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IS.

人を愛する才能はなくても

迷世界if(鬧分手) 沒意外里就是那種分手了後會完全把自己藏起來,像是從未存在過一樣,但說穿了也就是關在房裡,足不出戶,敲了門也不應聲。 接著就是菸、酒和流血,任何所能做得到的都用以麻痹自己。整整一個星期,熟人、鄰居,沒有誰知道她的狀況。後來數不清過了多久,社區裡多嘴的大嬸見到她搖搖晃晃進了超市,買了大量的菸酒、創可貼和衛生紙,再恍恍惚惚地離開。忽現的消息很快又沒了蹤跡,但這終究難不倒佐野萬次郎。由女孩常待的窗邊侵入是何其容易的事情,所以他會見到煙霧彌漫室內,四散的酒瓶和染血怵目的紙團,而屋主就蜷在一旁的木椅上,右手指間夾著菸正吞雲吐霧,劃滿左手臂內的血痕仍熱燙燙地滴落血珠。

岸里紫苑不說話,沒有對視以外的反應,貌似不意外佐野的不請自來。

金髮青年伸手,指節埋入她披散的髮間,先是擦過耳廓、熟稔地替人理開碎髮,才繞回頰側摩挲。指腹覆著的薄繭抹過唇角,也輕輕摁在眼周的紅腫上。

繾綣女孩身周的煙霧逐漸流向敞開的窗口,晚風融開氤氳繚繞,卻散不去菸草中格外濃稠的酒精和血味。 忽地紫苑撅起嘴,往他臉上呼了口白煙。

一陣靜默後只見佐野俯身,越過對方半個身子去拎案上的酒杯,含口酒後隨即拿吻堵了回去。嗆辣的液體被渡進嘴裡,酒精暈染著唾液滑過唇齒,彼此吞嚥間溢出緊貼的唇瓣,循著輪廓淌入衣領下。

佐野問:「⋯⋯感覺如何?」 女孩笑了,掙開青年捧著她的掌,提著滲血的手臂接回酒,湊到嘴邊抿了抿。乾裂脫皮的唇瓣碰上水分後顯得紅潤脆弱,她答:「這夢不錯。」

「然後啊——小里?妳在聽嗎?」 「……嗯,我在聽。」岸里紫苑頓了半晌,挽挽眼不打算承認自己的分神。 「小里今天一直在發呆呢,身體不舒服?」佐野聞言又問。 女孩笑了笑,想著呼嚨過去,「我發呆並不是那麼少見吧。」 「湊近一些、我看看。」對方明顯看穿了她的意圖,伸手攔過她的腦袋,額與額相抵。 「……狀況如何,マイキー先生?」紫苑耐著笑,乖順地斂眸昂首,等待佐野醫師的診斷。

「唔——嗯,沒有異常!」 「那真是太好了呢。」 「不過!」 「嗯?」 「由各處細節研判,岸里紫苑小姐因為太久沒見到我而患了相思病——是吧?」 「……這還真是被您說中了呢。不過這樣看來,佐野醫生理當也差不了多少才對?」

「……嗯,總之沒事真是太好了。」 她靜默良久,幾次呼息像是為了忍住眼淚,「是啊。讓你擔心了。」

這是紫苑最近發現的事,兩人待在一起時佐野會下意識去摸她手腕內側。走在街上紫苑總是慢他一步,轉身撈過她的手時覆有薄繭的指腹最先碰上手臂,接著繞進內側,由距離手肘幾公分處開始往下,偶爾搔撓一樣輕撫,偶爾一路摩挲直至滑入掌心;曾有幾次並肩坐著時,更是不知不覺間索性將人大半個手臂揣在懷裡,找到腕處起始、斷續且密集蔓延的割痕和結痂,用指骨很輕地去蹭,像是在適應本該細緻的肌膚佈上粗糙,甚至經由他的碰觸而一點點剝落。每每如此紫苑總想抽回手,她不清楚這是什麼心情,無論出自佐野抑或自己。任由戀人撫碰被自己不斷扯開又乾涸的傷口;日漸習慣去確認對方是否不再流血、並一再感受她曾一刀一劃傾注的苦痛。 我不懂,我不懂。這明明不是你該承受的事情。     「但妳不會那麼做,對嗎。我知道妳不會。」 「⋯⋯為甚麼?」 「因為我還在這裡。」     因為我還在這裡。 ⋯⋯是啊。真狡猾。她笑,感覺嘴裡苦苦的,卻沒忍住笑。我的弱點總是你。紫苑稍稍收回自己被少年揣進懷裡的手臂,將指間竄入他的掌,接著又一次說:你也知道的吧。真狡猾。

「不過這你大可不必擔心。」語尾輕揚,女孩仍舊笑著,儘管眉間、眼尾、乃至眸底無聲潰堤的什麼正大肆氾濫,在佐野看來那更像是溶解。紫苑乖巧迎上他湊近的掌心,鳶紫短暫斂起後直直朝向少年的目光,牽著唇瓣挽開的弧度幾乎能溶出蜜:「我是不會死的。只要佐野先生還活得好好的,我也能夠活下去。」

在佐野看來那更像是溶解。好比心臟,好比那正是她心中所想⋯⋯更好比歡喜。     「因為是這麼約好的。」

2022-0825-徒花雜寫     這天屬實靜的過於刻意了。沒有集會也不被困於死寂的週六,似乎是第一次,岸里紫苑想,身處假日而不感覺在那片氧氣缺失的旱漠裡受遺棄。主因或許是此刻仗著身長優勢將她抵在牆邊,傾放大半身板重量、甚至腦袋整個埋入女孩今日散著髮的肩窩的總長大人。乍看下佐野彷彿意圖藏起什麼似的,弓著肩背、一手環過她挺直的腰桿扣住肩側,另手則圈在腰際;他們坐在那處廢棄倉庫的石地上,紫苑本就瘦小的身子由旁側看來像是被嵌入少年懷裡,只稍稍見得著那叢金燦邊隱約探出的腦袋。佐野忽然襲來的擁抱讓她愣了好一陣,這才姍姍記起今天眾人聚在此地後、又紛紛散去的經緯。紫苑是最後一個抵達的,當接獲花垣武道捎來的訊息時已是午後,她正輕手輕腳地善後母親昨晚餘下的凌亂;シオンさん、能來一趟據點嗎?就是廢棄倉庫那裡。啊、真少見。她想,接著環顧了一周,八疊大的和室物品四處散亂,空蕩的酒瓶和那些沾染淫色的衣物,若想全收拾乾淨定會吵醒母親與陌生男子。紫苑暗忖著自己回來時兩人多半也早不見了蹤影,她擱下拾在手裡的空酒瓶,回覆花垣說她這就過去,便換上連帽衛衣及短褲、拎過鑰匙出了門。

推開門時松野千冬第一個注意到她,他先是推推身旁的花垣示意,他們相互頷了頷首,紫苑走近後一頓,察覺氛圍似乎異樣的……安靜?佐野坐在稍遠處堆放成小山的鐵條上,龍宮寺在邊側倚著,場地、三谷和阿帕則圍在近處或坐或站,紫苑三人佇立的位置只能些微聽見談話聲,但不難看出那幾人神情凝重。她下意識放輕氣息和音量,「那個、發生什麼事了嗎?」她問。「我們也不清楚,來的時候就這樣了。」松野聳聳肩。「似乎是有關參番隊隊員與附近混混起了爭執的事,」花垣面露擔憂,同紫苑一起壓低嗓竊竊私語,繼續解釋道:「我和千冬也是接到通知過來的,希望事態別太嚴重就好了……」 後來龍宮寺堅掃過的目光在瞥見她後短暫停滯,似是會意了什麼,回頭朝佐野外的三人使使眼色,一面拉大聲量,「就先這樣吧。阿帕,下次集會前把人帶來再問問具體情況。」副總長語畢,與三個番隊長一同走來,分別一把勾過她身旁的兩位少年、說著走啦你們兩個,便吵吵鬧鬧的離開。     小里。她循聲回首,只見佐野已然走下堆高的鐵條,逆向的光亮掩起眉目,唇挽貌似柔軟的笑,站在那兒向她伸手:過來?空氣裡殘留的事物所剩無幾,近昏黃而開始滲出霞紅的日光、塵埃、花垣幾人漸行漸遠的打鬧,和少年輕若羽絮的嗓。紫苑應喚向前,說來今天還未好好看見他的臉。

接著就是這樣的情況。紫苑終究沒見到佐野是什麼表情,待她湊近冷不防的就是這無言且施力過猛的熊抱,趕不及盛接的力道讓兩人跌坐在地,佐野仍舊沒有鬆手,只將手臂收得牢固。靜默就這麼持續了好久,久到岸里紫苑放棄去數,只乖巧地聽少年平穩的心搏,熟悉倉庫漫有塵灰的空氣染成他的氣味、呼息頻率更一點一滴吻合。她在佐野的懷裡步入傍晚;佐野擁著她迎來餘暉傾覆。或許是種守護,紫苑想,但不全然是佐野單方面做到了這點。攀在背脊的掌心悄聲開始輕撫,她開口,第一聲是總長,沒有回應;第二聲是マイキ-,沒有回應;然後是佐野先生,肩上的腦袋似是與無形的什麼抗拒著,不甘願的動了動;最後她喚,萬次郎。這才得來了個像樣的回應:……嗯。

怎麼了?她問。那人似是不滿意這個提問,於是再次沈默。可女孩並不打算讓人繼續撒嬌,「你不說的話,我什麼也不會知道哦。」

戰術失敗。佐野終於願意組織字句。今天的小里不足,他說,這是充電。……原來自己是被以什麼單位來計算的嗎?紫苑無奈笑笑。「很難受?」「難受。」她心裡不自覺揪了一把,學著對方將回擁的手收緊,偏首蹭了蹭佐野的頸側,感受體溫像是要熔開衣物、皮囊和骨肉,任由靈魂躲進彼此體內。     「……嗯,我也是。」 女孩闔上眼,心底又一次呢喃:我也是。

割れやすいもの ──八月二十日 私の光へ、       這是岸里紫苑第五天沒見到佐野。 女孩撢撢裙擺起身,在稍遠的角落找到方才混亂中隨手扔開的書包,揚起的塵灰滲著嘴裡的血鏽熏人,想擦去上頭的髒污卻翻不出紙巾,只好無意義地拍了幾下便作罷。踏過狼藉走出巷口,往左側直行一段路後會進到傍晚便燈火明亮的商店街,紫苑經過緊閉的鐵門時才記起今天是週二,鯛魚燒的攤販逢上公休,她頓下腳步,發覺心沉了沉,像張望一會兒後數著日子得知這是第五天不見少年身影那樣,向來在昏黃裡易碎的心口開始缺氧。她攥起掌心將搭在右肩的書包靠往懷裡緊收雙臂,拱起背脊踩開的步伐傖惶,逃跑似的匆匆穿越街道,拐過佐野總要牽著她走的轉角。   隔日收拾著書本時隱約聽見一些細語,是班上幾個女孩,說校門口站了個個頭高大的男人,編著金色辮髮、左側太陽穴上刻有龍紋,面目兇狠的模樣嚇得學生們得繞出一段距離才敢走出校門。紫苑聞言沒忍住笑,同時揣著不及半分把握猜測一起偷偷望向窗外,龍宮寺堅確實如預想那般佇在鐵圍欄邊側,可佐野仍然不在那裡。她屏息,像是在努力不發出嗚咽。膝上只簡單貼了創可貼的傷口隱隱作痛。 紫苑掮起背帶,納悶著龍宮寺的出現一面下了樓。「哦,妳來啦。」餘光留意到人影接近,副總長俯首望向女孩困惑的神情,打了聲招呼便歪歪腦袋示意她一起走。「那個……」「妳在擔心那傢伙吧。」龍宮寺說,側首瞥了她一眼,「昨天傍晚我看見了,妳在那家店前站了很久。」又一次下意識地屏息,紫苑緩了半晌才得以開口。他……還好嗎?語落那瞬她自己都感到可笑,想當然龍宮寺也不例外,笑著說她怎麼像個外人似的,並解釋佐野只是得了小感冒,明明大可直接去他家看看。見女孩欲言又止,他接著說:「雖然我沒資格說三道四,但マイキー從來不會隨意把誰扔下。」領在前頭的人逐漸緩下腳步,最後止在一處石階前,「害怕確實無傷大雅,可也無濟於事。何況──」一路上低著頭的紫苑發現自己不知不覺已被帶來昨日沒營業的鯛魚燒攤前,師傅一見是熟面孔隨即熱切地揮起手招呼,龍宮寺上前同對方聊了幾句,沒多久拎著個熱烘烘的小紙袋回來遞給她。「給。那傢伙嘴上讓我和艾瑪別說,其實每天都吵著要找妳。」

龍宮寺堅在佐野家前的巷口與紫苑道別,少年留下一哂和一句別想太多便轉身離去。她抬頭,屋宅上的天乃至更遠處繞有雲霞的山邊全漫著火燒一樣的紅,滴滴點點地汲取無風傍晚裡所剩無幾的氧氣,紫苑使勁深呼吸了幾回,指尖攥上衣襟直至發皺,當身子終於能夠動彈後才一步步向前。抵達佐野家門時佐野艾瑪正坐在玄關前,金髮女孩等待的意圖顯而易見,認出是她的那刻笑的驚喜,多半是等上一陣子了,纖細的頸脖和額間覆著細汗,紫苑迎上前,先是伸手拂開對方因濕氣毛躁的髮,問她怎麼不進屋裡並拿出手帕,「沒事的,先別說這個了,」艾瑪攔下她的手順勢將人拉往主屋後側的小屋,「マイキー實在太吵了,只好拜託ドラケン把妳帶過來。」女孩帶著歉意眨眨眼,同紫苑在房前停下,敲兩下門往裡頭喊了幾聲後牽起她的手,琥珀色的眼溫柔閃爍,「換作是我,喜歡的人在生病時來探望的話一定會很開心很開心呦!マイキー肯定也是這樣,對嗎?」所以別擔心──她不由得莞爾,這兩人想說的話一模一樣呢。     讓艾瑪回屋後紫苑又花了一段時間(大概五分鐘?),即便搭上門把卻沒敢施力轉開,她捂了捂紙袋底部,確保溫熱未褪後又繞回躊躇,這消磨著分秒的模式已經翻覆了第三遍。女孩思索許久,確信了致使自己一舉一動都成結停滯的陰翳真身是不安,而不安的源頭是有關佐野萬次郎的一切。未知與陌生攜來恐懼多慮,好比友情,好比受人關懷,好比救贖、好比光。佐野是光亮本身,那天見到他的第一眼岸里紫苑就很清楚地知道;他所及之處將受照亮,耀眼矚目的同時更縹緲虛幻,且霸道的擁有足以螫出疼痛的稜角。而今佐野已有大半身子闖入她旱如荒漠的井底,少年掌裡盛有光、逆著昏暗一次次向她湊近,即使遞出的手不被回應。……害怕真的是無傷大雅的嗎?紫苑心口忽地一緊。說著渴望救贖其實是把對方一同拉進沼底。她是如此,佐野亦然。

岸里紫苑不知道光打開門這件事究竟耗了多久,也沒有心思去數,只記得才終於下定決心轉開、稍稍往裡頭一推,門板便彷彿失了重量似的迅速敞開,她什麼也趕不及看清,一臉撞上某種堅實溫暖的東西後才驚覺自己的失衡。本該握著門把的手被拽上手腕、有什麼穩穩圈在腰際,手裡拎著的紙袋落到腳邊──她被人緊緊抱在懷裡。マイ…キ?女孩語帶遲疑,又仔細嗅了幾口,鼻腔裡氣味充斥進而渲染心神的安穩登時讓紫苑松下緊繃,一直以來仿若巨獸蟄伏、千針密佈緊迫神經的龐然大物,一如受風勁吹散的瓣花那般消逝,她小心翼翼抬手回擁,向來冰涼的指尖隔著布料都被捂得溫熱。房門喀噠一聲帶上,靜默獨佔了幾秒,紫苑聽見那道捂在頸間的悶嗓。嗯,佐野很緩地應聲,一面緩緩將扣在女孩腰間的手臂圈得更牢固。 「……對不起。」「道什麼歉呢。」,他笑,胸口一震一震地響起相較平時更為低啞的嗓。小里已經很努力了吧?妳做得很好了。佐野揉揉她的腦袋,俯首時頰側蹭過耳尖,「……我好高興。」體溫,氣味,重量。她的少年裹著渾身的溫燙把她藏在懷裡,厚實,近乎滾燙但無意燃起烈火,像止於沸騰前岌岌可危的水面,漾著與心音相同頻率的細小波瀾,她一點一頓地去撫對方拱起的背脊,闔上眼感受自己隨著他無聲發顫的身子,搖搖欲墜、敏弱無助,赤裸的形同兩具易碎品。貼近的力道漸漸加沉,紫苑雖試圖將人接起,瘦小的身板仍是一步步被推往門邊,她倚上牆面,把手臂伸得更長以環住佐野壓上自己的身背。去床上休息吧?她問,只見人先是頷首後頓了半晌,又搖搖頭:再一下下。少年似乎是用盡氣力,空出的右手抵著牆,把埋入肩窩的腦袋垂得更低,女孩見狀隨即掂起腳尖,想讓人歇得更平穩,攀在肩側的手悄聲探入他披散的髮間,五指纏綣滿蘸了溫度的細髮,一會兒把玩一會兒梳理,指腹拂過後頸,途經耳廓,最後替人將碎髮勾往耳後。「鯛魚燒、要冷掉了哦?」終於紫苑嘟嚷道,佐野聞言這才肯動彈身子,支著牆與女孩拉開距離,他皺了皺臉,腦袋還有些暈糊,指間已然靜靜竄了抹微涼的柔軟,少年一愣,任人牽著自己慢慢走至桌邊坐下。

都有什麼口味?唔、我看看……佐野望著她低頭打開紙袋查看翻找,仍帶惺忪的眉目輕斂、挽得柔和,他晃晃相扣的掌心,打斷紫苑一一報著口味的呢喃,伸手捧過女孩應聲抬起的臉湊近、將彼此額間相抵。 「讓妳擔心了。謝謝妳來見我。」

小里的人際關係其二     花垣武道至今仍清楚記得,本該正面挨上的一擊最終沒有落下,他顫顫巍巍地緩緩睜開眼睛,緊握的拳頭滯在僅與他相隔了幾毫米的鼻尖前。花垣霎時啞著嗓、不敢喘出一絲氣,敵意並未消失,而是有人從外生生截下男人準備揮往他的手,以致被迫止在面前的拳正因力道相抵而微微顫抖。少年瞇起眼想查看來者,卻礙於逆光什麼也望不清,只知道站在光裡的那人伸手將混混一個個拉了出去,日光依舊刺眼,可花垣憑藉著聲響及晃動的影子推斷,包圍自己的幾個男人全被打倒了,而當他喊著請等等邊掙扎著起身踏離暗巷,光線還是螫得他慢了幾秒才看清來人。

「咦?呃,那個……女、女孩子?!」 蓄著黑髮的女孩沒有即時應聲,目光先是由上至下掃了他一遍,「你沒事吧?」她問。「傷口,記得快點處理。」語畢後她輕輕頷首,似乎不打算進行更多交流的轉身,花垣這才趕忙回過神,支支吾吾地道謝並問了她姓名。

女孩頓下腳步,與方才同樣斟酌著什麼似的,一雙鳶紫微斂,良久不語。花垣有些緊張,正遲疑是不是該收回提問時對方終於抬眸迎上他倉促的視線:「岸里紫苑,叫紫苑就可以了。」女孩這回很淺的笑了笑,或許是多心,花垣總感覺這讓人措手不及的場景似乎在哪見過。「下次再見吧,たけみっち。」

G-001 :原神パロの徒花/流水帳性質隨筆       「啊、早安,岸里小姐。」小吃攤店主智樹彎著腰,似乎正在檢查推車裡的備料是否齊全,餘光瞥見熟悉的黑色身影後便趕忙直起身,眼前隔著推車靜靜佇立的是一名蓄有墨色長髮、唇帶淺笑的少女。智樹笑著招呼說好久不見,沒記錯的話最後一次見到她已是幾個星期前。一樣是糰子牛奶沒錯嗎?是的,麻煩你。少女莞爾,頷了頷首並從小巧的布製錢包裡揀出正好的金額遞給他。智樹一面說著謝謝惠顧、欠身接過摩拉,一面將打包好的東西交到紫苑手裡,接著像是忽然記起什麼地又說:對了,今天沒見到佐野先生呢,是還在工作嗎?

這問題並非毫無根據,所有鳴神島上稻妻城的居民都知道這二位年輕人向來形影不離,儘管黑髮少女總是靜得融入人群,可但凡在街上見到那位名喚佐野的金髮青年,他的身側八九成會隨著一抹步伐慢悠輕巧的暗色身影,手裡不是捧著咬了小小一口的食物,就是讓快了自己半步的人拉著。相較紫苑的穩靜寡言,青年倒是個活潑的小伙子,愛笑且豪爽,雖直性子卻也懂得話術,拿捏得恰到好處的頑皮更不失寬容;生來精緻好看的臉蛋稍稍一笑便在人心底栽下油然而生的好感,這麼一來鮮露於外的魯莽與孩子氣仔細想想也不是不能原諒。啊、不只如此,那倆人身手更是了得。智樹想起前段時間在前往離島的路上,途徑紺田村時與自己談天了許久的老翁,他有些忘了聊至此的經緯,卻對長者提及佐野二人的來歷內容格外印象深刻。據說兩個孩子都是孤兒,許多人猜想青年天生的金髮來自異國血統,女孩清新秀麗的氣質則可能源於本島或璃月,可那不重要,只知道最後是社奉行前代家主收留了他們。接著便是大家都熟悉的遭遇,加上那會兒稻妻仍身處戰後的餘悸,因戰爭失去父母的孩子不在少數,人們壓根無暇顧及兩人那之後的境遇如何。不過當前看來,他們應是很好的成長了,老翁語帶欣慰,緩緩的結語,後來甚至拉著智樹去到自己屋前,指著屋頂邊上明顯換新的一隅和庭院的石籬笆,說上星期流浪武士趁夜搶掠時正是佐野青年和那位少女出手幫助,兩三下擊退了武士後還替他將被破壞的屋子修補完整。然後呢?什麼然後,沒啦。但老爺爺您不認為,分明居住於稻妻城內的兩人、竟在那樣的深夜即時抵達村落替您解圍,時機點實在過於巧合了嗎?老翁聞言笑得神秘,拍拍滿臉疑惑的智樹,「世上我們一介平民不該知道的東西多得是,要是不小心撞見了什麼蛛絲馬跡,當作不知情就足夠了。」他回頭看向自己用稻草和石磚砌成的屋子,接著道:「況且這不是受了人恩惠嗎,除感謝之意外也不需要更多了。」

智樹在少女開口後才回過神,依紫苑所言,佐野先生昨晚終於將公事告一段落,估計這兩日是不會主動離開被窩了。少女的神情在提起佐野時明顯添上幾分柔軟,智樹笑了笑說原來是這樣,接著將新出爐的鯛魚燒包好,繞過推車放入紫苑懷中裝有糰子牛奶的紙袋裡。

「智樹先生,這是……?」 他搔搔頭解釋:「雖然不是什麼多好的東西,但聽說您二位都喜歡甜食……就當作是平時照顧我這個小攤販生意的謝禮,請收下吧!」 紫苑頓了半晌,見人模樣傖惶,沒忍住笑,「我知道了,謝謝您。」少女重新揣了揣懷裡的袋子,說著會好好享用的、工作請加油,微微頷首後便又踩著好輕的腳步離開。

小里人際關係01     龍宮寺堅從未留意過這個女孩,直至一個月前的一日傍晚,晚飯前照例被差使去採買的路上,他對自己的記憶質疑了幾分鐘有餘。相隔了段斑馬線,對街肉鋪旁的鯛魚燒攤販前的人確實是佐野萬次郎,可少年身側的女孩是誰?他見過嗎?說到底原來有除了艾瑪外和佐野關係如此親密到單獨相處的女孩嗎? 確認了所剩時間足夠後龍宮寺跟了過去,雖聽不清談話內容,但在他的視角高度而言即使將距離拉得稍長一些也不成問題,副總長這才安下神去看那個就連色彩都容易使人忽略的身影。黑長直,不至烏黑,帶點銀灰色澤梳理得很整齊;眼睛……似乎是紫色的,女孩側首注視佐野時會染上餘暉過於螫眼的橙紅,龍宮寺沒有太執拗於辨認色調,只感覺那樣的紫挺熟悉,又記不起是在哪見過。昏黃裡她的身子不知為何看起來正隱隱顫抖,是步伐不穩嗎?眉目也滿蜷著悲傷,彷彿要逸失進滾燙的、即將消逝的日光裡。他不由得停下腳步。 兩人行進的過程中總是留有一步的間距,佐野走在左側前面一些,女孩在右側遲了一步之遙,像隻貓一樣緩緩跟著,手裡捧著的鯛魚燒一直沒怎麼減少。龍宮寺停下腳步,因為佐野在街道盡頭的轉角回身,朝女孩伸了兩次手;第一次接過那個近乎完好無缺的鯛魚燒拿在左手,第二次接下女孩輕輕勾住他的指間;熱氣未散的鯛魚燒魚頭不知何時已經缺了一角。 龍宮寺沒有接著跟上,佇在與他反方向流逝的人群裡看著那兩人沒入遠方。

隔天再見到佐野時他沒有過問,或者說那之後都沒有,可他不時仍會在傍晚的街上看見兩人一前一後的模樣。張開手接起對方掌心那刻的佐野像是在捧住某種餘暉裡易碎的物體,而遞出指尖的女孩則好似要撫碰年幼生物那樣小心翼翼。 後來龍宮寺堅終於知曉她的名叫做岸里紫苑是在她加入東卍的時候。總長帶來的女孩與以往不同俐落地紮起長髮,直挺的身板沒有絲毫當時的虛浮,反倒打骨子裡透著股冷戾。或許是認生,簡短但聲量足夠的向大家致意後便不再開口,待在所屬番隊裡安安靜靜,直到集會結束不久,本安份在一旁的艾瑪上前搭了話,龍宮寺嘆了口氣,看來還是忍不住啊。也罷,能在這全是臭男人的地方見到同齡女孩屬實難得。 況且成效似乎不錯。整場集會都僵著臉的女孩在艾瑪熱情的攀談下雖稍有慌張,卻明顯柔和許多。龍宮寺收回目光,「ケンチン早就知道了吧?」佐野坐在石階上,視線放往不遠處交談逐漸熱絡的兩個女孩,語帶笑意。「我和小里的關係。」龍宮寺聳聳肩,「就是剛好路過罷了。」

等待女孩們的話題告一段落的期間是佐野起了頭,事實證明,龍宮寺確實在那次街上的偶然之前就見過岸里紫苑,就礙於女孩獨自身處男人粗壯的體格間實在太不起眼,當時他只當作是混混間無關緊要的騷動便沒有留意。「我和小里說了很多你的事哦,結果比起我她似乎更尊敬你的感覺……早知道就不該說。」 尊敬?……我?龍宮寺沒趕得及搞清楚,佐野艾瑪已然拉著黑髮女孩來到他們面前,只見紫苑向他頷了首,「ケンさん,請多指教。」

「哦、哦……」 ケ、ケンさん……?

お揃いだね     十三日傍晚起始的任務,結束時已然是隔日清晨。S在那幢破舊的公寓裡找到通往頂樓的階梯,她掂了掂牆面的受損程度,心裡估計著多半沒什麼問題便側身踹開卡住的門板,接著托了人處理任務善後才回頭上樓。打火機通常被塞在左側口袋,香菸則在外套內側,和佐野送她的耳飾一起。S記得那天的所有事情,卻至今沒怎麼釐清來龍去脈和佐野的用意,只知道同樣寒冷結霧的晚冬黎明日光少見的溫煦,而她的首領披戴著浪紋未褪的深海與那場太寧靜的大火朝她走來,落入掌心的東西不同於碰上自己耳畔的溫熱,小小的帶有空氣中的涼,銀亮輕巧的耳環在她掌中閃閃發光;佐野收回手,指指自己的左耳,S又看了看手裡的東西,這才反應過來,直起身湊往對方身側替人繫上同樣的耳飾。首領大人笑了,似乎是察覺她不自覺的屏息,並趁著女孩笨拙膽怯的動作間去理開她散落的髮,揉揉寒氣裡通紅的耳尖,搔撓幾下貓一樣拱起的肩頸,最後順勢攔下打算退開的身子。注意到了嗎?他問,將倉皇無措的女孩更圈近自己。耳飾,是一對的呢。

那之後S很少摘下那枚銀環,除卻執行任務期間為防丟失而收在外套內裡,無論去到哪都能在女孩暗色的髮間見到那簇晶亮,起初並不怎麼有人留意,直至入夏後首領耐不住炎熱紮起了頭髮。那會兒是個組織頗為重要的會議,S與幾名主要幹部隨侍在一側待命,女孩依舊是一身黑搭配俐落的馬尾,耳畔有幾絲鬆落的碎髮,能看出是不容易出汗的體質,纖白頸間保持得乾爽整齊,氣息更是有條不紊,而不遠處坐在桌前的首領大人與她相較起來屬實狼狽了許多;半長的金髮披散,前髮不時掩起目光起落,難得繫上的領帶在會議開始前就被扯鬆——他們的首領現在煩躁得很,這件事不言而喻。

接著只見佐野往S在的那側勾了勾手,嘴裡沒有停下要事的檢討一面靠上椅背,女孩走近的過程沒有聲響,在首領身後站定,伸手替人撈過散亂的髮時指尖擦過左耳上的銀環,同一瞬察覺了什麼的人不少,不如說一臉擺明早知此事的人倒佔了多數。S給他紮完了頭髮便退回崗位,兩人沒有絲毫波瀾動盪,平靜地彷彿沒有發生任何事——確實什麼也沒發生,給人紮頭髮不值得大驚小怪 ,可誰還沒見到你倆一對的耳環,和從女孩手上取下的髮圈呢。

血氣未褪,粘在鼻腔裡。女孩的睡顏和她過分平靜地流著血時一模一樣,彷彿時間停止流逝,一切都不緊不慢,滴血一株株規律從容地下墜並匯聚成窪;左腕上顯而易見的口子只拉出道細長而深色的痕跡,順延掌心及指節的輪廓,蘸濕了紋理、布料乃至木質地板,那橫血口和紅痕看起來都太微不足道,卻讓他的女孩無法回應呼喚、動也不動,渾身冷得失溫。

佐野不知道紫苑哪來的刀物,或許一直都有,只是一直沒用甚至一直沒成功割出血。青年驀地一頓,心揪得他擰起眉,記起女孩確實討厭疼痛。明明討厭又習慣耐著,像是種反射性的諒解,知道自己不會因此壞掉——或者說不會壞得更嚴重了——所以忍耐;忍耐光暗,忍耐空氣,忍耐嘈雜死寂,忍耐心搏;忍耐生存及其附帶著的極大痛苦。佐野不可否認他總依稀在細枝末節中察覺女孩與自己相似的軟弱,可紫苑若是知道了肯定要說不是這樣,比起她,佐野萬次郎絕對更堅強幾百萬倍。如果接著他問:是嗎?她就會答: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