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朋友
17岁的艾斯给17岁的萨博重新包扎伤口,时刻注意在脑内重复后者的罪行:比如不听命令乱来啦,明知道会受伤还要去做啦,完全记得他会担心啦,等等。自从两年前萨博记起一切,革命军便时不时带军中最麻烦的小朋友来与他重聚,每次都要附送不少伤口。艾斯讨厌这个。而且,如果他不能专心致志地想着萨博那一大箩筐的错误,萨博马上就会让他忘掉。艾斯最讨厌这个。
大部分绷带都曾被认真绑好,但也有不少被萨博折腾散掉又草草缠回去,松松垮垮地随便结在一起,气得艾斯的肠子打结。他怎么能这样!万一……艾斯晃晃脑袋。他再也不想要万一了,哪怕想象中的也不要。
“艾斯,”萨博的声音像被踩了尾巴的小狗,仿佛完全不明白艾斯的怒气从何而来。“艾斯,你生气了吗?”艾斯只是更多地撇下眉毛和嘴角,给小臂上的伤口缠上最后一圈。他怎么能不知道呢?可萨博的声音直往他脑袋里最软和的地方钻,叫得他晕晕乎乎,让他有种好像飘在半空中的优越感:萨博想要我理他!他拽紧了手里的绷带,抵抗回应的诱惑,却没想用力过猛扯断了,手背依着惯性戳在伤口上,萨博立刻倒抽了一口凉气。
“萨博!你没事吧!”艾斯赶紧抬头扳住他的脸,萨博用那双大得多的蓝眼睛盯了他一眼,晃晃头把他的手蹭掉,长长的头发扫过,有点毛糙,却是软的。
“……你刚刚都不理我。”他说,好像这点才伤他更深。艾斯一时无言以对,只有脑袋深处的打字机吭哧吭哧地动起来,给眼前人加上眼睛太圆、头发也太金的罪过。他早就知道再多看他一眼自己就要举手投降,只好嘀咕着说:“对不起……” 可萨博气呼呼地打断他:“我不要对不起!”
他不管不顾地将胳膊从艾斯手里抽出来,以义无反顾的气魄撞向艾斯,后者则从泥泞的思考中分出一线使劲驱动四肢。
两人滚成一团倒在科尔伯山的草地上,萨博趴在艾斯身上,两只手紧紧握住艾斯的两只手,闷闷地埋在他胸前,好像自言自语。“艾斯不理我……艾斯讨厌我……”艾斯觉得他的话好像在胸腔里嗡嗡地共鸣,余波来回碰撞,把他的内脏搅得一塌糊涂。他好想拥抱,手却被使劲按住。
萨博撑起身来看他。夕阳缓缓从他们右侧的大海上滑落,光线近乎平行地灌满此侧的森林,将他们的所在变成了一个金色的洞穴,也清晰地照亮了萨博的脸。他凑得好近,近得能数清睫毛,而且还是那么气鼓鼓的。艾斯被光照得有点睁不开眼,刚要仔细问问他伤口怎么样,就被一个热热的东西舔过眼球。“伤口,伤口,”萨博说话时的吐息热腾腾地扫过他的前额,“艾斯就只会记得伤口。”他在艾斯脸上乱舔一气,艾斯一点都不敢动,他怕自己一挣扎,萨博没了支撑,就会撞到伤口。
萨博哼哧哼哧地喘着气,咬了一口他的鼻子才停下。“笨蛋艾斯,艾斯笨蛋,”他颠三倒四地说,又低头舔了舔他,湿乎乎的舌头像小狗一样带着纯粹的好意蹭过他的嘴唇。“笨蛋。”
艾斯愣愣地望着他,整张脸都红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