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茶】我们的爱,和我们的恐惧
“你知道比一个人被诊断为性瘾更可怕的是什么吗?是一个性瘾患者居然开始对性感到厌烦。相当于歌手突然拿不起麦克,作者突然拿不起钢笔,满腔情感像满腔精液堵在那里,等待抒发最后却只等来一句算了。
有人说喜欢的不能当成专业的,那样会给喜欢的事情带来焦虑,给喜欢蒙上焦虑就得不偿失了,于是我尽量把喜欢的和焦虑的分隔开,一旦喜欢的事情沾上焦虑,我就会从这件事里逃离,但这样的思考方向是错误的,喜欢什么必定会投入精力,投入什么必定会期待回报,没有回报必定会引来焦虑。焦虑就像磷火,越是想把它甩在后面就越甩不掉的。我以为我能无所谓是否被那些人当成一个即用即丢的婊子,只要他们的鸡巴让我爽到就行,可我还是忍不住挥拳捶烂用那种恶心的目光看着我的眼睛。”
迪亚波罗安静地把灌满液体的避孕套扔进垃圾桶,听阿帕基一边喝酒一边把话说完,阿帕基喝酒不会脸红,有人误认为喝酒不上脸必定为能喝的表现,殊不知酒精在体内会先变成会让人脸红的乙醛,再变成乙酸才使脸红褪去,有的人解酒能力强,自然不会脸红,有的人连将酒变成乙醛都难以做到,只能靠肝脏慢慢排毒,也不会脸红,自以为能喝,喝到一个点就像过山车到了最高处,下一秒马上断片。迪亚波罗不知道阿帕基属于哪一种,但也没上去劝,劝了怕是连他喜欢喝酒这件事都要变得焦虑了。阿帕基话说完了,迪亚波罗问:“你对未来有没有过打算?”
“打算?呃……我以前想当个警察,但是我现在是个得了性瘾的婊子。”
“婊子也可以当警察,婊子可以干任何事,这世界你来我往的,谁也不欠谁,不需要用那么大的责任心压着自己”迪亚波罗把枕头揪起来靠在背后,好让自己的腰延长一些寿命,“不过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你应该要考虑到未来如果你需要保护自己,你现在应该去做哪些准备。比如你和那个夜店老板签的合同的时候就没有想到,你被他骗了吧?你去陪酒没拿到工钱?”
“没有。唉算了,我再也不想去那个地方了。”
阿帕基给迪亚波罗递了酒瓶,被迪亚波罗用手背挡回去了:“我不喝酒。酒会让人脑子不清醒,这种感觉会让我感到恐惧。”
“恐惧?你说,恐惧?”阿帕基对一个比自己年长十几岁的人在他面前坦然说出这个词而吃惊。迪亚波罗说:“清楚自己恐惧什么,并且时刻注意避开它们,就能一定程度上保证自己不会掉进陷阱里……我说得对么?阿帕基,你又在恐惧什么?”
阿帕基像突然被人捏上自己都不知道的敏感软肉一样地缩了一下,快速收回来的酒瓶子因他的动作发出液体晃荡的声音。
阿帕基在上个月打碎了他最后一个客人的眼睛。夜店的老板以他违反合同条款为由克扣他的工钱,深知他为保自己名誉无处说理。于是阿帕基抡起一张椅子甩在墙上,在一片惊叫声和安抚客人的广播声中扬长而去。此后的一个星期阿帕基没有跟人做爱,每天都只有枯燥且草率的手淫。他借着酒劲跑去深夜无人的小巷里发疯,举着瓶子和月亮说干杯,然后一朵乌云飘过来,他眼前一黑,踉跄了一下,掉进一个人的怀里……也许那人只是扶了他一下,因为他不受控的身体正要往那人身上压,只是他酒劲一上来记忆断了片,他在脑海里找到对月举杯的下一个画面的时候,他已经把迪亚波罗压在墙上亲了。阿帕基灵活的舌头扫过他的舌苔和上颚,用手脱了自己的裤子抓起迪亚波罗的手往自己的屁股上放,然后去胡乱地抚摸迪亚波罗结实的胸脯,不时地用指腹带过凸起的那里。见屁股上的手不会动,阿帕基不满地抱怨:“帮我扩张不会?要我教你?”
感觉到迪亚波罗的手指进来,阿帕基把右腿抬起来缠上他的腰,双臂挂上他的脖颈,已经敞开的胸口紧贴着他的身体上下磨蹭,一会儿索吻一会儿拉出一条银丝把脖子仰出一条完美的曲线,呻吟。迪亚波罗沉闷的样子让阿帕基觉得有些无趣,于是他滑了下去,脱下迪亚波罗的裤子,把他半勃的性器含进嘴里。阿帕基对自己的口交技术是自信的,果不其然他不一会儿就听见了上面急促的喘息,抬眼看见迪亚波罗难耐地蹙起眉头闭起眼睛,他更像得到了某种鼓励。性器顶在喉咙让阿帕基觉得难受,他却过分迷恋这种被侵占的感觉,喜欢更加逼迫自己吞进去。正当阿帕基含得忘情,迪亚波罗拽着他的头发把他拉了出去。
“可以了,再舔我会射……”
阿帕基觉得事情变得有趣起来,于是他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转过身就把自己的屁股狠狠地送过去。
“等等,我还没……呃……”迪亚波罗的身后就是墙,无路可退,只能任由阿帕基的屁股紧紧缠上他硬挺的阴茎,他腰突然一软,扶着阿帕基的背低头像一尾搁浅的鱼一样重重地换气。
“你说你要射了?还能坚持下去吗?”阿帕基稍微转头,他想迪亚波罗此时的脸一定很有趣。没想到迪亚波罗却是在恶狠狠地瞪着他,让他浑身打了个激灵。下一秒他就被迪亚波罗翻过来反压在了墙上,双手被反剪钳制,动弹不得。迪亚波罗还把头靠在他肩膀上稍微停了几秒调整呼吸,然后阿帕基感到肩膀上带着湿热的压力不见了,紧接着下面的性器被快速地整根抽出,又恶狠狠地捅进最深的内里,填满他那食髓知味又很久得不到满足的淫穴。
“呃啊——”阿帕基几乎要被操得跳起来,手在背后挣扎,但似乎没有什么效果,涂了冷紫色唇膏的嘴巴张着,眼睛一瞬间溺在情欲里失了神。迪亚波罗的情况也不容乐观,因为他每一下操弄之后都要花个一两秒来调整呼吸,后来他干脆咬上阿帕基的肩膀来缓解射精的欲望,阿帕基觉得自己简直就像一只母猫被咬着脖子按在墙上操。迪亚波罗放开再无力反抗的阿帕基的手手臂,伸手挑弄阿帕基的两个阴囊,随后把手掌握成一个圈,从柱体的最底部套上,一路撸到头部,如此往复几次,每次都能让阿帕基享受到最直接的战栗,指尖粘取一点小孔漏出来的粘液,在他最敏感的地方或摩挲或打圈,另一只手以不轻的力度掐上阿帕基早已硬挺得不行的乳尖,阿帕基几乎弓起了整个身子,在下一次挺进的时候尖叫出声:“你这样、啊、嗯啊!”
“嗯?要射精了?忍得住吗?”迪亚波罗咬着牙把这句话奉还给他,手指伸进他的嘴里,把那只不听话的舌头来回翻弄着,无法吞下的唾液和呻吟一同顺着阿帕基的嘴角流下,眼里早已只剩意乱情迷。
“哈、哈啊、咕嗯……”感到迪亚波罗冲撞的速度也在加速,一种像是发烧一样的眩晕感冲击着阿帕基的脑波,阿帕基先前的所有得意的劲头都溃不成军,他撅着屁股挺着胸,讨好地把所有弱点送到入侵者手里。高潮来得迅速而猛烈,像一阵强电流让阿帕基的每一个细胞都快乐地痉挛起来,不断收缩的谄媚穴肉也让迪亚波罗再无法把持,颤抖着往阿帕基的深处灌注了白色的液体。
迪亚波罗看着淫乱的事后场面,感到些许头痛,他有点无力地对阿帕基说:“下次……记得先戴套。”
“你是说……你和我的下次……”
“不是……我说你……”
“好,我下次提前帮你戴。”阿帕基觉得自己似乎还没有错过发酒疯的权利,于是他逼迪亚波罗交出了他的手机号码。
迪亚波罗没想到过了两天就能接到阿帕基的电话,“你在哪里,我想做”就是他的第一句话。
“你是有性瘾吗?”
“对啊我有。”阿帕基笑出声,“要不要把诊断书给你看看啊。”
这次他们有充足的准备,不在肮脏的小巷,在阿帕基校外租的一间小平房。深蓝色的被褥铺好,避孕套摆好,酒倒好,光亮皮质的情趣服装穿好。迪亚波罗开了门就看见阿帕基抹胸式的皮衣上雪白的肩膀,被勾勒出曲线的腰和下面光洁的两条大腿着实吓了一跳,抽搐着脸往后退了小半步,又被阿帕基一把拉进来。
“从哪儿过来啊,西装革履的。”阿帕基贴着他,把温热的气息吐在他的脖子上,扯他红色波点的领带,“可以弄脏吗?”
“最好不要。”迪亚波罗抬手想脱了自己的衣服,被阿帕基压下。“我来。”阿帕基似乎很享受把迪亚波罗扒光的过程,尤其是看他下面跳出来的家伙已经怎样地硬挺了的时候。阿帕基吻上迪亚波罗的瞬间故意漏了一点喘息,满意地看对方眼里被拨撩起的欲望的火光。迪亚波罗的手扶上阿帕基形状美好的肩胛,唇舌一改上次被动的那样反击阿帕基的进攻,阿帕基也不甘示弱地尽量扭出猫一样妩媚的姿势,双手不老实地探索着迪亚波罗这块宝地。津液不断地分泌,黏腻地从他们交合的地方溢出,光是一个吻就把战线拉得老长,当迪亚波罗觉得他们不能就这样双双缺氧地倒在玄关的时候,他半推半抱地把阿帕基运到床上。
阿帕基翻身俯趴,像一只求欢的小母狗一样把屁股撅起来,皮质的料子包裹着两边浑圆的臀肉,中间却设计成开裆的样式,那个饥渴的穴口就如此毫无戒备地暴露出来,在微凉的空气中微微地张合,中间竟然有一根探出来的细线,轻轻扒开臀缝可以看见裹在括约肌下的紫色跳蛋,轻轻用指腹按压下去,穴口又会害羞地紧缩起来。想到阿帕基红着脸扩张自己的后面和往后面里塞跳蛋的场景,迪亚波罗的阴茎又变得更硬。阿帕基的屁股往上是后腰部的绑带,绑带的中缝有年轻细嫩的肌肤,再往上就是阿帕基随意散乱在肩背上的银色长发。阿帕基回头用邀请的眼神看他,计算好每个字之间适得其所的吐息后开口:“请你……尽情使用……我的肉穴……”
想被直直捣进温热的内里,想被狠狠碾压会分泌汁液的腺体,想被满满灌进空荡荡的身体……一般这时候上面的人都会露出轻蔑的笑容,拍着他的屁股说些不堪入耳的侮辱性词语,用反正怎么样你都会爽吧的心态胡乱地操进去,但迪亚波罗似乎不怎么擅长在床上说骚话的样子,他只是把沾满润滑液的跳蛋拉出来后勤勤恳恳地用他的手指来回进出地劳作着,摁压式地勘测阿帕基的敏感处。差不多之后,迪亚波罗把手指抽出紧紧吮吸着他的地方,拆了床头的一个避孕套戴上,掐着阿帕基的腰缓缓把粗壮的阴茎挺进去。阿帕基最喜欢后入式,这个姿势往往能进入得很深,而且撅着屁股更有主动送上去被操干的感觉。迪亚波罗精准的抽送让阿帕基开始大口喘气,他又突然猛地拉紧阿帕基后腰处的绑带,阿帕基的腰被紧紧束缚住,呼吸变得不顺畅起来,只能通过急促而紊乱的小口换气维持着体内的氧平衡,放荡的高吟也无法顺利发出,最终变成可怜兮兮的颤音。咕啾的水声和细碎的喘息混在一起,被实实在在填满的充实感像一盆热水泼上阿帕基心头的坚冰,冰融化后露出他独自封藏在里面的孤独记忆,跟随此刻的律动一起共振而逐渐复苏,阿帕基的喘息开始混杂明显的哭腔。迪亚波罗微微惊吓,停下来解开阿帕基的腰带,却被泪眼朦胧转过头来的阿帕基抓住手腕。阿帕基一边把眼泪蹭掉一边凑出破碎的语句:“嗯、呃、不是的、是太舒服了……你抱紧……抱我……”
迪亚波罗胸脯贴上阿帕基的背,手臂环绕着把他捞起来,后面又开始新的一轮猛烈的攻进。阿帕基的屁股被操得酸酸涨涨的,鼻子也酸酸涨涨的,心也酸酸涨涨的,脱了浑身的力气只能瘫软着发出断断续续的哼鸣。迪亚波罗的手伸进皮质的抹胸内挑逗阿帕基的乳头,阿帕基立刻像忍受不住似的仰头痉挛,连脚趾都不住地蜷曲起来,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身体敏感得异常。“呃嗯嗯……太、太多了、啊嗯……”他摇晃着脑袋抵抗,酸软的感觉快速地由那几个点扩展到整条脊椎,阿帕基从未感受如此强烈的高潮反应,阴茎一股又一股地往外吐出乳白色的精液,甚至有一些喷洒到了自己的脸上,随后一些淡黄色的尿液也不受控制地射了出来。两条泪痕、汗液、涎液和其他一些乱七八糟的液体布满他潮红的脸颊,连他的尖叫都失去了声音,只剩两片大张的唇瓣在空气里微微颤抖。迪亚波罗射了以后压在阿帕基身上缓慢地吐气,阿帕基驮着背上的压力向床头吃力地挪动了一点,伸手勾了一张纸巾来擦干脸上的液痕。
迪亚波罗借阿帕基的浴室洗过澡以后又穿上他那身整整齐齐的西装,阿帕基叫他留宿,但他看那张床两个人交叠着做爱勉强可以,要平躺两个那么大的人还是显得逼仄,最后还是拒绝了。阿帕基问他下次什么时候来,他板着脸说等我有空。
“所以你今天有空吗?”这是阿帕基打了三次以后终于被接通的电话。
“离上次多久?”
“多久?不就是昨天?”
“昨天。你以为我跟你似的年轻能造……”
“那我们不做爱。”阿帕基隐藏起笑意,很轻松地对此表示理解,没有继续揪着不放,“你来陪我看电视。”
晚上九点一刻,阿帕基终于听到门外一阵熟悉的脚踏声由远及近,没等迪亚波罗敲门他就打开了,还随手递出去一支刚开封的棒冰。迪亚波罗把惊讶的表情调整回平静,然后说:“我不吃这东西。”
“牙齿不好还是胃不好啊?”阿帕基只能自己吃了起来,“天哪,我三十多岁会不会也变成你这样哪儿都不好啊。”
“倒也不用把我说得那么惨。”迪亚波罗往里走,“看什么电视?”
阿帕基蹲在那二手电视机前面摁着那几个操纵按键,过一会儿他扭头对已经毫不客气霸占了大半张沙发的迪亚波罗说:“就看今天的赛车重播吧,我还没看……你位置给我留点!”
于是他们最后横七竖八地各自占了半边沙发,一边咬着薯片一边看重播的录像。阿帕基从窗外看去,对面公寓一个一个的亮着灯的房间就像一个一个方形格的放映厅,播放着每家每户的故事,阿帕基想他在的这格子的空间里所发生的事情能否也能称为这座城市里普普通通又耐人寻味的故事之一。“你猜今天谁会夺冠?”阿帕基一手手肘撑在身后,另一手反复地把薯片盒子向上抛旋再接下。迪亚波罗反问:“你呢?”
“那肯定是约翰吧,他是今天的选手里实力最强的啊!”
“可不一定,约翰最近的发挥不太稳定,保罗很有可能成为今天的黑马。”
阿帕基脸上自信的笑容和手上的动作凝固在一起,几秒后他负气地点点头:“行,看吧。”
电视机里的欢呼声冲散了电视机前的沉默,比赛宣布开始,迪亚波罗和阿帕基有一嘴没一嘴地讨论着对每个选手的看法,聊得激动时阿帕基又从冰箱拎出几罐葡萄酒痛饮。约翰的每一个弯道轨迹都堪称完美,终于在第43圈的第二个弯道后超越其他所有赛车成为第一,而保罗还紧紧跟在二位其后。“Yes!”阿帕基把一个抱枕扔在迪亚波罗脸上,迪亚波罗咂了一嘴后又扔回去。谁知约翰却在第50圈的时候连续失误,被在他背后利用他躲避气流的保罗趁机而入。当电子显示屏上出现保罗夺冠的字样的时候,哑哑张着嘴的阿帕基从余光里瞥见迪亚波罗嘴角弯起欠揍的弧度。
“我靠……”阿帕基又把抱枕甩迪亚波罗脸上,“你看直播了吧?拿我寻开心?”
“我没有。你是真不知道大人的工作有多忙啊。”迪亚波罗整理完被拍乱的刘海,看见阿帕基苦闷着脸,低头在键盘上打着字。“你干嘛?把我写进什么诅咒日记里?”
“你还知道诅咒日记,你好潮啊叔叔。我待会儿就去注册一个,在我给约翰留完言之后。”
迪亚波罗并不对他表示同情:“你还为一个身在远方的陌生人担心,你关心关心你自己吧……你干嘛?”
“嗯?什么我干嘛?”阿帕基疑惑地抬头,却发现迪亚波罗不在看他,而是看着地板上的某处,又不像走神的样子,仿佛那里存在着什么东西。“虫子?”阿帕基左顾右盼,也没有看见什么正在移动的黑影。
“没事。我走了。有事尽量自己撸,受不了了再喊我,或者你去找受得了每天跟你一起折腾的新炮友也行。”迪亚波罗起身,阿帕基在身后紧接着说:“那你给我买个按摩棒呗。”
“你应该不会没有吧?”
“可是我想要你的。”
迪亚波罗无奈地长呼一口气,回头对撑着头调笑着看他的阿帕基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就这样,今天不要再跟我说话了,我希望我和我的鸡巴和我的腰都能平安地回到家里,可以?”
随着迪亚波罗到来的次数越多,公寓里被他的东西占据的空间也越多,衣柜里叠着他的内裤,洗漱台摆着他的牙刷,置物架放着他的浴巾,床头扔着他的火机。但像是童话里的一个诅咒,阿帕基好像只能与迪亚波罗在夜里相遇,即使迪亚波罗在他身边留宿,也会在太阳出来前匆忙离开。阿帕基扒开迪亚波罗的牙关细细地检查,引来对方一个疑惑的喉音。“我是在想你会不会是吸血鬼不能晒太阳之类的。”
“白天在有人的地方活动会让我感到恐惧。”
“这样。”阿帕基捧着他的脸,想在他脸上破解一些他猜了很久的迷题,“还有一个事情,我总觉得你好像总在对着空气说话。”
“这不关你的事情。”
感受到迪亚波罗的眼里突然多了一种疏离的戒备,阿帕基的心突然被什么堵住了似的。当时的芥蒂没有及时摘除,日后才发现那颗种子已经在心里悄悄发了芽。什么叫不关我的事情……阿帕基沮丧地发现自己胡思乱想的习惯又回来了,掏出冰冷无情的按摩棒心里暗暗发誓要跟它过一辈子去。阿帕基赌气不去找迪亚波罗,迪亚波罗竟然也很长一段时间没来主动找他,直到他在心里把迪亚波罗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一句都判为谎言,决定要往迪亚波罗脸上狠狠地砸一拳的时候,有一个人焦急地敲响了他的门。他打开,那正被他生着气的人竟然气喘吁吁地把额头靠在了他的肩上,嘴里含糊地说着:“没有办法……控制他……在……这里……头痛……”
头痛,阿帕基只能读取这一个有用的信息。他把满脸痛苦的迪亚波罗扶到沙发上,找出头痛药和水喂他吃下。阿帕基看向窗外明晃晃的太阳,现在竟然是白天!到底是怎样的恐惧让迪亚波罗战胜了白天出来活动的恐惧!
过了一会儿迪亚波罗稍微好转过来。他用手指指了几个方向:“这个,这个,还有这些,你应该看不见。”
“幻觉?”
“好吧,你可以这么称呼,但它们其实是我的造物,它们会与我讨论,给我提示,我会控制它们来帮助我理清思路,保持冷静和找出方向。但是刚才出了点小意外,有一个竟然脱离了我的控制……不过现在它消失了,没事了。”
“那个‘它们’,现在在这间屋子里吗?”
“你收集在纸箱子里的空酒瓶子旁边就有一个,它长着黑红相间的毛和尖尖的喙,它告诉我你这两天喝了不少。”迪亚波罗伸出手臂,像召唤一只宠物鸟一样唤它过来,自然的动作和表情之间看不出表演的痕迹。“它们都是我内心掉落出来的碎片,是我的一部分,我平等地爱着它们。”
迪亚波罗在阿帕基震惊的基础上又往上盖了一层震惊。幻觉,如此脆弱又不理性的东西,却被他的理性掌控并且加以利用,甚至化为一种优势,这真的是人类能办到的事吗?这件事对阿帕基的影响深刻巨大而久远,他此后的人生中再遇到慌乱的时刻,想起掌控疯狂的那个理性的疯子,他都会试图去让心灵爆发出一种强大的沉静。
迪亚波罗被动地让阿帕基知道他喜欢赛车,喜欢抽英国的香烟,头一回主动谈起他的爱好,是在他带来一台专业级的数码相机的时候。阿帕基脱了衣服裸露出印着吻痕的身体要迪亚波罗给他拍裸照,被他勒令把衣服穿好,并说“我搞的可不是色情艺术”。
“那多没劲。”
“你的脸已经足够好看了。”
“你是说我昨晚高潮的时候吗?”
“……我不允许这对话再继续了。”
最终阿帕基放过了迪亚波罗的腰和鸡巴,穿好衣服安静坐在窗台前当一个乖巧的模特儿。那张脸明明长得冷冷清清,怎么会那样擅长做出淫乱的表情……迪亚波罗把乱七八糟的想法连一口唾液咽了下去。模特儿的工作结束后,迪亚波罗在相机里翻看着他以前的作品。他说:“我拍过很多相片,但奇怪的是,这里面所有看向镜头的人,他们的脸我全都不记得。”
阿帕基惊讶:“为什么?”他思索了一会儿又问:“又是恐惧?”
“也许。”
“你的,你的大脑是一个面团吗?可以随意捏来捏去,还可以随便把不要的部分剪去?”
阿帕基突然害怕自己也是一个可以随意揉捏的面团,如果他不在那个人面团一样的脑子里,那他还能在哪里?
阿帕基很久一段时间都避开他以前去的那家夜店那条街,再有机会去那里的时候,他发现那家店变成了一间崭新的bar。世事无常,你今天春风得意,明天也许就会跌落谷底,只有瞬息万变的熙熙攘攘永远不变。世界处于熵增的趋势当中,没有人能举办不散的宴席。阿帕基在心里念着,庆幸,迪亚波罗今天来了,他今天也来了,他今天又来了,直到最后那天,迪亚波罗到来,带着一衬衫的血,和一个粉色外壳的手提电脑。
“不是我的血,我杀了一个人。”迪亚波罗脱下衬衫,用一个不透明的塑料袋裹着。
“杀了谁?”
“我不认识。”
“不认识为什么要杀?”
“他在我照过的相片里。他为了暴露我的踪迹而来,他要把我暴露在阳光之下……‘它们’说。”
“你杀了人,然后来我这里,那我怎么办?”
“不要紧张,我会办妥。我凌晨四点就要走,我通知了人来接。”迪亚波罗说完这句话把自己关进了浴室里面。
“你照的相片……”见迪亚波罗洗好滴着水珠走出来,阿帕基马上问,“是你的杀人名单吗?有哪些人已经被你杀死了?有哪些人逃过一劫后某天会被你的恐惧抹杀?”
迪亚波罗停下擦头发的手,把粉色的手提电脑里的一个隐藏文件夹打开,丢给他:“你怕的话就把照片删掉好了,我只在这里有存档了,那个相机已经在我家连着房子一起被我烧了,没有骗你。”
阿帕基接过电脑,看到里面每一个子文件夹都以年份命了名,打开年份和月份的子文件夹,他看到一列表用一串数字编了号的照片,他的照片和其他的照片列在一起,仿佛一个流水线上的一批产品,不需要赋予额外的姓名。删照片只是动动鼠标的事,迪亚波罗发觉阿帕基还动了键盘,感到不对劲的他把电脑抢回来,发现阿帕基把他自己的照片的名字改成了“雷欧·阿帕基”。“不能这样,这样会——”“恐惧是吧。”阿帕基转身去厨房拿了两把菜刀,把其中一把塞进迪亚波罗手里,“恐惧那咱俩对着捅,看谁的恐惧先战胜谁——天天恐惧恐惧你以为我他妈的就不恐惧吗!”
迪亚波罗把菜刀丢掉,像一只泄气的皮球颓在沙发上低头,沉默听右边的“它们”纷扰嘈杂,左边的阿帕基喋喋不休:“你拥有无上的理性,却也只能成为被理性支配的木偶,你自认聪明地躲避恐惧,也被恐惧局限,你很可悲,也很可笑,你没有恨,也不能爱,你的情感和记忆被剪得破烂,你不是人类。”
阿帕基压上来,扯下迪亚波罗腰下的浴巾,被迪亚波罗急忙拦下来:“不可以,我今天已经很累了,我四点钟就要走。”“你躺着别动,我来。”
迪亚波罗躺在沙发上看着阿帕基心急地用屁股坐上来,也不自主地把腰往上挺了下。阿帕基一手握着自己的性器上下撸动,一手去抠拨自己胸前的乳头,大腿颤抖着发力把屁股抬高一些,然后又喘息着坐下去。阿帕基也想动得快些,但他不擅长这个体位,双腿哆哆嗦嗦地总使不上劲。迪亚波罗难耐地皱眉,掐着阿帕基的脚腕往上抬起,没有了脚的支撑,阿帕基的重心一下子全部落在插着肉棒的屁股上,阴茎的头部突然抵到平常难以到达的深度,阿帕基的瞳孔一瞬间涣了散,战栗着仰头呻吟。迪亚波罗难以自持,把阿帕基两条腿搭上自己的肩膀,几乎要把他对折似的抱紧他,凶狠地操开他下面无法闭合的软穴。尽管疲累写满了大脑和身体,但性欲总如洪水决堤。有哪些人把性当做肮脏的娱乐,有哪些人会用性倾诉渴望和爱意?人出生时身上最原始的状态就带着肮脏的黏膜、血液和羊水,被擦拭干净包裹整齐才推出产房展示在众人面前,有谁珍惜那不被美的定义粉饰过的最本能的感情?迪亚波罗和阿帕基激烈地交合,他们的爱和恐惧无视人间所有准则和定义地交融在一起,化为一团浓稠浑浊的腥,高潮了仍还不断索取,直到把灵魂的一切掏空交付,最后一点边角都不能放过,要完全地榨得干净。直到他们一无所有了,他们在黑暗中依偎在一起,数着秒数等待离别的来临。
“一定要走?”
“嗯。我已经在这里留得够久了。”
“那带我走吧。”
“我带不了任何人。”
阿帕基笑他:“胆小鬼。”
“以后如果万一遇见我……记得躲得越远越好。”迪亚波罗就想这样分离,被阿帕基勾上脖颈吻回去。
“不对,我不要这样的最后一句话,你应该说‘我走了,你要保重’。”
“我走了,你……嘶——我操!”迪亚波罗抽回剧痛到发热发麻的右手,在黑暗中依稀看见虎口上有个带血的牙印。
“饯别礼。事发匆忙没来得及准备,不要嫌弃。”阿帕基伸了个懒腰,躺回沙发上,塌着眼和迪亚波罗说拜拜,就好像今晚会等他带回热腾腾的熟食,吃了一起躺在沙发上看没营养的TV秀。阿帕基会隔空挖苦陷入尴尬的节目主持,迪亚波罗要时不时整理被阿帕基用抱枕拍乱的刘海。时间晚了,阿帕基在沙发上打起小盹,被迪亚波罗吵醒叫去房里睡觉。他们渐渐不觉得那张小床有多拥挤,因为拥抱的姿势可以节省空间。他们会无数次在这张床上醒来,然后无数次在拥吻后对对方说晚安。日历上的数字永远停在这一天,他们不会再成长,不会再改变,不会再遇到冲散的洪流。
半个小时后,迪亚波罗躲在装满饲料的货车车厢中,打开了他的粉红色手提。突然他听见一个脚步声,“咚、咚、咚”地向他走来,迪亚波罗紧张得一个激灵,抬头问道:“谁?”一个黑影慢慢靠近,最后它脸上居然显现出和自己一模一样的面容来,迪亚波罗确认它就是那天遇到的他不能控制的那个幻觉。它走过来,把迪亚波罗逼到角落,剜开他的头骨,从脑髓里面扯出一条长长的胶卷,迪亚波罗浑身僵直,无法动弹,只能震动着双瞳看着它把胶卷中阿帕基的身影一张张剪去。末了它收起剪刀,摸着他的脸,给了他一个安慰的吻,并说:“为了达到巅峰,我们会继续向前。”“它们”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像刚沸腾开的水一样响起来:“为了巅峰!继续向前!……为了巅峰!继续向前!”迪亚波罗这才明白眼前的“它”才是真正的主宰,他和“它们”一样,是“它”平等爱着的其中一个。
手提电脑上那几张照片后的“雷欧·阿帕基”被一个一个字母地删掉,重新编辑成一串带有规律的数字字符。“雷欧……雷……”迪亚波罗想喊出一个人的名字,但他再也想不起来下一个发音,只剩右手虎口上的血痕还在隐隐作痛,从不知名的地方敲击着跳动的脉搏。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