侬本多情#

#果糖/南糖/南国

“杀死那条狗然后真正地长大吧。”

把我背回家的时候你问那个警察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你和条子好过? 我的脚踝应该是碎掉了,子弹直接射穿了过去,像是给我的脚打了钉,号锡要射中的目标误差都不可能超过5mm,我知道他说要让我赔上一只脚就一定会让我的左脚废得彻底,恐怕以后都只能跛着。说实话我真是痛得要死,但你把我甩在床上却先急着冷声质问我这个。 你的忍耐力已经出乎我的意料了,JK,今年你二十岁,第一次问起和金南俊有关的事。 遇到郑号锡也是我没有想到的事,我和号锡也认识九年了,他从来不是会冲动发脾气的人,但是没有那边的人看到我会不愤怒,没有人会不理解他的愤怒。他骂我的话你都听得一清二楚,以及对你而言最重要的那一句:南俊真是爱错了人。 金南俊爱过我,这事显然在你的意料之外,全盘打翻了你的计划。

十四岁那年你找到我,脏兮兮的,眼睛雾蒙蒙,像只灰头土脸的小流浪狗,你咬着嘴唇看我,很久才喊了一句叔叔,然后我带你回了家。我让你睡在我旁边,一夜你的眉头都是紧锁的,JK,那时候你那么小,却已经心事重重,在某些地方像极了他。 第二天我就把你带到了一个地方,记得吗,你被那个半死不活浑身是血的人吓坏了,你问我那是谁,我说那谁也不是。他奄奄一息,只剩一口气,我把垫在你枕头下的那把枪塞进你手里,命令你,杀了他。你当然不肯。你用你可爱的牙齿把嘴唇都碾破了,只是含着两汪眼泪恨恨地看着我,我故意说,我不是你的叔叔吗,田柾国?想要跟我生活,你得先知道我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 你哭着举起枪,腕子抖得像是一双手快要跌在地上,我握住了它们,然后冷冰冰地告诉你打哪里会致命。我只能做到让你别抖了,扣动扳机的人是你,你乖乖照我说的做了,你太听话了,听话,又聪明,怪不得南俊会选中你。知道是空枪的时候你的心情是怎么样的?我好像还没问过你,不过也猜的出来,恐惧、庆幸、后怕、怨恨……你被我耍了,不安地站在原地,抖如筛糠,像一只受惊的兔子,瞪大你慌张的眼睛,瞪得我险些就要有负罪感了。我该告诉你实情吗,JK?你的眼睛太大了,什么也藏不住,很容易就暴露了你的想法。像我这样眼睛小一点也没坏处,是吧。 我怎么可能是你无依无靠之时唯一能够投奔的叔叔,你对我有过一丝亲情与温情吗?你的眼睛像是在嘶吼着你有多恨我,简直震耳欲聋,你自己听不到吗?我故意那么做,那是对你的恐吓与惩罚,那是对你的警告,告诉你你不应该来这儿的。那时我想过让你逃,如果你跑了,那么我将既往不咎,假装你从未来过。 但是你没有。 从十四岁到二十岁,我一直在等,等着送别你,等着原谅你,但是你没有。

你来到我身边,我知道你已经做好了万劫不复的决心,如你所愿,我教你杀人的法子、救人的法子、折磨人的法子,我教你如何狡猾地伪装自己,如何利用自己的年轻与天真,你觉得我会把你当成我的一颗棋子,我便让你成为我的一颗棋子。 我把能教的都教给你了,只为了让你成为比我更凶狠的恶人。 而你不负众望地做到了。 不得不承认的是,在成为坏人这件事上,你似乎比我还要天赋异禀。有时我也会惊异,你究竟是带着怎样的决心,金南俊究竟是让你下了怎样的决心。 十八岁的时候你的凶名就已经响彻地下,JK,我赐予你的名字,终于超越了SUGA成为了更引人忌惮的代号。有人说你是我的一条狗,也有人说我是你的一条狗。是不是很有趣? 你太聪明,太年轻,因此也太招摇,不过四年时间我教你那些伪装的法子就失去了作用,无论你披着怎样的皮,都会冒出只属于JK的灿灿的光。那几年我带着你做了不少坏事,我们一直在逃。 在我不曾注意的地方,你早已经开始拔节生长,我忘记那一年你几岁了,大概是我刚发现你开始俯视我的时候,我差点死了,你应该比我记得更清楚,在那个气温接近四十度的酷暑,我躺在我们的根据地——一间改装成房间的货车车厢,体温低得像是死人一样。因为我流了很多血。那时我也真的以为我快死了,你坐在我旁边,能做的都为我做了,但我还是面无血色,于是你开始寻求你从没相信过的圣母玛利亚的庇护。傻瓜,倘若去寻求并不相信的神明,神明也不会帮助你。我被你的祷告磨得耳朵嗡嗡的,我说别说了,但你不听,你满脸都是水,不知道哪些是汗,哪些是眼泪,我问,小国,这样不好吗?你拼命地摇了摇头,甚至没有犹豫。 我很少喊你的名字,我总是说JK、JK,喊着这个我送给你的冷冰冰的名字,也只许你喊我SUGA哥。但其实韩文读起来总是更温暖点,你不得不承认,那是家乡的音律,那时我太冷了所以连这点温暖都不想放过。 这样不好吗,小国?我死在你面前,甚至不需要你动手。你什么都不做的话就可以看到我的生命力一点点地流失,你却心软了,或者说,你认为给我的惩罚还不够,我还不够格去死,可能你也发现死比活着要轻易太多了。 你强装出冷酷的样子,鼻头红得像一只圣诞贺卡上的麋鹿,你强硬地命令我:活下去!我点点头,说,好,那就活下去。但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如果我还是死了的话。 你捂住我的嘴,说不可以。手心很湿,你刚胡乱抹了一把脸,贴在我的嘴唇上,我试着伸舌头舔了一下,咸咸的,你突然打了个激灵。大热天,你打了个激灵,像是比我还要冷。车厢里没有空调,你捡了一个别人丢掉的风扇,修了修,放在床头,但是它好像没电了,扇叶转得比我的心跳还要慢,慢许多。 我想伸手把你拉过来,但是我动不了,只能眨了眨眼,我说这下我真的快被你捂死了。你急急忙忙松开手,瞪着我,一言不发,过了一会你开始剧烈地出汗,把我都打湿了。我有点神志不清了,只记得你疯了一样地凑过来,嘴里又开始念念有词,我感觉到你想把我撕扯开但是真的怕我死掉,你想大声地哭叫但是又真的怕我厌倦而离开,这是你疯子一样亲吻我的理由吗?这是你拼命地说让我不许离开你的理由吗?你吻我的姿态那么虔诚,是在做祷告吗,是把我当作了你求助的神明吗?那一刹那我也犹豫了。田柾国,你是第二个让我犹豫了的人。我恨所有让我变得犹豫的人。

可是我却问你,小国,你是在爱我吗? 我简直是坏透了。

不知道你的真心是否经过了圣母玛利亚的检验,总之,那个血一样粘热的夏天里,我活下来了,然后痊愈、康复、重新活蹦乱跳,然后我们开始做爱。我趴在货车里唯一一张小床上,真的像是你的狗那样,撅起屁股给你操。润滑剂用完的时候,你甚至会掏一手西瓜瓤然后捅进来,这种时候你从我这学到的坏的、折磨人的招数全部还给了我,你总是凶得像条正在发情期、又得了狂犬病的狗,在床上从来不会听我的话,但这是你难得不选择乖顺依偎在我身边的时刻,我又怎么舍得剥夺掉它。 被自己的侄子操了,这件大逆不道的事说出去没有人会不害臊,但好在你不是,JK,你和我都心知肚明。我命令你无论在有没有外人时都只能喊我SUGA哥,你以为我是不能接受被自己的亲侄子操而羞愧的表现吗?你的眼睛那么大,圆溜溜的,鹿一样,根本不像我,也不像我哥哥,你一定不知道我们全家人都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吧?你笨得让我可怜,可怜得让我舍不得拆穿你,从第一次起。 从我身上你开始寻找到新的乐趣,你终于体会到折磨我的一点快感,仅仅是这就快让你失控了。我们的货车从南边一路开向北边,一直到海云台,到你的家乡,到下过雪又融化得一干二净的季节,我一次次被你年轻有力的身体摁在车座上操、扶在墙边操,很多回都觉得快死了,甚至比那一年夏天离死更近,你的凶器比枪子儿还烫,比刀锋还锐,刺进我的身体里让我开始淅淅沥沥地流血,一次又一次。 你觉得你终于在金南俊和我之间找到权衡的方式,你得意的很,就快要翘尾巴了。你恨不得一辈子这样,既能报复性地折磨我,又能偷偷地眷恋我。你可算找到威胁我、掌控我的法子了——你自以为。 但我还是告诉你了那件事,在你家乡的海边。我说,其实你和他一点也不一样,他耳朵后面有颗痣,你不知道吧? 这话让你心虚了,你吓了一跳,以为我在说我那个根本没见过面的侄子,但其实我在说金南俊。 你开始像个男人了,然而还是个容易羞怯又容易盲目的年轻男人,你会的很多,大部分事都做得好——像他一样,可是人总有盲区,我恰恰总是站在你们的盲区里,在看不到的地方让你们变得伤痕累累。你怒火中烧,在你那张年轻可爱的脸上,这样的表情显得十分扭曲,十分违和。你觉得你又被耍了,被耍了这么多年。 可是这才到哪儿呢,JK。 你问那当初为什么没有揭穿你,为什么带你回了家,为什么对你倾囊相授……不得不承认的是,从十四岁到十九岁,你长进了,可惜还是一个傻瓜。我说是因为我需要身边有一个人而你出现了。这是实话,虽然只是一半,但你还是不满意,你觉得那个人非你不可才行。但确实是非你不可,我一直在等你,等你来,然后等你走,只是我想你不必知道这些,因为人不必和天意对着干。 你挫败地过来吻我,像是什么动物在向抚育它的雌兽寻求安慰,我只是张着嘴巴,闭着眼睛,一动也不动,像是死人。睁开眼的时候你还没来得及收走意犹未尽的表情,那一刻我突然想向你道歉,骗人也是一件很累的事情,我想跟你商量一下,要不然我们就到此为止、一笔勾销吧,又觉得自己也被你传染,像是一个傻瓜了。然而我什么也做不到,只能伸手摸了摸你的脑袋。多希望你真的是只动物,JK,我对人不好,但对动物却意外地不错,倘若你是只动物我便也可以毫无保留地对你好。 不过这次就算你不是只动物我也想试试看,我决定试着鼓励你、安慰你……试着做那些我从未做过的事。我知道我就快被你杀死了,因为我开始心软了。 我说,好吧,是非你不可的。 虽然骗你很多次,但我想你应该分辨出哪一句是真的。

但显然现在你一句也不想相信我了。你像是失去了理智一样,发出一声野兽的哀鸣,这个真相让你濒死。而我应该怎么救你?我不知道,或许我根本没想过要救你,你死掉也好,永远作为我的小动物被我妥帖珍藏在心里,我再也不会伤害你。 你知道吗,南俊给我看过你的照片,以炫耀的神情,一直放在钱夹里,你坐在福利院的秋千上笑容很灿烂,看着他,眼神比阳光还要亮,都快要把我刺伤了,见过的人就不可能再忘掉。他告诉我你是他唯一选中的人,等你十六岁他就要把你送到警校去,然后你会进我们大队,散发光彩,势不可挡,你会是最好的警察。可真蠢,JK,你们两个都蠢透了,他怎么没告诉过你我们曾经无话不说。 你说你不知道他那么信任我,你快被愤怒冲昏头了,嘶哑着问既然他把我当最好的朋友为什么我要那么做?可我们从来不是朋友。恋人?当然也不是恋人。你又问那我和你算是什么。你难道把我们的这段关系当成恋人吗,或者哪怕曾经有过一刻?你逼我下一个定义,我说我不喜欢这样,那看起来太傲慢,你又说傲慢一次也可以,说这话时突然被雨淋了一样气焰全失,变得软弱起来,以那样哀求的眼神看着我。可是对你我已经傲慢过太多次了,JK。原本应该是你俯视我的,金南俊应该教过你挺直身板站着,而不是把自己放低了仰视我。 你很爱他不是吗?可能比我还要爱,对金南俊的爱驱使你来到我的身边、驱使你爱上我,你爱他爱到快成了他的影子。遇到他的时候你十一岁,小学还没念完,什么都不懂只有天真热烈的爱,金南俊是不是也像天神一样降临在你的世界,点燃你潮湿的火柴。显然我们都把我们有过的最好的东西给他了。为了感受他、为了追逐他,你势必要走过他走过的路、看过他看过的风景,甚至爱过他爱的人。多不幸那个人是我。更不幸的是,我什么都知道。 无知是一种幸福啊,JK,我是发自内心、诚心诚意地希望你幸福,希望你永远幸福。

为什么我要这么做?你刚跟我回家的时候,夜里我看着你熟睡的脸,不止一次地想过这个问题。为什么我要杀了金南俊呢?为什么我非杀他不可呢?坦诚说,我爱他。 我原本不想杀他的,虽然那时候上面一直在催我快点行动,我的磨蹭甚至让他们产生了怀疑,但是那些对我来说真的什么也不算,就算我用我的命来换他也无所谓,我想过让他活下去,很强烈。但是金南俊让我杀一条狗。 我没有良心,没有道德底线,杀过很多人,不费吹灰之力,这是我擅长的事情。但偏偏是一条狗,那年冬天我从路边捡回去养了没三个月,一只棕色的泰迪,后腿瘸了,治了很久,才刚刚能跑,但是南俊说我们不能再继续养他了,因为他要把我送走,送到敌人的老巢里去,其实是送我回家,回到我的大本营,他觉得我太心软才让我这么做的,因为前方还有更严酷的事情在等着我,从这一刻起我要学会拿起屠刀。他什么也不知道。也不知道我因为这个改变了决心。 我杀了吗? 是的,当然,我无条件服从他。

你问我,不怕我杀你? 怕又有什么用?你不是也被我的反问噎住了。 现在我对你来说就像是那条狗,不是吗?南俊让你杀了我,杀了你心爱的小狗,杀了你在这个世界上从未如此重视过的东西。你恨他但是你不得不这样做,因为同样你也爱他,我们都要无条件服从他。 但显然你又被这话惹恼了,你不顾我鲜血淋漓的脚踝,抓着它扯下我的裤子,裤子弄脏了,你的手也是,可是你浑不在意,只是红着眼挤进来,凶狠地顶我,明明知道这样的进攻并不会起到任何效果,除了让我快乐,真可怜,JK,你抬起头用你含恨的眼睛看我的时候我真怕你要哭了,但是流泪的是我而已,我替你哭吧,没关系的,你就再狠一点操我,再用力一点,让我死在这张床上也没有关系。 可是你喃喃着吻我的眼泪,一遍又一遍地说别让我杀你,哥,我不想杀你。我当时也是这么对Holly说的。Holly是那条狗的名字。我让它走吧,趁南俊回家之前。我抱着它坐了轮渡送到汉江的另一头去了。南俊回家之后我向他坦白,他什么也没说,可是一个月后Holly又回来了,谁也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在我准备告别南俊的前一天它又出现在我们家门口,嗯,我和南俊的家,我们最后一天的家,我们即将死去的家。如果没有杀掉南俊那么我回去只意味着去领死亡通知书,差点也就是我人生的最后一天了。那段时间时常下雨吧,它身上脏兮兮的,满身的泥泞,但是南俊直接把它抱起来了,逗弄着它,安抚着它,用那种珍视的眼神看着它,然后把它抱到了我面前。他说他会好好养着Holly的,家里的狗粮还有半袋,还有很多零食罐头……但我说我不想要它了。 然后我把它杀了,像是南俊一开始期望我做的那样。血溅了金南俊一脸,他一张嘴,顺着嘴唇流进去,连牙齿都血淋淋的。这时候他又嗫嚅了一下,跟我说不用非这样的,玧其。可是太晚了,太晚了。我知道其实就是非这样不可,人不必和天意对着干。南俊仿佛伤心欲绝,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他在替我承受一切了,承受我的那颗心本应承受的。 后来我也把他杀了,把金南俊杀了。然后我活着回去了。

第一次你喊我的名字,玧其,玧其哥,你开始揭开我结痂的伤口了,渴望重新唤醒我的痛觉。但是闵玧其已经死掉很久了,死人的伤口不会再流血,那一颗被金南俊借走的心,在金南俊死掉的时候随着他一起消失了,所以你注定失败。太晚了,连我都不愿承认这悲哀的事实。 你说你再也做不了最好的警察了,当然,你在被我领回家的那一刻就注定无法再做最好的警察了,我是故意这样做的,故意不让你去警校,故意害你一生。南俊死了,然后变成了我们相爱的一个载体、一段桥梁,让我们找到彼此,留下我们两个相害一生。 但你说不是因为这个。 于是我重新抬起头看你,注视你,凝望你,最后一次。你说警察不能因为一己私欲而杀人,但是你要杀掉我了。 就这样做吧,JK,你早该这么做了,从一开始我便期待你能做到。杀死那条狗然后真正地长大吧。我一直在等你。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