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望】笼中鸟

三李修罗场。

“对门201搬来了一个新邻居。”

李东赫把一截音轨移至下方,乍然想起来似的——但实际上他已经斟酌了很久——转过头对正坐在沙发专心工作的李马克说。

李马克“唔”了一声,眼睛仍盯着电脑屏幕:“是吗。”

见他不太感兴趣的样子,李东赫张张嘴,把接下来要说的话通篇咽了回去,接着摘下耳机挪过去。沙发底下铺了地毯,他柔顺地跪坐在李马克的脚边,将下巴放在他腿上。

“马克哥。”他喊。

“嗯。”李马克这回有反应了,视线从屏幕移到李东赫扬起的脸上,表情比看电脑数据时柔和了些,“怎么了。”

李东赫摇摇头,尖下巴来回蹭在李马克大腿内侧,声音瓮瓮的:“没有,只是一天不见,我很想你了。”

李马克被他蹭得有些痒,腿并了并,纠结的目光在他和电脑上转了一圈。就在李东赫以为他终于要放下工作陪自己的时候,李马克脸上却浮现出了为难的神色。

“东赫啊,我还有工作没做完,等我做完——”

这个工作狂!竟然又一次在他和工作中选择了工作!

李东赫倏地扭过头,躲开李马克伸过来摸他头的手:“知道了,知道了。你不是一直都这样么,对你还抱着期待的我就是个傻瓜吧。”

后半句话说得嘟嘟囔囔,李马克应当是没听见的。李东赫气呼呼地进了房间,将追在背后的视线隔绝在门外。他仰面躺倒,柔软的大床将他接住。

熟悉的气息萦绕在鼻端。李东赫扯了个枕头抱在怀里,深深吸了一口。

有许多细节他刚刚没对李马克说,关于新搬来的邻居。邻居其实长得很帅,开门时李东赫还猝不及防地惊艳了一瞬,接着帅哥邻居脸上挂着友善亲近的笑容自我介绍:“我叫李帝努,我养了一只狗。”

李东赫觉得很合理,因为李帝努一看就是会养狗的人——他自己就长得像一只小狗狗。他搬来时外面正好在下雨,行李和他都淋得半湿,几缕头发软趴趴得黏在额头和鬓角,像被雨淋湿毛发的小狗。看上去怪可怜的。李东赫犹豫了一下,问他要不要进来擦一下头发。

李帝努眼睛一亮,点了点头问:“可以吗?”

其实李东赫不是那种会关心流浪猫狗的人,但这会竟然鬼使神差点了点头,把模样落魄的新邻居放进了家门。

家里全是他的乐器设备以及和李马克的合照。李帝努一进来就眼尖地看到那张摆在玄关柜子上的照片。“这是你男朋友吗?”他问。

李东赫拆了条新毛巾给他,看着他手指的方向点头:“嗯。”

李帝努笑了笑,眼睛眯起来,毫无攻击性的样子:“他不在家吗?”

李东赫觉得有些怪异——刚刚见面的新邻居问了个涉及隐私的问题,但看他的样子,似乎又只是顺口一问。李帝努接过毛巾,冰凉的手指在他手背上轻轻擦过,低声道了句谢。

“他工作比较忙。”李东赫含糊其辞地回答。

李帝努点点头,接着好奇地打量了下那些看上去十分唬人的电子设备。就在李东赫以为他要问关于他职业的问题时,他已经收回视线,在长睫毛掩映下的目光茸茸的:“那就告辞了。谢谢你的毛巾,”他扬了扬那块白色的毛巾,“我可以带走吗?”

李东赫稀里糊涂地点头,把李帝努送走之后呆呆地在门后站了一会。一种怪异的熟悉感从脑海深处浮现出来——好像,以前也有个人这样拿走过他的一块毛巾来着?

李东赫想着那块白毛巾,昏昏沉沉地快要睡着了。这时,房门轻轻打开,他模糊地感觉到怀里的枕头被抽走,换成一具温暖的躯体。他自然而然地缠上去,脑袋在对方胸口蹭了蹭:“马克哥……”

“嗯。”李马克的手从他的后脑勺滑下去,轻轻揉开他睡得有些僵硬的脖子,“继续睡吧。”

李东赫在李马克怀里安心地睡着了,可隔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床上又只剩下他一个了。手摸了摸身旁的位置,还是温热的。李马克似乎刚刚才走。

他坐起来呆了半晌。等指尖上那点残留的余温终于冷透了,他翻身下床,门铃就在那时候响起来的。李东赫从猫眼望出去,看见李帝努低着头站在门口时诧异地睁大了眼。

现在才几点啊?

李东赫犹豫着打开了门,眼神传递出如上疑惑。

李帝努从背后拿出两个便当盒。李东赫看清上面的字样,表现得很惊讶:“你怎么知道……?”

这是他最常点的一家外卖。他看向李帝努的眼神瞬间充满了审视。

李帝努却赧然地挠了挠头,解释道:“我点外卖的时候多点了一份,不想浪费食物所以来问问你有没有吃饭……”

原来是这样。李东赫脸有点热,摇了摇头:“刚起床,还没吃。”

“那太好了,”李帝努笑眯眯的挤进来,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不介意的话一起吃吧?”

这么一来二去的,李东赫就和新邻居成为了饭友。李马克回家的时候注意到垃圾桶里两人份的餐盒,随口问了句:“东赫,是有谁来过了吗?”

李东赫莫名其妙有些心虚,戴上耳机佯装没有听清李马克的话,反问:“什么?”

好在李马克并不觉得这是什么需要重复问两遍的事,于是摆了摆手不再问。

又一次和李帝努一起吃饭的时候,李东赫问出了自己一直以来的疑惑:“你刚搬来的那天,说你养了只狗,怎么没见你出来遛过?”

听见他的问话,李帝努往他碗里夹肉的手一顿,接着把筷子放下来,语气意味深长地说:“在我家,东赫想去看看吗?”

可惜李东赫毫无察觉。他答应李帝努吃完饭去他家看狗——不就是出门拐个弯的事吗?

李帝努掏出钥匙开门。玄关很暗,李东赫一脚踏进去,木质地板凉凉的触感从脚底传来。他环顾四周,问背对着他的李帝努:“狗呢?”

李帝努忽然转身,手臂从他脸侧穿过去将门关上了。电子门锁发出悠扬的声音。

黑暗中,李东赫只能看见李帝努隐约攥起的双手,和如雕塑般流畅立体的面部轮廓。

李帝努凑到他耳边,从喉咙里发出的音节低低的:“就在你面前呀。”

气息暧昧地洒在耳廓,“——你想让他叫给你听吗?”

李帝努的唇干燥而滚烫。李东赫愣愣地由着他亲了一阵,在他试图挑开牙关更加深入时似乎骤然清醒了过来。他推开李帝努,用手背擦了下嘴,留下了一句“抱歉”,逃也似的奔出了门。

他跑回自己家,心砰砰跳着。不断滋生的背叛感犹如细小藤蔓慢慢爬满心脏。李东赫颤着手,发短信给李马克。

「今天什么时候回来?」

约莫五分钟后李马克回:「今天会晚一些,你先睡吧。」

李东赫看着这行字,指尖在屏幕上停了很久。

李马克果然如他所言,到家的时间比平常更晚一些。李东赫将睡未睡,眼皮沉沉地掀开一条缝。李马克刚将他的西装脱下来挂好,正要走进浴室。

李东赫闭上眼。好像只是上下眼皮一沾的工夫,就被揽进了一个湿润的怀抱。

沐浴露是共用的,清淡的橘子香味笼罩着李东赫。他往李马克怀里缩了缩,梦呓一样轻声叫他:“马克。”

李马克的声线因为疲惫而有些沙哑:“嗯,晚饭吃了什么?”

李东赫仍然闭着眼,回答他:“泡菜汤。”

李马克笑了笑,呼出的气息喷在他头顶:“你真是,泡菜汤吃不腻的么?”

他等着李东赫回答,但过了许久,李东赫才出声,手指揪着他的衣角:“是哦……那明天换别的吃吧。”

大概是心里有事的缘故,李东赫早上竟然醒的比李马克还早。他贪恋地注视着李马克的睡颜。冷冷淡淡的,像一樽无悲无喜的琉璃塑像。眼下结着一层青色的阴翳。

吻轻轻落在李马克的脸侧,脖子,睡衣宽松领子露出的胸口,最后落在小腹。李东赫小心翼翼地扯下睡裤,李马克的阴茎半硬着——显然刚刚那一连串的吻让他在睡梦中也感受到了情动。

李东赫张嘴含住头部,舌尖尝到一丝腥膻。李马克的阴茎在他嘴里跳了一下,并且开始迅速地涨大。就算他费力地张大嘴放松喉咙,也只能吞到中段。他吐出已经沾满口水的阴茎,手指扶住茎身,小猫一样卷着舌头,细致地舔舐着每一条勃起的青筋。

李马克的呼吸声失去平稳,逐渐变得粗重起来,大腿因为快感而绷紧。

李东赫头埋得更深,脸颊被私处粗粝的毛发磨出一片艳烈的红。他闭着眼睛吸得啧啧有声,直到头顶的被子被人揭开。

头一回,叫醒李马克的不是七点钟准时响起的闹铃,而是密密匝匝、直击要害的快感。刚醒来的李马克眼神茫然,带着一丝慌张望向始作俑者:“……东赫,你在干什么?”

李东赫觉得这样的马克哥很可爱。他吐出被他含得湿淋淋的阴茎,红而湿润的嘴唇凑上去亲李马克的下巴。那里经过一夜荒芜生长出来的青色胡茬有点扎人。

“不喜欢吗?”李东赫棕色的瞳仁一动不动地盯住他,好像在他眼里死找些什么东西。

闹铃适时响起。

李马克清醒了大半,伸手挠了挠李东赫的下巴,一如既往地用那种包容一切的语气说,“喜欢。但是时间来不及了。”

李东赫眼睛亮了亮,又很快黯下去。“今天不能不去吗?”他咬着唇,牙齿深深嵌进肉里。

“别闹。”李马克拉开他的手,无奈地说。

为什么会觉得我在闹呢?

李东赫觉得自己的眼眶像干涸的河床。他看着李马克穿戴整齐,提起公文包即将走出房间时头稍侧了一下,像是想说什么,但最终没说。

李马克关门的声音和门铃前后脚响起。李东赫从一团糟的情绪里挣扎出来去开门。

门外是李帝努。他罕见地脸上没什么表情,看见李东赫时眉头一提:“抱歉,是我太心急了……”

不知道是在解释昨天那个吻,还是现在急匆匆的、表现得像偷情一样,李马克刚走就来敲李东赫的门。

李东赫看了看自己赤裸的下身,虚虚地被宽大的睡衣下摆遮盖——却反倒更加欲盖弥彰地说明,早上他刚刚经历了一场失败的求欢。

“不,”李东赫抬眼,扯着唇角笑了笑,“是我的错也不一定。”

跨出那危险的一步其实也没有那么难。李东赫上前一步抱住李帝努,在他耳边轻声说:“抱我。”

于是李帝努就抱住他,富有力量感的手臂环抱住他的腰,另一只手穿过膝弯,演练过很多次一样,熟练地将他打横抱起。

床上乱糟糟的一团。李帝努把被子踢到床下,倾身压下去之前对李东赫说:“我知道东赫想做什么。没关系,我心甘情愿。”

因为他等这一天也等了很久。

李东赫鼻头一酸,红着眼圈去找李帝努的嘴唇,主动张开嘴索吻。李帝努当然乐于满足他,收起锋利的牙齿,薄唇沉沉地贴着李东赫的嘴唇厮磨。

李帝努给予他的是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满足感,使他全身心地泡在那种连指尖都懒得动弹一下的温柔中。这种满足让他头一次意识到自己对李马克的迷恋并非不可解释的——一直以来被他称为“命运”的那种吸引,原来在另一具躯体里也可以同样地获得。

但他爱李马克的时间太长了。他的爱长在骨髓里。李马克已经变成他的骨中骨,血中血,他身体无法自主排出的一部分。

正因为如此,李东赫在李帝努身上获得的第一个高潮是那么痛苦。他想呕吐、哭泣,像是出现严重的戒断反应,世界在他眼前模糊成一片。

李帝努拍着他的背安抚他。他渐渐冷静下来,随即发现自己在李帝努肩膀上留下了一圈深深的牙印。

“对不起。”李东赫歉疚地说。

李帝努眼睛弯弯的:“没关系。”

为了消磨时间,李帝努开始自说自话。讲他大学时候,为了去看一个学长的演出,翘了最凶的那个老师的课,路上又不碰巧下着大雨,他赶到现场的时候完完全全淋成了一只落汤鸡。学长刚表演完,头上还戴着洋娃娃式的长卷发,腰肢被演出服勒得细细的,像一捻杨柳。

学长也没带伞。他和学长在檐下躲了一会雨。大概是看他可怜,学长犹犹豫豫的,最后从包里拿出一卷白毛巾递给他。

李东赫惊得张大嘴:“那个学长,不会是我吧?”

大三那年,音乐剧社组织了一场表演。因为缺人,李东赫被临时拉过去凑数,到了现场他才被告知,要演的是一个女性角色,最后只好戴起假发强行上阵。下场后他悄悄从后台溜走,因为急着和李马克约会——他死皮赖脸好不容易让李马克松口的。到了外面才发现天公不作美,天空破了道口子,黄豆大的水珠砸了满地。

他焦躁地在原地等待,怕李马克不来,怕难得的约会成了泡影。没注意到旁边不知何时多了个人,像一只淋湿的小狗,双眼亮晶晶地看向他。

模样怪可怜的。他犹豫了一下,从包里拿出演出前发的一卷白毛巾递给他:要不要擦擦?

淋湿的小狗刚想说话,却见李东赫目光望向雨里,双眼一下子被某种东西点亮了。他用力地咧开笑容,然后冲进雨里,浪花一样冲进一把黑伞底下。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李东赫撒娇的声音远远传来。

“——抱歉,我实在想不起来。”

李东赫绞尽脑汁想了一会,却发现自己的记忆只到那卷白毛巾为止,对李帝努的脸竟然毫无印象。

“没关系。”李帝努这样说,可眼睛里却好像开始下起雨来。

李东赫不可能留李帝努到很晚。太阳往西落去的时候,李东赫就想赶人了。但李帝努没等他开口就自己站起来:“我走了,再见。”

此前他们之间已经经历了一段很长时间的沉默。

李东赫干巴巴地憋出一句:“再见。”

李帝努又挂上他那副招牌式的笑容,眼睛狡黠地弯起:“明天要我来吗?”

李东赫一下子脸红耳热,手掩住下半张脸,支支吾吾地说:“……再说吧。”

他和李帝努走向两个不同的方向——李帝努出门,他进浴室。在浴室里听见门碰上的声音,李东赫终于松了口气。他搞不明白那种自心底泛上来的情绪,只觉耳朵尖莫名其妙地发烫。

温度正好的热水将那股又酸又甜的餍足气味冲刷干净,熟悉的柑橘味又回到了他身上。

他设想着像清理犯罪现场一样巨细靡遗地清理掉李帝努来过的痕迹,但事实上他只是换掉了床单,粗略地将用过的安全套包上纸巾扔在垃圾桶里,自欺欺人地忽视掉许多未处理的细节。

李马克今天意外地回来得很早,但李东赫戴着耳机,没有听到他开门又关门的声音。所以在李马克从背后抱住他时吓得快从椅子上弹起来。

“怎么不出声啊,怪吓人的。”李东赫拍拍胸口安抚自己。

李马克笑起来,大概是觉得在椅子里缩成一团的李东赫很可爱,情不自禁地向他伸出了手——没摸脑袋,掌心正好圈住李东赫光滑阴凉的赤脚。

李东赫感觉到一阵心颤,火速把脚收了回去。

“干嘛啊,”他咽了咽口水,不太习惯李马克现在好像吃错药了的样子,“这么肉麻。”

李马克“嗯”了声,也不反驳,自顾自在沙发上坐下,然后拍了拍自己的大腿:“要不要过来亲亲?”

李东赫想拒绝。但李东赫没出息。他也不穿鞋,直接赤着脚蹦过去坐到李马克大腿上,撅起嘴巴要亲。

李马克没立刻亲他,微微倾身在他颈侧闻了闻。“洗过澡了?”他问。

李东赫心都跳停了一拍,眼睛飞快地眨了两下。“嗯……吃饭的时候不小心把油弄在衣服上了,就顺便洗了个澡。”他补充说,“我还把床单换了。”

“这么勤快吗。”李马克夸奖般摸了摸他的头,凉凉的唇压下来。吻像冰下的火,冒着丝丝冷气,但仍具有灼人心腑的热度。

李东赫仰头被他亲着,手臂绕过他的脖子抱住,愈发着迷与李马克窒息的亲密。

但同时他又不免悲凉地想:等李马克发现他出轨了,他就再也不能拥有这种亲密了。李帝努是他和李马克之间的一道裂缝,其余的一切都只会让这条裂缝越变越大。

光是想象他就心脏抽痛得无法思考,只能将李马克越抱越紧。

李马克艰难地抬头,接着就发现李东赫满脸是泪,冰冰凉凉地贴着他脖子的一小块肌肤。

“怎么了?”他皱起眉。

李东赫抱着他,眷恋地拽着他衣服,然后小声地说:“马克哥,我们分手吧。”

闻言,李马克盯住他湿漉漉的眼睛,语气沉下来喊他的全名:“李东赫,不要开这样的玩笑,不好笑。”

但这次李东赫没有被他吓住。他摇着头,手往卧室一指,没给自己留任何后路,只是仍旧不敢看李马克的眼睛。

“套就在垃圾桶里。我出轨了,马克哥。”他说,眼里胀着两包泪。

李马克的脸色变了又变,最后站起来,话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行啊李东赫。”

但他没答应李东赫说的分手——李东赫懂他的意思:他们之间总归是不能这么轻巧地结束了。

他看着李马克重重地摔上门离开,眼泪跟着掉下来。

“总有一天马克哥会为我发疯的。”

他听见以前的自己这样说。多得意洋洋,唇上还沾着奶白的冰淇淋——刚从李马克那里抢来的。李马克就坐在对面,平静地听完他大放厥词,然后垂下眼睛,看到冰激凌上被他咬出的一个豁口只是抿了抿唇。

李马克永远冷静,永远克制。永远不会为他发疯。

即便李东赫告诉他自己出轨了,他也只是摔门而去,在这座城市的某幢高楼上点起一个彻夜长明的窗。

而李东赫蜷在床上,同样孤独地度过了一个夜晚。

李马克很多天没回家,打电话也不接,发短信也不回。不过好在他还没把李东赫拉黑,每次打电话过去被掐断时,李东赫反倒是松一口气。

李帝努偶尔会造访,但李东赫愧疚于见他,能给开门的只有外卖员。李帝努便掐着饭点来,敲门时李东赫还以为是外卖到了,但一开门就被人拉住了手腕。

李东赫吓了一跳,门后显出李帝努的脸。

“……干什么?”李东赫语气虚弱地说,眼神在别处乱飘,就是不看李帝努的眼睛。

李帝努就这么拉着他手腕,卡着门不让他关。“你们分手了?”语气里抱着隐隐的期待。

听见这话,李东赫气上来了,瞪圆眼睛凶他:“没分!——你是不是偷听人说话呢?”

但李帝努只是好脾气地笑笑,解释说:“是你们动静太大。”

李东赫话被堵了回去,搜肠刮肚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一句能回嘴的,只好干瞪眼。

于是李马克回来的时候,就看见这么一幅景象——李东赫和人拉着手,含情脉脉地望着对方。

他只觉得荒唐。一个人怎么能一边给他发着成堆的短信,一边又能若无其事地和别人调情的?

李东赫轻轻推了李帝努一把:“你走不走?”

李帝努看了眼自己握在手里的那截细瘦的手腕,手指一根根松开,最后叮嘱他:“走了。记得好好吃饭。”

李东赫靠在门背后,摸了摸唇角。刚把心里咕嘟咕嘟冒气泡的异样感觉压下去,门铃又被按响了。他一愣,不知道李帝努为什么去而复返。

“你——”

李东赫刹住嘴里的话,好似被人兜头泼了冷水一样从头到脚冷下来。李马克站在门口,就那么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他身上还穿的走之前那套西装,下巴上冒了青青的胡茬,眼眶有些充血。是李东赫从未见过的模样。

于是他更加张不开嘴,又迈不动腿了。两个人在门口僵持不下。

对视良久后,李马克问他:“东赫,你爱我吗?”

李东赫觉得这问题就像试卷上第一题一样,就是送分题,他连一丝犹豫都没有:“爱。”

李马克目光柔下来一点,李东赫肩膀就塌下来一分。他看见自己差点栽倒在他雾沉沉的眼里。

他们第一次在除了床以外的地方做爱。李马克是个正经到有点老派的人,连做爱姿势都仅限于传教士。但今天他把李东赫压在浴室冰凉的瓷砖上,亲吻他颤抖的背,薄薄的一层皮肉包裹下精美的脊骨。他又深又重地操进去,两只手像枷锁,固定着李东赫的两条手臂。

头顶冲下的热水让李东赫睁不开眼,他紧闭双眼,艰难地转头索吻。但李马克只是潦草地碰了碰他的唇,接着松开一只手,把李东赫被水打湿贴在脸颊的头发捋到耳后,露出光洁发红的耳朵。一口咬下去,李东赫低低地抽了口气,然后不小心呛住了,一下一下耸着肩膀咳嗽。

李马克趁隙把手指伸进他嘴里。李东赫还在咳,牙齿不痛不痒地磕在李马克的手指上。过一会好不容易止了住,牙齿换成舌头,舔冰淇淋一样舔李马克的手指。

李马克被他舔得更硬,闷哼一声,掐着他胯骨来回操。李东赫小声地喘着,获得自由的两只手顶在贴了瓷砖的墙壁上,借力往后靠在李马克的怀抱里。

浴室变成了潮热的海洋。

和他有同样气味的李马克搂住他,被子和床单在他们身旁皱起波纹。

“我们去旅行吧。”李马克说,一边摩挲他的头发,“我已经买好了机票。”

李东赫一愣:“去哪?”

但李马克只是笑了笑,两条手臂圈成一个圈,把李东赫框在里头。

“有我在身边的话,东赫去哪都可以,不是吗?”他说。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