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3-4

  3   左马刻和一郎的关系,自酒吧相遇的那一天起便再次起了变化。

  默契的身体重合从冬天持续到夏天,眨眼间又从夏天回到冬天,一个没有问,另一个也没有说,但左马刻已经习惯把周五的晚上留给一郎,一郎也会准时在约定好的时间出现在他家门口。

  刚开始在酒店开了两三次房,左马刻便提出让一郎以后过来他家。一来再好的酒店也没有在自己家里舒服,二来像一郎这样知名度高的人物,要是频繁在横滨的酒店出入,很难不会成为狗仔队的目标。

  起初一郎似乎并不想去,但在左马刻解释说“被人看到了不好”之后,一郎便只是沉默地盯着他看了好一会,才点头道“也是啊,被谁看到了对你也不好”,就答应了下来。

  不知道怎么的,左马刻总觉得一郎话里有话,但开口问他时,一郎却说“反正我跟你一直都是这样,在哪里做都无所谓吧”,这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便把左马刻肚子里的话彻底噎回去了。

  言语说得不明白,左马刻只能把心中的郁闷尽数释放在跟一郎的性爱上。

  做前戏的时候,一郎总会摆着一张压根不想做的表情,可抿着唇先脱衣服的人是他,先主动凑过来的人是他,一脸不情愿地坐在他身上咬着唇动腰的人也是他,更要命的是,左马刻还觉得这样子的一郎挺可爱的,这样一想,着实是疯了。

  无论怎样,只要是左马刻在床上想做的事情,一郎都不会表现得很抗拒。毕竟要是一郎真的不愿意,那恐怕左马刻早就被他一拳揍翻床下,谁也占不了上风。

  但不得不承认的是,看着一郎在身下皱眉喘息,张开双腿接纳自己的模样,心中的征服欲便瞬间膨胀,再也管不得什么了。

  只是在一个人静下来的时候时,左马刻才会不由自主地开始思考他跟一郎的事情。

  一郎是出于什么心态被他抱?左马刻实在想不出来。

  那自己又是出于什么心态抱一郎?

  第一次可以解释成稀里糊涂,那第二次,第三次──直至今日,又可以怎么解释呢?

  临睡前滑了一下手机,那只黑猫终于回到家,叔父给他发了一张黑猫舔毛的视频,那神态居然但有几分像一郎。

  左马刻弯了弯嘴角,随手给一郎转发视频,这一发没变秒就变成已读,赶接着,一郎回了句「回家就好,猫真可爱」

  左马刻忍不住弯了嘴角,准备放下手机睡觉时,一郎又传了一条新消息。

  「下周老样子?」

  左马刻想了想,回「下周五有祭典」

  赶在一郎回覆前,左马刻又问。

  「你来吗?」

  「这边的祭典可热闹了,还有台上表演,把弟弟们带来逛也没问题」

  左马刻问完,马上就有点忐忑了,忽然想起自TDD解散到一郎自立门户,撇去关系最差的那段日子不谈,他跟一郎的见面的地方不是在酒店就是在他家,再不然也是左马刻的地盘,要做的事情也只有一件,真是乏味得可以的。

  对面突然没了声音。就在左马刻困意渐浓,眼皮都在打架的时候,一郎终于给他发来一个「好」字,没两秒又给他传一个一紫绿色机器人的大拇指。

  左马刻给他发了祭典地址,终于舒了一口气,安心进被窝睡觉。

  说起来,几年前他跟一郎也去过祭典。

  那一次合欢要去逛大老远的一个什么祭典,地点说远也不是很远,就是要坐新干线过去,于是妹妹前两天就拉着他去古着店挑浴衣,前前后后在他面前换了五六套衣服,最后问他哪一件最好看。浴衣穿在妹妹身上哪有不好看的道理?左马刻就回答说都好看,要是喜欢就全买了,谁知这个答案却得不到合欢的满意。

  “哥哥真是不懂!”合欢吐槽道:“就是要挑最好看又最喜欢的!”

  最好看和最喜欢到底是怎样,左马刻不是很懂,毕竟他是喜欢就全买下来的类型。后来妹妹又拉着他又试了几件,终于挑出一件桃红色浴衣,左马刻付了钱,便跟在欢欢喜喜的合欢身后回家。

  回到家的合欢又开始看发髻教程,左马刻倚在门边看着她对着镜子挽出各种造型,便忍不住添了一句:“就这样不也挺好看的吗。”

  合欢放下发簪回头道:“不ー要ー!难得去一次,当然要融入祭典氛围里!难得的祭典怎么能不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而且我的朋友也会打扮得很可爱啊!”

  左马刻“啊?”了一声:“朋友?不是和我去吗。”

  合欢奇怪地看着他:“当然不是,我都跟朋友约好了。”

  左马刻心里升起了不祥的预感:“朋友?男的女的?”

  “都是同学!我跟好朋友去!一大群人的去,男生……自然也有,可是……”

  没等合欢可是什么,左马刻便大声道:“不行!穿得这么可爱被那些臭小子看见了谁知道会有什么非分之想!少癞蛤蟆来吃天鹅肉!”

  合欢也大声回道:“我都跟朋友们说好了!哥哥是笨蛋!”

  僵持不下之际,左马刻的脑海中想起了簓说的“这样子小心被妹妹讨厌哦”这样的话,强硬的姿态总算放下了一半,道:“那我也要去。”

  “哥哥摆出那副凶样,我的朋友们也会害怕!”

  “怎么可能。”

  “上一次你背着我在校门口偷偷凶我班的男同学的事情全班都在教室窗口看见了!”

  左马刻自知理亏,啧了啧道:“那我跟我的朋友逛,不跟你一起,总行了吧。”左马刻道:“总之妳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我不放心。”

  合欢撇撇嘴,勉强同意了左马刻的做法,伸出小尾指:“约定好了,不准凶我的朋友,不准在我背后找他们麻烦。”

  啧。真麻烦。左马刻伸出手,跟合欢勾勾尾指。

  总之,那一次是四个人参加祭典的日子。

  看着自家的妹妹挽着朋友的手没入人海之中,簓勾着他的脖子感叹道:“别看了,合欢都跑远了。你还有我们这些好队友呢。”

  “烦死了你。”左马刻挥开簓的手,回身看两个后辈。

  空却吹着口香泡:“拙僧家里也有办小型祭典,我熬的肯定比这里的甘酒好喝多了,一郎,要来尝尝吗?”

  一郎接过空却递过来的呷了一口:“好甜。”

  “我也觉得~喂,簓,要喝吗?”

  簓马上便放弃了左马刻,转身投入后辈的关爱:“甜酒也是我的爱!”

  回头看了一眼原地感伤的左马刻,簓马上又转回来看两个后辈:“别理这个妹控,你们要不要也去租一件浴衣?难得来一次,我也想穿穿看。”

  “那拙僧也凑热闹来一个!一郎呢。”

  一郎却表现得有点兴趣缺缺:“我就算了。”

  “左马刻呢?“簓问。

  “本大爷也算了。”

  “真是毫无节日精神的二人组啊……”簓感叹道:“要穿就穿上最帅气的浴衣!让参加祭典的观眾感受到这股快乐!”

  “观眾又不是来听你讲冷笑话!”空却吐槽道。

  瞧两人进店的背影,恐怕一时半会都是出不来的了,左马刻去跟一郎搭话:“你不去吗?”

  一郎摇摇头:“之前试过去祭典打工,什么都穿过了。左马刻先生才是,不去凑个热闹?”

  左马刻哑然道:“那不是工作服吗。”

  一郎耸了耸肩,左马刻续道:“本大爷以前也穿过,跟着合欢来,结果怪不自在的,这么麻烦的东西我还是算了。”

  “真有同感。”一郎笑道:“不过左马刻先生穿的话,肯定很好看。”

  “穿什么不也一样。”左马刻勾住一郎肩膀:“走吧,去吃点小吃,那两个混蛋出来之后自己看着办。”

  一郎点点头,两个人一前一后穿越热闹的摊档,左马刻在一郎身后,看他左顾右盼的样子,也生了点逛摊子的乐趣。

  “小哥,要来一份烤香肠吗?刚烧好的哦。”

  食物香气诱人,正好也唤醒了左马刻的食欲。

  “来两根。”

  “好咧!”

  两个找了个空地享受美食,来往的男男女女络绎不绝,就算左马刻对热闹的兴趣本就不大,也不由得享受起祭典的氛围。

  “哥哥,那个,我想要那个面具!”

  一把稚嫩的童音吸引起左马刻的注意,朝那边看过去,那是一个射击奖品的摊位,射倒放在横木上的积木就能换取相应奖品,这看起来容易,实际操作却不那么简单。

  兄弟二人在摊位前,弟弟正向着哥哥撒娇要奖品,但奖品的位置太高,小孩子比较难够到。

  哥哥犹豫了一阵,让向老板讨要了射击枪。

  “等着,哥哥给你赢过来!”

  “哥哥最好了!”

  左马刻转头看一郎,一郎也会了意,两个人对视一眼,便凑过去围观。

  虽然抱着一腔雄心壮志,但对小孩子来说,但是有点难度,小孩投了几次都够不到给弟弟换心仪奖品的门槛。

  左马刻看得手痒,正要向老板要射击枪,旁边的一郎已经先一步付了钱,拿了射击枪,咻咻咻射了出去,10发子弹没用完,就已经投中了那两个小孩子想要的玩具。

  “我要那个。”一郎指着面具道。

  “好咧!”

  两个孩子一脸羡慕地看向一郎,一郎拿到面具,便蹲下来跟两兄弟平视,微笑道:“我正好更想吃你手上的零食,能用这个跟你换吗?”

  哥哥犹豫了一下,转头看了一眼弟弟,最终还是忍不住点头。一郎把手里的面具交给他,换回一根美味棒。

  哥哥拿过面具给弟弟戴上,弟弟显得很高兴的样子,两个人手牵手走回家走回家人身边,没走几步,哥哥回头道“谢谢大哥哥!”。

  左马刻在一边旁观全程,等小孩们走远,终于忍不住出手揉乱一郎的发:“在耍什么帅呢!”

  一郎赔笑了两声,这小子,比自己先一步想到那里去了,果然还是如簓所言,这家伙跟他有点相似。

  见一旁的老板还盯着他们看,左马刻问道:“喂,一郎,刚才还没用完吗?”

  一郎想了想:“还剩四发。”

  左马刻在奖品堆中流连,忽然看中了什么,便道:“剩下让我来吧。”

  左马刻举起玩具枪,咻咻咻打了三发,轻松利落地击中了自标,换下想要的东西了。

  左马刻把夺得的奖品扔给一郎:“送你。”

  一郎条件反射伸手接下,一看居然有些愕然,居然是一个草莓钥匙扣。

  “这……”一郎看着手上小小的钥匙扣,还有点迟疑,这般纠结的模样让左马刻终于看出他与年龄相符的一面,身上那股不近生人的气质也被他揉得化开了一些。

  左马刻心里暗笑,却一本正经地勾着一郎的肩膀问道:“收到别人送的礼物,要说什么?”

  故意盯着等待他说出口,一郎皱着眉,终于艰难地憋出一句:“……谢谢。”

  左马刻仰天大笑:“这才对嘛!”

  “除了弟弟送我的礼物。”一郎低着头,看着手心的廉价钥匙扣:“还是第一次有人送我礼物。”

  “我会好好珍惜的。”

  察觉到气氛突然变得微妙,左马刻咳了咳,转移话题道:“说起来,你玩射击不赖嘛。”

  “在遊戏机中心也有那种用机关枪打丧尸的遊戏。”一郎微笑道:“左马刻先先也不赖啊。”

  两人继续往下一摊走。

  说话问,听到有谁说着“烟花马上要开始了”,人群开始朝着放烟花的方向走。

  左马刻忽然想起这附近有一个比较隐秘的地方,虽然离得比较远,却能清晰地观赏烟花。

  “一郎。”左马刻道:“带你去好地方。”

  “等……”

  烟花在即,现在正是最挤的时候,为免走散,左马刻便抓住一郎的手腕,一郎跟在他后面,两个人逆着人流一点点往岔路走,就这么从人潮的海洋中脱身而出。

  左马刻松了口气,回头向一郎以颚示意:“走。”

  两个走到一个小山坡,祭典的灯光离这里有点远,基本照射不过来,却是安静地观赏烟花的一个好位置。

  没等多久,黑暗中便升出一束光,放到天上,砰一声盛开。伴随着人群的赞叹声,这样显得格外宁静。

  五彩的光在黑暗中绚丽绽放,左马刻看着一郎的侧颜,那双宝石般的异色瞳中彷彿藏着光彩,一时间便看得入神了。

  看着一束又一束的花火在黑夜中盛开,一郎沉静地开口了。

  “以前在打工的时候,烟花放上天的声音和赞叹声都听过很多次,我自己也去看了一眼,觉得没什么特别的。”

  烟花砰的一下又展开成绚丽的光,照得一郎的异色瞳异常明亮:“现在却觉得烟花也不坏。”一郎垂下眼:“什么时候能带弟弟来就好了。”

  一郎转过头,认真道:“和左马刻先生一起。”

  说话的瞬间,一束又一束的花火砰地盛开,在漆黑的夜晚中华丽地尽情绽放,伴随着人群的赞叹声,左马刻道:“下次再来不就好了。

  “诶?”

  看一郎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左马刻想了想,又道:“下次带着你弟弟们过来啊,本大爷请吃饭。”

  一郎慢慢地微笑了。

  “好啊。”

  按时间来说,他跟一郎认识没有多久,虽然在刚开始混熟的时候弄出过不少令人摇头苦笑的傻事,但随着相处加深,左马刻也不自觉对这个后辈多上了点心。

  回去的路上一路无话,但一郎的存在让他感到安心,即使不说话也不会感到尴尬。

  几小时不抽烟,总要找地方补充能量。左马刻停在一棵大树下:“我抽一根。”

  一郎也停下了,看他没有跑开躲烟味的意思,左马刻便打算速战速决,在烟抽到一半的时候,他居然听到了合欢的声音,遁着声音过去一看,自家的妹妹跟朋友混在一起,有说有笑地聊着天。合欢的身后,还有两三个个子高挑的男生,在跟合欢搭着话。

  左马刻虽然不清楚他们在聊什么,但光看到这副画面,便又忍不住怀疑那两个男生靠近合欢的意图。刚想冲过去,一只手腕却抓住了他的胳膊。

  回头一看,一郎对着他摇了摇着,这让左马刻的冲动之火冷却了一点点,回想起合欢千叮万嘱他不可以打扰和朋友的快乐时光,不然就不理他,一想到这里,左马刻便不敢上前了。

  可没想到的是,合欢一行人正朝着他们走,要是让合欢看到,那八成会被以为是在跟踪她。情急之下,左马刻把一郎拉近,以树和一郎当作遮挡。

  “等……”一郎被他扳着站到面前,脸上还挂着不解,担心他开口引起注意,左马刻用食指扣在一郎唇上,一边观察合欢那边的动向。所幸他们聊得起劲,直至从他们身边走过,也没带发现二人。

  左马刻松了口气,放开被他钳了半天的一郎。看向一郎时,却发现他的脸色居然有点不寻常的红,既有一点困窘,又像是……

  “一郎……”

  刚想问他怎么了,身后却又传来了一把熟悉的声音。

  “左马刻,一郎,原来你们在这里,真是让我们好找啊!”

  簓转身便奔到他跟一郎面前,此时换了一件橘色的浴衣,手里还捧着一盒只剩两颗的章鱼烧:“不等我们,真不够朋友!”

  “是你们太慢了!”左马刻啧道。

  空却抱着袖子,也悠悠走近:“一郎,你们去逛什么了?我跟簓在那里发现了一摊超好吃的炒麵店……”

  左马刻顺着空却看过去,此时的一郎已经回复正常,又罢出一脸若无其事的倔强表情,四人又沿着另一边逛了摊档,直到夜深散场,左马刻去找合欢会合,便各自解散回家了。

  “今天玩得真开心!哥哥呢?”

  在电车的摇晃中,左马刻居然想起刚才的事情。

  原来,那家伙也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还不赖。”左马刻说道。

 4

  星期五。

  天气预报明明说着会回暖,但早晚也依旧冷得让人不想在外面多待一秒。幸而左马刻的职业关系,在大清早通常也没什么事,而他又是个早上爬不起来的人,所以在一般上班族忙着挤地铁的时间里,一般也不会有人来吵他。

  然而今天早上却被一通电话吵醒了。

  “老大!大事不好了!”

  这通扰人清梦的电话来自手下,左马刻虽然对手下的一惊一乍已经习以为常,但鑑于是被吵醒,起床气自然也好不了多少:“有屁快放!”

  “原本来参加祭典活动的歌手今天突然失声,恐怕今晚上不了场……”

  祭典,祭典。今天是祭典第一天啊。

  “……老大,您还在睡觉吗?”手下小心翼翼问。

  不就是被你们吵醒的么。左马刻揉着太阳穴试图令自己不要暴走。

  “……知道了,赶紧去布置你们的,我待会过来,这事情我来解决。”

  随手挂了电话,左马刻倒回大床上继续闭眼。

  大约过了两分钟,他闭着眼猛地坐起,揉了揉头发,这下总算是彻底清醒了。

  今天会在横滨举行一年一度的祭典,这明面是民间活动,实际上火貂组多少也插手其中。要问黑道什么会干涉这个,那真是一下子解释不清了。影视剧里的那些每天跟敌对组织火拼,忙着拐卖妇女和买卖药物等等的黑帮业务恐怕也都是上个世纪的印象了,他们组也不屑利用这种途经赚钱,虽然零星的贩卖活动仍旧在看不见的暗处发生,但鑑于这些年的黑白两道的击打,那些干脏事的鼠辈起码没敢在道上横行。

  现今的火貂组在老爷子的经营下逐渐走向能见得光的道路,而做到这一点首先要保证组织的资金来源充足,才有力量保护和管理这片土地的太平,也为那些一时无法回到正常世界的人们提供一个可供遮荫的安身场所。正所谓适者生存,所以黑道也需要改变自己,迎合现今社会而改变,不是一味固步自封,钻着风险极高的门路赚钱。

  倚仗组织的力量谋生的人,不单单是组织里的成员。左马刻要做的事,也是为了让组织走得更远。

  ──好了。虽然想了这么一大堆,但左马刻首先要做的,就是布置眼前的祭典摊档。

  很多人以为黑道就是向每一个摊档收取保护费,以此“保证“此摊档在祭典活动中的安全,这么说当然也没错,但黑道要做的才不止那么简单。

  “婆婆,牌子挂这么没问题吧?”

  “左马刻君,谢谢你呢。”年迈的老婆婆笑眯眯地看他,颤巍巍的手给他递上另一块牌子:“这块也麻烦你了。”

  左马刻二话不说,给老婆婆挂好小牌子。接下来就是让老婆婆摆好自己的手制品了。

  “还有什么要帮忙?”

  “没有了,谢谢你呢,左马刻君。”老婆婆掏出一条手制的手绳:“来,手掌给我。”

  老婆婆在左马刻的手心中放了一条手绳。

  “象征恋爱结缘。”老婆婆笑眯眯道。

  一般这种情况,左马刻也不会拒绝他人的好意,当下也不客气道:“喔,我收下了。”

  总而言之,左马刻接下来的任务,就是要保证这场祭典一切顺利。这听起来很风光的名头,实际上就是接下来左马刻要在这里照看一天场子。

  在前往自己手下布置的摊档路上,左马刻已经随手帮忙搭了三个摊子,直到手下人忍不住过来找他,他才随着手下回自己的章鱼烧摊子。

  “老大,今晚原定的表演……”

  “别担心了,专心干好你们的活。”左马刻回答。

  天色渐暗,祭典的氛围渐浓,再晚一点,人应该会变得更多。

  一郎给他传了消息,说要等三郎放学,集合了再一起过来。左马刻给他拍了自己摊的模样,便专心投入做章鱼烧的业务里了。

  他换上了祭典时才穿的袍子,头上捆了一扎绳子,扎起浏海,俨然成了一个烧章鱼的好厨子。顺便一提,祭典的收入也是火貂组的一个相当不错的经济来源,近日被叔父们按着头学习各方面的知识,难得出门放风,左马刻烧章鱼也烧得愈发起劲。

  人愈来愈多,火貂组的小摊子也忙得停不下来,左马刻也投入在这氛围里,从把面粉倒入小圆坑,加入材料,再烧出一个个金黄色的丸子,装在盒里加上酱油、美乃滋和海苔,热腾腾地递给食客,还真是相当有成功感。要是哪天功成身退下来,说不要开一家小吃店也不错,左马刻这样想着。

  “喂,左马刻,来一盒。”一把熟悉的声音打破了他对未来退休的短暂想像。

  青年的眼下和嘴角附近各有一颗痣,身穿着藏蓝色和服,眼睛则是琉璃绿与澄黄的异色瞳,这不是山田家的二郎还能是谁。

  “来一盒,三颗只浇酱油,三颗只浇美乃滋,另外三颗全都要。”

  “真麻烦。”左马刻问:“一郎呢?”

  “大哥在那边。”二郎用下颚示意:“这边人太多了,大哥和三郎都懒得过来。”

  “等着。”左马刻道:“烧完这盒我去找你哥。”

  “别来了,别打扰我们逛祭典。”二郎吐舌道。

  左马刻也有数次跟一郎的弟弟们打过交道,自跟一郎和好以来,也在别的地方接触过几次,所以也能算半个熟人。虽然不知道这两个弟弟知不知道他们背地里的关系,但明面上跟一郎关系重修,二郎也应该是知道的。

  虽说麻烦,但左马刻还是多烧了好几颗,完事便脱下工作服,把摊位交给手下。不知道为什么在离开摊子时还隐约听到排队的人群里传来失望的声音。

  出了摊子跟着二郎,果然就在人比较少的空地那边看见一郎了。一郎个子长得高挑,人又显眼,立在人群中绝对不会看丢。

  三郎穿了一件黑色麒麟纹的浴衣,一郎却还是一直平常的着装,左马刻打量他,问道:“你怎么不穿浴衣过来啊。”

  一郎哼了哼:“你不也没穿吗。”

  三郎对左马刻道:“多谢送餐的章鱼烧小哥,你可以回去了。”

  这三弟,稍微熟悉一点就开始嘴皮子毒舌模式,左马刻回道:“小鬼们吃完了赶紧去别处逛!”

  “我们还没逛完呢,有什么事赶紧说,接下来是我们兄弟的逛摊时间!”二郎也帮着道。

  这三兄弟,还真是老实不客气啊。左马刻眼看着一郎戳起被他多加了好几块章鱼的小丸,心里也暗自多了点成功感。

  这回他倒没有接着跟三兄弟去逛展的打算,用下颚指了指今晚最大的展台:“等下活动时间记得过来看,绝对精彩。”

  见二郎和三郎盯着他一脸欲言又止,左马刻又转头问:“有意见?”

  “难道你……”二郎欲言。

  “要演……”三郎又止。

  左马刻想起找二三郎代演的那一次,没好气道:“这次没有戏剧表演!而且那一场明显是你们两个小鬼更合适吧!要不下一年还找你们?”

  “才不要!!”二郎和三郎异口同声道。

  “所以说,等会逛得差不多,先来占个好地方看看啊。”左马刻笑道。

  “知道了。”一郎道。

  看着三兄弟投进祭典人海的背影,左马刻也没空回去再招呼客人,他要为等会的演出做准备。今天还真是从早忙到晚,毕竟这是他的工作之一。

  虽然说新政府为建立平稳作的世道出努力,但也不等于现在的黑道生活就过得相当安稳。比如回收和调查违法麦克风的流通,输入违法药物的路径等等,就算再怎么打击,也总有人会觊觎当中的油水。因此,左马刻也不得不出面坐阵,以防万一。

  今早手下报告缺人表演,由于时间关系,左马刻想了一秒,便决定亲自上阵。白天此言一出,手下马上便骚动起来了。

  世间流通的违法麦克风虽然陆续回收,但身为前地区代表,他们还是被特许持有麦克风。但就算如此,左马刻的麦克风还是多半用在对抗组织的纷争上,除了一年一度的rap battle外,甚少以表演形式亮出眾人面上。

  看手们一脸呆滞,左马刻又问“怎么样不满意吗你们”,结果手下们才纷纷反应过来拍手叫好,其中一个还抹着泪说“小女儿很喜欢老大的rap,晚上让老婆带她过来看”这样的话,吓得左马刻也有些想不明白。

  “因为,老大你很久没开麦了,以前参加battle我们都进不去中王区,还是隔着屏幕为老大打气的”光头手下呜呜地哭着道。

  有这么难得吗?左马刻看着自己的麦克风,一时也有点怀念。

  总之,今晚上台的表演者换成碧棺左马刻,就这么决定好了。

  到了演出时间,左马刻披上祭典着装,额头上扎了个“祭”字的头巾来,便由后台绕进前台。出场的瞬间,台下的观眾都发出了叫声,当然守的第一排的是自己的手下们,他随意扫了一眼,恐怕除了守在摊位上的倒霉蛋,全员都位列前排了吧。后面是一些路过的男男女女,在出场的一瞬间也尖叫着说“那不是左马刻大人嗎?!”、“左马刻大人居然在祭典上表演”等等的骚动,渐渐在舞台前停下的人愈来愈多,很快便被挤得水泄不通。

  左马刻的目光在台下四处扫视,果然看到三兄弟就站在不远处。

  一郎抱着手,一脸“我看来来你玩什么花样的”的表情,随着鼓点和音乐响起,左马刻打开手中的麦克风,幻光一闪,原本只是普通形状的麦克风化成银白流华的立架麦克风,鼓声渐重,也跟左马刻的beat重合──

  好了今晚就由我Mr.Hc为大家即场带来一段祭典节目。”左马刻清了清嗓子:“你们准备好享受了吗?”

  就这样,原本是演唱祭典曲目的环节硬是被左马刻扭成左马刻风格的祭典曲目,虽然从来没主持过,可在祭典氛围的加持和小弟的捧场下,居然也表演得有模有样。

  气氛高涨之际,左马刻心血来潮,乘着势朝一郎勾勾手指,挑衅道:“有人要上来挑战吗?”

  注意到左马刻的动作,台下的人也纷纷朝左马刻的方向看过去。

  “那不是MC.BB吗?”人群中有人说话。

  “Mr.Hc在邀请MC.BB吗?”

  “想看!!”

  人群期待的目光渐渐往一郎身上拢聚,而被目光包为的中心人物直直地盯着他,这副目光让左马刻也情绪高涨:“怎么样啊一郎?是不敢来吗?”

  身边的人自动让出了一条让一郎通往舞台的路。

  “怕你吗!”

  看着一郎走向自己,左马刻胸中也扬起了奇怪的鼓动。一郎在舞台边沿用手一撑,用一个华丽的翻身便跳上舞台,稳稳地站到他面前。

  跟一郎对视一眼后,二人便乘着背景音乐来了一段合唱,把氛围热到最高点,最后一郎也亲自打了一段祭典曲目的鼓作为结尾。

  “没想到竟然能在这里听到Mr.Hc和MC.BB唱歌啊~”

  “那是唱歌吗?不是很要好地合唱rap battle吗?”

  “哈哈,也是呢,真想再多听听啊!”

  原定歌手的表演完美地被左马刻替补,把本应该是炒热气氛的祭典曲目变成了即兴舞台,谁知热场反而被他炒得更热,甚至有人大喊着“再来一首”、“安可”这样的话,左马刻的本意也不是来开live,潇洒地摆摆手,便跟一郎下了台。

  下一个表演上场,很快便吸引了祭典游人的目光。趁此机会,左马刻凑近一郎,笑这道:“没想到你小子居然也会打鼓。”

  一郎抱着手:“你不知道的事情可多了。我打太鼓还不赖。”

  他跟一郎也有相当久没有上过舞台了。即便只是刚才那样的小小舞台,他仍然觉得有一郎作为对手,是一件相当兴奋的事,足以令人忘了胜负之类的存在,每一处细胞都沉浸在跟一郎的共绘的旋律之中。

  从很久以前就这么想了。

  一郎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的麦克风,好一会才抬头道:“你故意的吧。”

  左马刻伸了个懒腰:“别把人想得这么心机,本大爷也没料到你会答应啊。”

  一郎僵了一瞬,很快又恢复正常,此时已经收起了自己的麦克风,一本正经道:“我的演出费很贵的。”

  “那你要什么,我什么都给。”左马刻也兴在头上,反正只要是他做得到的,他都能给。

  谁知道一郎摇摇头道:“我想要的你又给不了。”

  左马刻“啊?”了一声:“那算什么,你先说说。”

  “没算什么。”一郎扭过头道:“又不是没说过。总之我不需要。”

  左马刻就知道他会这样回答,随即勾住他的胳膊,道:“那吃饭怎样?吃饭总没什么了吧?”

  往常约一郎吃饭或者留宿,总被他以弟弟留了饭或者有工作之类的借口而推却掉,这下总该没理由了吧。左马刻这样想着。

  一郎撇他一眼,终于松了口,他今晚大概心情不错,脸上也挂上不易看见的浅笑:“行吧。”

  见他答应,左马处也松了一口气,正在此时,一束亮光从黑暗中射向黑夜的天空上,砰的一声绽放成一朵又一朵绚烂的花火。

  “是烟花!”

  “真美……”

  人们都停下脚步,抬头观赏烟花。左马刻想起,上一次欣赏烟花的时候,一郎才十七岁。那双映照出这片漂亮景色的赤绿异色瞳,如今仍旧好看。

  异色瞳的主人突然转头看他,冷白的烟花光照得他的脸极白,又瞬间转暗。左马刻心血来潮,在烟花落下来的一刻,扶着他的脑袋,飞快地在他唇角上啄下一吻。

  下一秒的烟花再次升起,一郎瞪大眼睛,这副表情让左马刻忍不住起了逗弄他的心思,道:“别看我,看烟花啊,小鬼。”

  左马刻很想扭头看看一郎到底是怎么样的表情,恐怕脸红该蔓延到脖子了,毕竟他也亲出经验了,只可惜周围太黑看不到。

  “……我已经不是小鬼了。”

  一郎别过脸,没给他留下偷看的机会。

  这家伙,明明平常那么倔,现在也有这么可爱的时刻。

  真希望时间能过得再慢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