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either sword nor crown by arahir 1(2/2)

不是所有人都像托鲁克尔一样对他的决定抱持乐观。他立刻希望阿谢拉特还活着,在右耳边私语,明智的王能把一位敌人化为己用,但真相是想起阿谢拉特的智慧是一件痛苦多于帮助的事。贡纳搓着双手,好像托尔芬是一只准备跳起来的野兽。同样的表情反应在他的士兵们的脸上,而弗洛基是最严厉的。这不会是这个指挥官的第一次挑衅,也不会是最后一次。库努特预见了之后的年月,充满了无用的建议与谗言,直到弗洛基失去利用价值或者决定真诚侍奉他为止。

“他不过是一条疯狗。”弗洛基说着,压低声音,好像托尔芬在几步以外就听不见他们的对话。当然,他听得见。“我不能对殿下陷于危险之中坐视不管。如果您想要一名贴身护卫,让我从我的人当中挑选——”

没人知道他和托尔芬之间的交易。但不知怎么他觉得跟他认识的野兽在一起会比跟一个响应弗洛基号召的人更安全。

“够了。这已经讨论过了。你在怀疑王冠的判断吗?”

王冠,而不是国王。这是一个口误。如今人们在看向他之前会先看向它——然后他们看向他,带上了尊敬。

弗洛基退下了。他鞠躬,但目光仍然在托尔芬身上,他在讥讽的沉默中挨过了整段对话。至少他们中有一个能公开地表达厌恶。事实上,他问得好。冷静过后,库努特不敢相信自己做了什么,不敢相信他用什么束缚住了托尔芬。食物,热水和他手臂上新的绷带不足以掩盖他的野性。看着他是艰难的,看着这个破碎的、库努特用飘渺的复仇希望锁住的疯狂的家伙。

但是,就像所有年轻人一样,他并不知错就改。恰恰相反。他可以听到阿谢拉特在坟墓里为他大笑。

***

英格兰军队正如他害怕和预想的那样叛变了。这给了他一场战斗,但战斗正是他现在需要的。在他建立权威的时候,一些给托鲁克尔和丹人消遣的东西。库努特带着他,还有,带着托尔芬。他为托尔芬制定了一个专门的计划,让他吃上真正的饭,穿上去年缝制好或洗过的衣服。他的头发无药可救,但至少其他部分是可行的,特别是当托尔芬认识到库努特会从晚上挤出时间来擦掉他脸上的尘土,如果他不自己解决的话。

一个月不到,他看起来差不多有个人样了。叛逃者一个接一个,爬了回来,库努特知道他制造的这幅画面:托鲁克尔在一侧,弗洛基在另一侧,而怒火的鬼影托尔芬在前方——不像其他人那样有名,但仍然是卡尔塞夫尼。仍然是强有力的威慑。

夹板从他手上撤下了,瘀伤也已经痊愈。这就是全部。在这个月里,库努特从他那里只榨出零星的语言,并把它们看作一种祝福。总比一觉醒来喉咙插着匕首好得多。或者更糟:托尔芬走了。

最识时务的领主们早早地回到了他身边并紧紧跟随,库努特认为,精明的做法是等到每次开饭之前才把食物碎片喂给狗吃。但是当第一次生命威胁来临,就不是这么游刃有余的事了。

在丹麦区边缘的一个小村庄,他在一天的骑行后下马。卫队的人正前往当地人准备的宴会,托鲁克尔也去了。托尔芬已经离开去了某个角落。太多的人还在四周转悠,库努特没有注意到那个正在冲他跑来的人,直到根本来不及躲避,而他以为他已经比较擅长应对这个了,以为托鲁克尔的训练和王冠的谨慎已经教会了他一切——

这个人的体重全力撞在他身上。大块头,深色头发,简陋的皮甲,然后他倒下了,困在陌生人的重量之下,等待着痛苦来袭,因为那人的手中一定有一把刀,而库努特的锁子甲承受不住这样的直击。

他的手下冲他大喊;一个女人在尖叫。重量移开了。

库努特向托尔芬眨了眨眼,对方正低头看着他,手中拿着短剑。那个陌生人堆在他旁边,尸体周围积起血泊。撞他的不是那个人;是托尔芬,他意识到。

“下次躲开,白痴。”托尔芬说完转身离开。

库努特点点头。人群集聚回广场,托鲁克尔在他们的前头,斧头在手准备打架。一看到库努特没有流血,他耸了耸肩。弗洛基至少有点风度,看起来是关心而不是失望。

王冠躺在库努特身后的泥土里。他捡起它,掸掉灰尘,重新把它戴在头上。“总有一天我还会流血的。”他对旁边的人说,摩挲着脸颊上已经愈合的伤口。只要王冠索求更多,他就会为之献上。公平的交换。但当他注视着托尔芬走远,人群为他让出一条宽阔的路,目送他前行,那一刻充满了讽刺意味。

王冠可以给他任何东西,但不是这个。不是畏惧,不是尊敬。

也永远不会是托尔芬。

***

那天之后,没有人争论托尔芬在他身边的位置了。但他们仍然争论着别的事情。埃塞尔雷德要回来为他的王位而战,先发制人是最好的,他们说,为什么不向他的哥哥哈拉尔德,丹麦国王请求援助?为什么不征服威尔士,趁着时机允许。在冬天之前,这是明智之举,殿下,这样做好,而那样做更好。一千条低语日复一日在他耳边,因为耳朵是长在王冠底下的。

他一天中最美好的时间就是在宁静的房间或帐篷里,没有人打搅他,只有托尔芬沉默而固执地存在着,像一剂慰藉。

最糟糕的都来自他的手下。托鲁克尔的约姆斯维京人在乏味的行军午后无意听到了托尔芬的嘲讽,那当然是,公主,然后这像火一样烧了起来。

公主这,公主那的。现在,甚至不是女王,因为他头上是王冠而脚下是王座,身后是一支军队。最要命的是,它是会传染的。他不小心听到大厅里,两个士兵在议论他的统治方法,尽管与其说是议论不如说是在为他们今晚喝死自己的计划而大笑,为成全了它的公主而干杯。

公主。

如果用命令制止这些人,只能确保他得到闭塞和自怜的永久称号,倒是能终止它的传播。不行。如果他想要赢得尊敬,他就得看上去像那样的人。他放弃了留胡子的野心,因为他努力长出来的那点可怜的胡茬除了让贡纳结结巴巴地询问他是否需要别人帮忙刮胡子以外,什么也没有得到。

但他至少可以剪掉头发。

当然了,这些对托尔芬来说都不重要。至少有一个人在坚持——即使库努特留了十英寸长的胡子,长了一张满是皱纹的脸,他也不会尊敬他。

“你在干什么?”

身后传来平静的话语比托尔芬这几天劳烦对他讲的总和还要多。库努特尽量不表现出自己的惊讶,坐在他的——他们的帐篷里的矮椅上,手里是刀片。“剪我的头发。”

“你——为什么?”这听起来比起询问更像是训斥。一个愚蠢的贵族在做愚蠢的事情。这就是他在托尔芬眼里一直的样子。

他在托尔芬那里没有任何可以失去的尊重了,所以库努特以事实来回答。“它让我看起来很弱。像个女人。公主,我想,是你用的词吧。”而现在每个人都在用。

他重新梳理头发让自己有东西可剪的时候过去了几分种。他知道自己是傻才会希望能展开一场对话,但随后托尔芬再次开口。“那不是你从前软弱的原因。”

从前,而不是现在。这种区别危险而珍贵。库努特的手停住了。“所以呢?”他从铸打成的金属镜子里观察自己:精致的五官,苍白的皮肤,新鲜的伤疤现在才长成明亮的粉色。印记周围的头发被割断了。“反正大部分你已经解决了。”他嘀咕着,把刀子重新举起到编好的辫子旁边。

一只手叠上了他的。

库努特僵住了,呼吸停滞在喉咙里。一只手,一把刀,他的喉咙就在旁边。他们的交易仍然成立,但这种事情对托尔芬来说有什么意义呢?他甚至不知道为什么托尔芬想要阿谢拉特的脑袋。犯傻地认为他能掌控一个这样的家伙。

但接着是一段新的触感。一只手放上他的头发,把那束辫子拉回他的肩膀。在他的头顶,王冠上方的呼吸。

他就快因缺氧而头晕目眩。托尔芬自己的呼吸简直太响了,安静的环境中,这么近。他记得他第一次发现其他生物也有呼吸的时候——何其珍贵。他背后的这具身体活着。尽管托尔芬平日生活里像一只行走的亡灵,他还活着,而且他叠上来的手充满了温暖。这是几周来托尔芬第一次要求什么,但库努特对他想要的是什么毫无头绪,也不知道该如何给他。

一次呼吸,他让自己这么做,短而浅,希望自己放松下来。感觉过了一分钟,但也可能只是寂静中几次心跳的间隔。最后,托尔芬放下他然后走开了。他听见门开了又关,除了一声轻响再无其他。

库努特剧烈地吸了一口气,转回镜子前,刀子扔到桌上。镜子里的人红着脸,慌乱非常。他已经几个月没有看起来像这样过了——不是国王,不是王子,仅仅是一个男孩。

他还是没有剪掉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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