深深看了她一眼,维持人类的体态走远。第二个是以利亚,卡门拥住她剥落的躯体,将鲜血淋漓的指尖捧到面前舔舐,以利亚颤抖着亲吻她的嘴唇,泪水滴落她的胸乳灼出斑驳的圣痕。米歇尔的脖颈不自然地歪着,卡门将双唇印上她毁坏的声带,短发女孩不敢吻她,转而咬她的耳垂,第三道。她纵容乔凡尼进入她,年轻人羔羊般依偎在她的胸腹,她拍拍他的肩膀,笑着示意他上路。下一个,卡莉带来的情欲利刃般痛楚热烈,丹尼尔以荆棘冠为她加冕,丽萨,本杰明……她在水面上行走,见过一个又一个人,见证一种又一种美丽,爱一起又一起不幸。不幸不是罪恶,罪恶——罪恶也仅是目光的斜视,她爱它们,拥抱它们,承受它们,她斩断它们的链条。她从远的极限走到宇宙的中心。 第四十个是艾因。艾因抄着口袋,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泪珠一颗一颗从面颊滑落。 她问他,“艾因,你为什么哭呢?” 他没有回答。 于是她吻去他的泪,缓缓道:“祝福我吧。” “……我常与你同在,直到世界的末了。” 她将艾因推下去,抬起头,十字架钉在一切的中央,尖端朝向绝对权力处;爱的目光自上注视,她听见创世的颤音。 以撒说:“请看,火与柴都有了,但燔祭的羔羊在哪里呢?” 神必自己预备作燔祭的羔羊。 “——在这里。” ……等那完全的到来,这有限的必归于无有了。

* 写的时候一直在迷惑自己想要什么总之是语无伦次地写完了(( 大部分梗和引用来自00版JCS音乐剧和圣经原文,剧超级香希望大家都能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