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兵]眼前人

海底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

工地上不一定有办公室。

体量限制，一般只有房产这样的项目，会在工地内建造对应的办公场所。其他稍微小一些的，例如公园、食堂、地标建筑等，一开始就不会设置工地办公室。即便是前者，在项目收尾时也要拆除，才能交付。

利威尔很清楚这点，尽管如此——

在外面开了一天会，回到工地发现办公室被拆了，整件事还是让利威尔面容扭曲了几毫秒。

晚上和埃尔文提起这出，对方笑得险险呛到，放下了手里的酒杯。“估计是他们忙忘了，没通知你们。”居酒屋人不少，隔壁卡座好像是一群学生，临近毕业，在讨论出路。喝得起兴，杯盏声都盖过这边。

利威尔便不再试图在这种噪杂环境里开口，有什么事情可以回家再说，何况只是随便一说，并不是特别重要的事情。这次两个人接的不同项目，当了一年多的异地恋，期间总共见过三四面。好不容易挨到结束，到居酒屋真的坐下，又感觉不需要太多言语了。

单是对方在自己眼前就足够。

不管是文字交流，还是语音视频，都远远不及现在共处一室的真实感。

那边的话题不知不觉飘到了遥远的将来，谈到理想中的家。这倒是跟他们专业对口，想刻意当成不相干的话，不听进耳朵都难。有的人想要1LDK公寓, 有的人习惯住独栋，内中布置陈列也各不相同。利威尔习惯性地跟着在脑内做起方案，控制预算。

埃尔文此时忽然出声，问利威尔：“我们大学里好像也讨论过类似话题。利威尔还记得吗？”

记得，当然记得。

当时关系还只是比较熟络的前后辈，在做课题的闲暇间，当作活跃气氛，偶然聊了聊。利威尔思考了一会，对前辈答道：

“防水层要刷到顶。”

“全部？”

“至少厨房和卫生间必须是。”自己摆出一副无法退让的样子。

“利威尔很注重细节啊，确实这两块出问题的话会很麻烦。”

“嗯，还有踢脚线应该……”

完全就是从专业角度出发，仿佛是在回答老师的问题。虽然也带有非常浓厚的个人色彩，但丝毫不夹杂暗示，正经得过头——任何人都挑不出错的反应。

起初在对方面前藏得很好。

这一点他要称赞埃尔文，因为人做得比他更好，根本看不出埋的什么坏心。彼此吸引，试探，靠近。一起度过很多年，最终走到这里。

一想起早年埃尔文干的好事，利威尔难得起了捉弄的兴致：“我忘记了。”斩钉截铁，没人会怀疑。

“我想想……记得利威尔当时重点提了防水层跟踢脚线来着，那利威尔现在理想的家是怎么样？变了吗？”埃尔文酒量不如他，这时候语气都和平日不同了。完全放松下来，讲话不自觉混了一些长音在里面，眼神也软化。是没有任何防备，很少见的史密斯，施工单位的那些人一定都没有见过。

看着男友，利威尔端起酒杯，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利威尔？”埃尔文醉得有点茫了，而被叫到名字的人无视投来的视线，灌完最后一口鸡尾酒。今天点的是马颈。

那些细枝末节都已经无所谓。从业多年，他何尝不明白，建筑说到底只是建筑，重要的是居住其中的人。再者，执着于数据或者指标，或者沉迷于追逐身外之物，都不如握紧对方的手来得满足。

“回家吧，回去我就告诉你。”他放下杯子，对埃尔文笑了笑。久别重逢，又想起过去的事，心情很好。

已经拥有了。

你与我的归处。

从前后辈，到眼前人。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