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良老板】如果你我能赶在夕阳落下之前到达阿诺河边的话

吉良吉影很会享受生活。下班的时候的太阳是最合适的,平静又带点慵懒地洒在佛罗伦萨古老的建筑物上。穿过米开朗琪罗广场,眺望维琪奥桥,跟着街头艺人弹奏的舒缓乐曲迈动步伐,到市场上去买些蔬菜和肉,吉良吉影在日本待得久,顿顿都吃意大利餐可受不了,所以更倾向自己回公寓里做饭。

登上公寓的台阶,还没打开房门,他又听见那个粉红色长发的室友在里面骂:“该死的!”不知道又是因为撬开罐子的瞬间把薯片给撒了,还是因为电脑的网页又卡了,反正不是什么大事。吉良吉影有些不悦,就好像有人投了一记快速飞转的铅球,把他正在播放平静美好慢生活纪录片的显示屏砸了个稀烂。打开门,他看到索里特·纳索正用手掌压着一个半身高的纸箱子,纳索穿着一件黑色背心,头发过于随便地束在脑后,根本没用梳子梳平,一些杂发从他的头皮上突兀地鼓起来,又扭在一起,形成一道道奇形怪状的小山脉。

“吉良吉影,过来用胶布把这个箱子封上。”纳索说。吉良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么没礼貌的意大利人可不常见。吉良不紧不慢拿起胶布,纳索催促他“快点”,吉良想不通这有什么好催促的,就算自己动作再怎么慢,贴个胶布不过二十秒的事,这二十秒不至于让他压着纸箱的手永久粉碎性骨折吧?如果至于,那吉良还真想拖久一点。

纸箱被封上,纳索端详了一阵,说:“你做的不错。”就像一个领导对他的下属那样。 “你什么时候把那个小鬼叫出来?虽然他也很吵,但我想我和他相处会比较愉快一点。”吉良说的“那个小鬼”指的是纳索的第二个人格,虽然很不可思议,吉良也是花了一段时间才肯确定,他碰上的室友是一个罕见的人格分裂患者。纳索的另一个人格懦弱、有礼,会叫他“吉良先生”,会好好地把头发梳顺,编成一个菠萝的形状,这人格也有令吉良头痛的地方,比如和纳索一样是个急性子,纳索急起来好歹做事还能有条理,另一个人格急起来总是冒冒失失,去厨房拿个东西都能磕到鼻子或是额头,然后哀嚎:“为什么我总是那么倒霉啊——”吉良不信神,因为如果真的有神,那么神应该让他舍友的那张吵闹的嘴被封上,无论是“该死的”还是“为什么我总是那么倒霉啊”吉良都不想再听,生活在佛罗伦萨这么美丽的文艺古城,成天骂骂咧咧或是唉声叹气实在破坏气氛,他对纳索说:“朋友,人总不能一直活得这么悲观,你要不要适当地走出公寓去看看夕阳下波光粼粼的阿诺河?那或许会让你平静下来。当然是你自己去,我不会陪你的。”

做饭时间。吉良系着围裙,熟练地把食材切成薄厚均一的片状,放进咕嘟冒泡的鲜汤里。纳索走过来用鼻子嗅了嗅,说:“不错,你很有做饭的才能。”吉良很想说他为什么不能换个比较轻松的说法,比如“你做的饭好香”,而是非要用一种老板点评员工业绩的语气。但他看到纳索指间夹着的烟,他决定先说:“抽烟能不能去窗台?说过很多次了,我讨厌烟味。”

“我是在窗台抽来着,闻到香味过来看看。”纳索往垃圾桶里弹了弹烟灰。

“看够了吗?你外卖还没到?”

“我没点。”纳索在吉良“善意”的注视下又吸了一口烟,吐出来的二手烟的味道很快钻破食物的香气,进入吉良的鼻子里。 吉良赶紧捂住鼻子说:“吃饭要给钱。”

“行。”纳索摁灭了烟。

吃过饭,吉良和纳索一起洗碗(纳索本来不愿意,但在吉良的软硬兼施下还是洗了)。突然厅堂那边响起了钥匙转动锁芯的咔嗒声。

“是房东!纳索先生,快帮我把锅收起来,她不允许我使用的——”吉良快速看向纳索,只见他两眼翻白,手扶额头,软绵绵地呻吟着:“脑袋……好痛……”

“……”吉良忘了,纳索在别人面前都会换成那个小鬼的人格。顾不了那么多,吉良推开还在喊痛的纳索,一手拉开橱柜,另一手抓起锅柄和电磁炉往里塞,在房东的视线到来之前成功用腿完成了关上橱柜的动作。那个刻薄的女人又来对房间的每个角落吹毛求疵,在地上捡起一根粉红色的长发,举到纳索的面前一顿抱怨,纳索可怜的小鬼人格只能一脸难受地赔不是,惹得吉良忍俊不禁。然而他的幸灾乐祸也只有一时,因为房东很快对他们身后的橱柜起了疑心。吉良心一惊,脑子里飞快想着对策,纳索往窗外一指,说:“女士,有人要偷你的车哪!” “什么!”房东往下望,恰好她的车旁就有个鬼鬼祟祟的黑影。“你们两个的事下回再说。”房东蹬起她的小皮靴,火急火燎地冲下了楼。

吉良深吸一口气,望向旁边消停下来的纳索:“你头不痛了?”

“还有点。”吉良听得出纳索的主人格回来了。“话说你帮我隐瞒真相这事,我是不是该谢谢你?”

“那你帮我保护了我的锅炉,就当是谢过了吧。”

吉良吉影一直都是十一点钟准时上床,沾床就睡,睡眠质量可谓优良。如果不是有次起夜,他都不知道纳索的电脑屏幕凌晨三点还亮着光。虽然只有一瞬间,吉良清楚地看到了屏幕的一角,全黑的背景上有一个奇怪的标志,像羊的头。吉良没有更多地去思索其中的含义,保持充足的睡眠是他的首要任务,不然他没法精力充沛地去迎接美好的新一天。

纳索从不吝啬对吉良正面的“点评”,直到他看见吉良熨得平平整整的西装口袋里有一只女人的手,他脱口而出:“垃圾。”

“哈哈!”吉良突兀地干笑了两声。终于不再是刻意假装居高临下的评价,而是纯粹从心里迸发出的感情,就像可爱的本能的膝跳反应。

“你好像是故意露出来给我看的,为什么?”

“可能是听腻了夸奖,想听你骂我垃圾。”

“真有够恶心。”纳索皱起眉头,像吉良闻到他的烟味那样。

“不对啊,纳索先生,你这反应不对啊,你没有害怕,也没有慌慌张张地拿起电话报警。我还以为你就只是一个单纯的精神病,难道你也干过这种垃圾事情?”吉良饶有兴趣地看着纳索。

“我跟你可不一样。看样子你应该是杀了一个无辜的女性吧?我可没把跟我八竿子打不着的人给杀掉过。”义正辞严的同时也承认了一些事情。

吉良站起来,一把刀从他怀里掉出来,咣啷地掉在地上,闪着冷的光。“这把刀本来应该在你看到她之后就刺进你的心脏的,看来现在不需要了。”

纳索看着刀,也不慌张,也不想走过去捡起它自卫,反而说:“它最好刺进去。”

“不需要了,你不会说出去,因为你和我一样是个垃圾。况且你也没什么朋友,也没地方说出去。你不是和我一样,也松了一口气吗?”吉良笑着说。他突然想起那晚上看到的羊头标志,似乎跟某个交易毒品的暗网有关。然后他走进从窗台照射进来的仅剩的一点昏暗的夕阳里,缓缓地伸了个懒腰。佛罗伦萨这城市实在是美好,有阳光下令人神往的美景,也有黑暗中掩人耳目的污泥。光有友善和祝福的世界令人感到乏味,乏味得他想来一些低双商的人听不懂的阴阳怪气。黑白平衡才是最完美的,才是吉良所追求的平静和美好。他甚至抱着一种庆幸,要是命运的罗盘针差一点点,就一点点,他都不会来到这里。也许明天该去一趟圣母百花大教堂,用一颗贪得无厌的心感恩祂的宠幸。

过了一阵子,纳索说他准备要搬走了,搬到那不勒斯去。联想一下那个羊头标志,想也知道他要去那里干什么。很遗憾,与吉良这种享受按时纳税的稳定生活的人不同,纳索不会停下他前进的脚步,佛罗伦萨的小公寓只不过是他人生中一个小小的落脚点,如果没有吉良吉影,或许它小得根本微不足道,就像候鸟穿越大洋时暂且用来停靠的浮枝。

吉良走过正在收拾行李的纳索,驻足,转头,问他:“走之前,要不要和我做个爱?”

纳索的手停了下来,绿色的眸子抬起来看他。“啊?你还对男人感兴趣?”

“倒也不是。就是一时兴起。”吉良笑着,一如既往不愠不火地笑着。

前戏恰到好处,润滑也做得很细心,纳索承认,如果没有那过于变态的癖好,吉良将会是一个好男人。纳索没有和男人性爱的经验,他甚至不知道该在什么时候亲吻和拥抱,只能张着腿承受一切。吉良插入他,他因为过剩的刺激仰起头,把脆弱的喉结暴露出来,吉良也不客气地俯下身品尝。吉良把他的发带摘掉,粉红色的长发在洁白的床上披散开,像血色的瀑布,和吉良短短的金发大不一样。

“我早就想这么做了,你扎头发的技术真不怎么样。”

“我不知道原来我需要有个多怎么样的扎头发技术。”

吉良舔舐纳索的乳头,一种异样的痒感随着神经从触点传向下体,纳索根本不能理解这信号的通路是怎么走的,把身子扭成弓的形状来抵抗这无法把控的感觉。

“迪亚波罗……”纳索在喘息之间挤出几个字,“我真正的名字。”

“什么?那我现在知道了,你不会杀了我?”嘴上说着示弱的话,体下的利器却不由分说再一次把“迪亚波罗”的身体剖开,狠狠顶在那个鲜美多汁的腺体上,惹来肠壁的一阵痉挛。

“会……所以你要在被我杀掉之前,先把我杀掉。”迪亚波罗猛地用手壁勾住吉良的脖子,逼吉良撞进他眼里那片绿色毒液构成的海。吉良闻到尼古丁的味道,却没有像以往那样感到恶心,迪亚波罗因为喘息和呻吟松懈了牙关,吉良毫不留情地顺势占领了他的口腔,上面同下面一同进攻,在颤抖和呜咽中溃不成军的迪亚波罗让吉良想用最清晰的摄像机拍成一部最为色情的电影,当然他也只是想想而已,这么做了的话真的会被迪亚波罗杀掉的吧。

“如果我不是变态,你不是精神病,那我真想和你一起看看阿诺河的夕阳。”吉良说。

“那我们也就不会遇见了。”迪亚波罗在吉良身下剧烈地高潮。两具大不相同的躯体再一次意义不明地相拥,接吻,直到黎明。

两年以后,吉良吉影在阿诺河边被处决,他的血洒进夕阳下金光闪闪的阿诺河里。他想,要是迪亚波罗也能死在河边或者海边,说不定某一天他们的血液又能顺着地表水系统的循环汇聚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