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0:Star Platinum Under Heaven(白金之星·身处人间)

“你确定要去埃及?”典明问道。 “已经晚了。”承太郎回答道。“咱们上飞机前你就该问的。” 他们站在繁忙的开罗集市中央,周围尽是熙攘人群,这可不是思考是否要来埃及的好时机。空气中弥漫着无数熏香和香料的混杂气味,不下三个商人在争相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您对纺织品感兴趣吗?” “要来点香料吗先生?” “给您可爱的女儿买个纪念品怎么样?” 无视他们很容易,同时潮涌般纷至沓来的信息,使小贩叫卖的声音都很快变成了白噪音。在这方面承太郎比他自以为的要熟练得多,他去过很多次埃及市场了,尽管只是在噩梦中。这些年来,这种梦变得不那么频繁了,过去时常发生,但现在已经很少见了。有时承太郎也会重返少年和青年时代的痛苦中,在那些糟透的日子里,如果不加强防备,Dio便会浮现出来一项一项地细数他的罪恶。 Dio被击败后的几年里,阴暗的想法和情绪一直笼罩着他,承太郎永远也摆脱不了这些东西,但他已经学会如何与它们共存。现在他知道,这些情绪也是他的一部分,不能被驱逐或掩藏,他不再试图逃避自己的弱点,相反,他接受了它,正视它,并展露给别人看以获取帮助。 一旦他不再追求完美,不再害怕犯错,不再为每件事自责,生活就开始向好的方向发展,处理好自己各种失常的个性似乎也不再是一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为了躲避那些越来越咄咄逼人的商贩,他们躲进附近一家咖啡馆里,为自己和典明点了茶,为徐伦点了一杯汽水。 “这地方一点没变。”承太郎边说,边享受着空调送出的冷风,尽管它吹得这里有些过于冷了。 “爸爸,你以前来过这里吗?”徐伦问道,把饮料和胳膊肘放在桌上,压得桌子微微向她那边倾斜,东西也一点点滑向她。 “我们都来过。”典明说。“很久以前,在你出生前,爸爸和我,与阿布德尔叔叔、波鲁纳雷夫叔叔和乔瑟夫爷爷一起周游世界。我们从日本出发,最终抵达这里。” “伊奇也在吗?” “他是在我们到达埃及的时候加入的,没参与其他的部分。” 接着他们给徐伦讲述了一个全年龄向的环游世界的故事,这次旅行永远改变了他们的生活。其中许多少儿不宜的细节都被略过了,他们俩很久之前就决定在徐伦长大后再告知她这个故事的完整版本。现在,徐伦只需要知道荷莉曾经病得很重,他们需要去埃及治好她,而一路上有许多坏蛋试图阻止他们就够了。 “我们两个第一次见面是在荷莉奶奶生病的前一天。”典明说。 徐伦抬起头期待地望着他们,显然想听到更多关于这个特殊细节的八卦。 “我们大打出手,”承太郎直言不讳。“他把我推下长阶,那天晚些时候,我们在学校的保健室打了起来。” 典明交叉起双臂。“我可没推你,只是用法皇之绿割破你的腿,你失去平衡摔下去可不关我事。” “你就是为了让我摔下去才特意割伤我腿的。”承太郎回敬他,然后把茶端起来喝了一小口。“不管怎么说,我赢了。” “我那时被精神控制了。”典明抗议道。 “你是说Dio让你战力下降?”承太郎问。 “我就是这个意思。” 一阵咯咯的笑声打断了他们的争论,两人都转过身来,看到他们的女儿在嘲笑他们。“你们两个当年也是这么吵架的吗?” “不。”承太郎回答。“……是的,有时会这样。打完架我们就成了朋友,但我们偶尔也喜欢惹对方生气。” “现在我们仍然这么做。” “因为那时我们觉得这很有趣。” “现在我们仍然认为这很有趣。” 徐伦若有所思地啜饮着汽水,“那你们从什么时候起喜欢上对方的?” 承太郎转过身去,拼命期望自己没有脸红。真是个尴尬的问题,他不得不纳闷徐伦怎么会对这种事情感兴趣。承太郎把责任归咎于那些,不管与主线无关有关、总是带着点浪漫情节的儿童电影。更糟的是,他自己也不清楚答案是什么,承太郎知道徐伦不会接受他回答说我真的不知道。喜欢上一个人不是在某个时刻突然决定的,“爱”就像一个潜藏在高高草丛中的捕食者,悄无声息地靠近地面,接下来你只知道,它突然扑向了你,而你发现自己在欣赏某个倒霉的家伙,觉得他看起来不错,为他的一举一动着迷,渴望他的关注和存在。 ——至少对他来说是这样的,或许其他人只是像打开电灯开关一样决定喜欢上某个人。他不清楚普通人是怎样的,承太郎唯一能确定的就是,自己看待和寻找人生方向的方式与常人不同。 有时候你就像一只猫,典明曾这么说过。你是那么渴望我的爱,却又不肯说出来。 “我不能代表他,”典明说,拇指指着承太郎的方向。“但我可以代表自己,我能精确地指出我喜欢上他的那一刻。” 承太郎不禁好奇起来,他永远不会问这种问题,而典明平时也不会主动提起。他又给自己满上一杯茶,尽量装作不急切好奇的样子。 “承太郎,你还记得在车里那次吗?”典明问道。承太郎一时没想到,因为在那次旅行中,他们乘过太多的车了,他得说的更具体些才行。“命运之轮那一战。”他补充道。 现在承太郎全想起来了。那一次,他差点被活活烧死,像鼹鼠一样在土里挖洞才保住小命。他对徐伦说那是些美好的回忆,但事实并非如此。他的外套毁了,不得不花大价钱请当地的裁缝仿制一件同样的衣服。这当然不容易,很少有中东的女裁缝会被要求只靠几张照片作参考、去仿制一件日本高中生的制服。总之不知她是怎么做到的,她成功地仿制了一件完美的复制品,于是承太郎给了她一大笔小费。他通常不会挥霍钱财,但那可是他的制服,而且是乔瑟夫出钱,所以他毫无顾忌地付款了。 承太郎的思绪有些许飘到命运之轮的替身使者身上,他们拿铁链把他锁在一块岩石上,他有没有逃出来?还是死在那了?如果他真的死了,是由于口渴、饥饿,还是因风吹雨打而曝尸荒野? 承太郎通常尽量不去想他是如何让一些人生不如死的,他真的尽量不去想自己可能直接或间接地杀了人。即使那些人都是为了Dio效命的邪恶混蛋,说实话,他们可能连一点良心都没有,对社会也毫无益处,客观点说,如果他们消失了,世界可能会更美好——但这不意味着他这么做就是正确的。 “总而言之,”典明继续说道。“当时我们正在和一个坏蛋战斗,你知道你爸做了什么吗,徐伦?他转过身,傻笑着问我:‘你喜欢相扑吗?’” 哦。天啊。承太郎觉得自己浑身都僵了起来。 “这绝对是我这辈子听过的最糟糕的搭讪台词。”典明说,“相信我,我听过不少糟糕的呢。” 徐伦皱着小脸:“papa,相扑是什么?” “这是一项在日本非常流行的运动。”典明向她解释。因为此时承太郎想知道有没有办法能把自己悄悄地沉入地底,再也不会被人看到。“就是两个身型庞大的人相互对峙,试图把对方推出场地。” “那个,”承太郎终于开口了,他把手放在帽子上往下拉,拨弄着帽檐。“那不是……那不是在……那只是一个单纯的问题,典明。” 虽然他看不到,但承太郎能感觉到批判的目光扫视着他。“JoJo,”典明面无表情地说,“我亲爱的、可爱的、纯洁的、可敬的,有时犯蠢的JoJo——当时我们坐在一辆摇摇欲坠的旧车里,随时可能掉进峡谷,炸成一团烟花,在这样一种生死攸关的情况下,你却选择向我搭讪,用白金之星卖弄身手,并试图给我留下深刻印象。”承太郎听到一阵轻笑。“虽然,我百分百确信,你没有意识到你这是在做什么。” 你不也卖弄了吗,承太郎想这么说,但他正全神贯注于这个迟到十年的启示。 不,不,操……不。承太郎在少年时代做过的许多事都让自己感到尴尬:他逃课的次数、有时无缘无故非要吸五支烟,以及他对待给予自己最大限度的爱与关怀的母亲的方式……但这绝对是他做过的最傻缺的事之一,不是最傻,但至少能排前十。更糟糕的是,十年后的今天,他已经是一个成熟的成年人了,才意识到这个事实:这是否意味着他喜欢典明的时间比他自以为的还要久?承太郎不是情场高手,即使经过了多年顺利的、稳定的恋爱关系后,他也不擅长于此,所以他也不清楚。 “关键是——”典明说着,然后面向徐伦。这句话非常蹩脚,尤其是出自一直以来都表现得坚强而冷静的他之口:“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它奏效了。” 承太郎小心翼翼地从帽子下探出头来,就像一只老鼠在检查猫是不是走开了。 “我完全地、彻底地被这句话迷住了,尽管它那么蹩脚。也可能正是因为它是如此又笨又呆,谁知道呢?只是我在那一刻就确定,这就是我喜欢的人。好吧,在此之前我可能就对他有好感了,但在那一刻,感情一下子冲破了临界点。” 典明喜欢他这么久的消息真叫人难以置信。 “哦,别告诉我你没注意到,JoJo?”典明责备他,“从那之后的两年里,我一有机会就跟你调情。” “我……”承太郎不由自主快速搜寻了一圈回忆,然后慢慢消声了。聊天、一起出门、各式邀请、甚至在他们还在念高中时的唠唠叨叨,他说想成为承太郎特殊的人……每件事,真的,现在回想起来,这是多么显而易见啊。 操,承太郎从十几岁就是个笨蛋。 操,他都快三十岁了,还是那么笨。 典明低头看着自己的茶杯,有点窘迫,开始用日语喃喃自语。“啊,天啊。你不是吧,你真的没注意到,我都不敢相信……不,其实我该想到的。不愧是你,JoJo。”他笑了起来,“你太完美了。”他说着,眼睛里闪烁着不加遮掩的赞美:“你非常、十分地完美!” 承太郎不知该作何反应,他对被典明和徐伦笑话以及被结伙欺负感到恼火,他们太过分了。但这是典明,他的……他到底算他什么人?男朋友这个词不太恰当,伙伴?这听起来有点不近人情,但他没有其他选择——是伴侣。他的伴侣奔放而深情地望着他,嘴角挂着美丽的微笑,给他带来无尽的快乐和幸福,让他觉得自己可以在这间朴素的埃及咖啡馆里坐到天荒地老。 “呀嘞呀嘞,”他咕哝着。“别搞得这么难为情,典明。” “嘿!”徐伦抗议道,把空掉的苏打水瓶子放在桌面上。“你们两个在聊什么!?在说我吗?”哦,对了,他们又说回日语了。他们计划着教徐伦学日语,不过得过几年,等她彻底掌握英语以后再说。 “没有啦,”典明伸手拍拍她的头。“只是你的父亲们实在太多愁善感、情意绵绵了。” “恶——”徐伦回答道,但她脸上的笑容可不是这么说的。 ──────────────── 承太郎一生中最糟糕、最改变人生的事情都是在埃及发生的。在这里,他失去了所爱的人,又重新找回了他们,从前终生踽踽独行的决心也在此动摇。多年前他也学到了,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也是脆弱的,人类是群居生物,生来就要一起工作、相互扶持——即使当时承太郎只具备高中水平的生物知识,他也该认识到这一点。如果他早早意识到,也许就可以避免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许多人都说埃及是死亡之国,当地文化也着重强调这一点,白天无情的阳光和夜晚刺骨的冰寒使得环境十分恶劣。承太郎更有理由相信这个说法,因为有那么多对他很重要的人都死在了这里。幸运的是,没人记得这件事发生过,所以相对来说他们没有受到自己悲剧性死亡的影响。而现在,这是承太郎这辈子第四次来埃及了,出乎意料的是,他平静了下来。这个国家有一种节奏,就像心跳一样,有一股能量就像尼罗河一样贯穿整个国家,这使他相信与人们说的恰恰相反:埃及是一个生命之国。他可以从周围的空气中感受到这点,目之所及,耳之所闻,鼻之所嗅,无处不是生机。 承太郎本以为整趟旅途他都会一直想着曾在这个国家遇见的所有糟心事,但当徐伦被埃及出租车从后座甩到他身上发出大笑时,他满脑子都是她看起来是多么高兴,笑得停不下来的样子;都是工匠们的店铺里陈列着多么精致的工艺;都是他遇到的大多数人都是那么友好,虽然只是用蹩脚的英语和他交流,却仍然设法完美地表达了他们的意思…… 承太郎认为,说不定,他喜欢埃及。 他在埃及待的越久,就越不会联想起过去十年的创伤。承太郎花了一段时间,终于开始明白,埃及本身没有做任何伤害他的事。埃及没有冷血地谋害他所爱的人,也没有给他带来终其一生都要面对的精神问题——那全是Dio和他那帮混账走狗的错。 伴随着令人吃惊的认知,承太郎很高兴来到这里,很高兴来到埃及。不仅仅因为埃及是个拥有丰富文化历史的美丽国家,更因为他与这里有着某种联系,比起试图避开或斩断它,更需要尽其所能地拥抱它。这就是为什么一切都重归埃及的原因,这就是为什么沙漠呼唤着他,而他总是觉得必须要倾听。埃及是他的一部分,就像他的替身或家族血脉一样,如今承太郎知道,最好不要试图拒绝自己的一部分。 去你的吧,Dio。承太郎得意地想。他现在在这里,还活着,过得很好,在埃及玩得很愉快;他有了家庭也有朋友,他们都活得多姿多彩;乔斯达家族繁荣兴旺,可能正处于过去一个世纪以来的最佳状态——他们仍然存在,并将继续存在下去,而Dio注定只会成为历史故事中无足轻重的一笔,作为描述了一个拥有如此强大力量和潜力的人是如何暴殄天物的可悲边角料。你再也无法控制我了。如果不是因为他正站在马路正中央,身边紧挨着女儿,承太郎就会朝着天空、朝着他确信过去十年里一直在身边徘徊的Dio的鬼魂、朝着天堂本身竖起中指——至少是Dio那个版本的天堂,他知道天堂之眼一直无情地盯着他很久了,远远不止十年,早于他拥有白金之星,甚至可能早在他出生之前。 他也不能称之为自由,真正摆脱自己的过往是不可能的。承太郎注定背负的重担仍在,只是如今他可以轻松地负重前行。负担不再压迫着他、榨干他的血汗、迫使他时刻警惕着,如今它只是他贴身携带的某件东西,就像他钱包里徐伦和典明的照片一样。 承太郎感觉到有人拉了拉他的手,低头一看,徐伦正两只手抓着他。“爸爸!Papa买了票,我们现在可以去博物馆了!” ──────────────── “你还记得吗?”那天晚上,承太郎一边望着酒店房间的窗外,一边问道。“上次我们在这里的时候。” 典明正躺在其中一张床上,从电视中抬起头来,然后伸手拿遥控器把它关掉。现在的电视频道太多了,典明会翻来覆去地调台、心不在焉仿佛半梦半醒,这有些罕见。通常情况下,他们在家里会打开音乐频道当背景音,然而,今晚他居然有在听。 “是的,我记得。”典明说。“你那时候一直很奇怪,很疏离,心不在焉,就像是觉得有什么东西会随即袭击你一样,看起来好像只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典明移开目光,看向在另一张床上熟睡着的徐伦。她盖着厚厚的毯子,蜷缩在枕头堆里,与床相比显得小小一只。“和平时的你完全不同,或者说,和我当时对你的印象完全不一样。那时候你太焦虑了。” “我一直生活在持续的轻度焦虑中。”承太郎说。这是实话,虽然这些年来他改善了不少,但他仍然非常喜欢独处,或是和他已经认识并信任的人待在一起。每次有新人加入他在SPW财团的部门时,他都要花上几周甚至几个月时间来适应他们,同事们让他先与新人保持距离和常态,随后向新人们解释他的工作方式、并为他的行为道歉。这绝不是新人的错,他们都是很好的人,是承太郎总得需要时间来适应新人,然后才会向他们敞开心扉——典明说得对:他就像一只动物。 “我现在明白。”典明回答。“但那时候我不懂,我以为你是不会犯错的,是战无不胜的。我是说,你打败了世界上最危险的吸血鬼,赢得了战斗,即使在那时候,你也不仅仅只是强大而已,你还很聪明、机智,是那种每个人都想成为或者想和他在一起的人。” 典明用的是过去式,这叫他有点受伤,但承太郎清楚他不是在暗示自己大不如前。“抱歉,我辜负了你的期望。” 典明摇了摇头。“不,这不怪你。是我的错,是我擅自树立了一个你不可能达成的形象,我甚至为此大发雷霆,记得吗?现在回想起来,真不知道那时自己在期待什么,我脑海中期待的“你”根本不是你。我明知道你在经历着某些问题,我甚至都不清楚那是什么,却依然期望你成为一个偶像。明明那个状态的你就在我面前,可出于盲目的英雄崇拜,我选择了忽视。” 至少,让人欣慰的是,承太郎并不是他们中唯一那个带着些许羞愧回顾自己青少年时代的人。 “我更喜欢真正的你。”典明继续说着,翻身下床。他信步走到墙边的行李箱旁,打开箱子在里面翻着什么,承太郎猜他可能在找牙刷之类的。“真实的你生来亦是凡人,有得意之时亦有失意之时,尽管那会儿你大多都处在失意中,你那时候脾气得比现在大一倍。” 承太郎希望自己能否认,但这就是千真万确的。同样真实的是,他的许多困难都是自己造成的。但更重要的是,他年轻的时候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自己的问题,这让他自作聪明地把一切都藏在心里。直到它们,不出所料地,爆炸。 “不管怎样,说回我们上次在这里的时候。我还记得,最后你告诉了我们问题出在哪里,并且严重程度超出我们所有人的想象。” 如果有什么事是没人能够真正理解的,那就是已经发生但实际上却没发生的事。讽刺的是,当时他的友人和家人都在场,但他们谁也不记得这件事,或者更准确地说,这件事根本没有发生过,只有承太郎知道发生了什么,随即一切都被抹去了。当然,他是告诉了其他人没错,但对他们来说,就算知道那是事实,对其而言也只是一个故事。这一切唯有承太郎切身体会过,但对他们来说未必会有那种实感。 “然后,”典明微笑着,找到了他要找的东西,站起身来。他笑着转向承太郎,双手背在身后。“你告诉我,你爱上我了。” 承太郎想往他身上丢点什么,但找不到什么可以扔的,所有枕头都堆在床上。“我记得当时情形不是这样的。”他说道,然后又补充说,“是你告诉了我我爱你。” “事实上,我是问你你否爱我。” “对我来说是一回事。”事实也的确如此。承太郎自己是看不清的,或者可能是他尽全力故意忽略了它。的确,他认为学校里有几个女孩很可爱,但他不喜欢她们的个性,不喜欢她们围着他转,试图紧抓着他不放。也许这么说并不公平,但他认为她们是乏味而肤浅的,不是那种他会享受留在身边相处下去的人。所以直到去埃及,直到遇到典明,他从未真正喜欢过任何人。这很真实,毕竟直到母亲因替身而生病前,承太郎连一个真正的朋友都没有。所以,当然了,在那之前他从未真的爱上过任何人。 承太郎听说很少有人能和初恋走到最后,很多人在找到命定的另一半之前都会谈许多次恋爱。但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承太郎对自己的表现并不感到意外。他是空条承太郎,是一名乔斯达,乔斯达家族的人注定过着不同寻常的生活,会与一小群人建立亲密而坚实的联系。所以他的爱情生活当然也会很奇怪,就像他的外公和母亲一样,他只希望徐伦今后能找到适合她的那个人。 “如果我没有问你,你会对我表白吗?”典明问道,双手仍然放在背后,绕过床走近他。 “我不确定我能否弄明白爱情这码事。”承太郎承认道,惹得典明笑了起来。“就算我弄明白了,也不确定是否会对你说出口。”那时他仍与周遭格格不入,那是他人生中自认为必须独自度过一生的时刻。也许他会说,但那也是在得到帮助以及改掉他强加给自己的坏习惯之后,这个过程会花上几年时间。从小就根深蒂固的东西不是一夜间能改掉的,这需要他人的奉献精神和自己的坚持不懈,有很多次他都会退回到曾经的习惯中,把所有人拒之门外,把自己关起来,这也导致了他和典明之间无数次的争吵,特别是在典明搬到美国和他一起生活之后。到了今天,承太郎能够非常确定,如果没有朋友们和家人,尤其是典明的推动,他永远都好不起来。 “我认为你会说。”典明耸耸肩。“你还是不够信任自己,知道吗?你不可能做到每件事,但你也不是一无是处,有时候你还是能做好一些事的。” 承太郎对他翻了个白眼。“感谢您的信任。” “别这样。” “那就别捉弄我了。” “可你喜欢啊。” 他有点不愿意承认,没错他的确喜欢。承太郎回想起那次穿越时空的冒险,回想起那次在杜王町,他和西撒坐在咖啡厅里谈论乔瑟夫的时光。那时,承太郎注意到,乔瑟夫经常惹毛西撒,然而西撒其实每次都乐在其中。那时候他还不明白,当然现在他还是不太明白,因为乔瑟夫·乔斯达是地表上最磨人的家伙。但他已经明白了什么叫爱的揶揄,以及一个人如何能格外包容他所爱的人。 真是够了。他真的是西撒·安德里欧·齐贝林的孙子,不是吗?如果哪天他发现自己体内真的有齐贝林的血统,也不会感到惊讶的。 “喂,承太郎,”典明说,引起了他的注意。“迄今为止多久了?自从我们上次来这里之后。” 承太郎顿了一下,想了想回答道:“差不多十年了。” “感觉没那么久啊。”典明继续说,承太郎含糊地哼了一声表示同意。“就好像我们在埃及走过了人生旅途的三分之一。那之后发生了很多事,我们在一起了,去念书,做着梦寐以求的工作……在我仍然觉得你是中了某种精神控制的情况下,我们有了自己的孩子。” 承太郎想抗议说非常感谢但他没有被附身,可是不得不承认,那时候他看起来可能就是那样的。即使是现在,他依然不敢相信典明当时居然没同他分手。他认为只有像花京院典明这样不可思议的人才会和他在一起,才会和他一直在一起,承太郎越想越觉得自己是多么难以置信的幸运。 “我们的生活很美好,你不觉得吗?”典明问道。这时,法皇之绿显现在他身后,双手紧握,好像手里拿着什么东西。“为什么……我想说,我们在一起已经度过了人生中几个里程碑,对于两个还不到三十岁的男人来说,这已经很不错了。” 承太郎怀疑地眯起眼睛看着他,问道,“你想说什么?”他肯定要搞事,一般来说典明向他提出什么要求时就会像这样,装出一副可爱的样子,同时却对想要的东西拐弯抹角、含糊其辞,不是吗? “我们漏掉了一件事,”典明说。“我们直接把这环跳过了,所以现在人生大事的顺序有点乱套。”他把目光移开了一会,与其是对承太郎说,不如说是在对自己说,“我不知道什么才是问这个问题的好时机,现在可能一点都不适合,但我们都要离开家,谁知道要离开多久……” “典明。” “……这里也不是什么好场合,但我想如果在公共场合问你,会被一群陌生人看到,你不会乐意的。实际上,现在可能是做这件事最糟糕的时间地点了。操,这跟我想的不一样。算了,忘掉我说——” “典明。” 典明停下语无伦次的碎碎念,盯着承太郎。 “是……很重要的事,对吧?”承太郎说道。“是你一直想问的问题,不是吗?你现在可以问了,如果这件事真的那么重要,那现在就是最好的时间和地点。” “JoJo……”典明的声音越来越小,然后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捋了捋头发。“JoJo,自从我们相遇那天起,我的人生因你而变得无比美好。自从你把我从Dio的控制下解救出来,你就对我的人生产生了难以置信的影响。你不是这些年来唯一一个自我提升的人,我也有进步,我现在坚强多了,不再是那个被Dio的魅力和言语轻易诱惑的弱者了。你可能不相信,但这些年来你一直对我很好。” 这肺腑之言从何而来?是什么促使典明像拍美式爱情电影一样说出这些话的? 等,等一下—— 法皇之绿把手里的东西递给替身使者,典明亲手拿着它。 “这不是正式的。因为,嗯,但是……”他伸出双手,缓缓打开,露出一个方形的小盒子。 他要干什么—— “JoJo……不,空条承太郎……”典明打开盒盖,里面是一枚简单的白金戒指,戒指表面刻着精美的花纹。“你愿意和我结婚吗?”

作者注: 又一本花京院向承太郎求婚的同人呢!球球你们结婚谢谢了 还有,如果你想知道这种长篇大论什么时候才会结束,就酱,不会再继续深入描写了。我们将要开始不灭钻石的剧情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