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花】分手炮
有时候你不得不承认,人就是一种自相矛盾的生物,认为所有的事情都有一体两面,所有的事情都是莫比乌斯环上相对的两个点,在空间上背离,又在时间上相遇。
花少北意识到自己已经落入这种思维的怪圈,在某些时间节点。比如有时候他和某幻坐在桌子的两端吃饭,没人说话,两部手机放着各自的电影,或者游戏解说。又比如晚上他和某幻背对着入睡,谁也没有睡着,但是谁也没有出声。
这本来是很平常的情节,是他们最舒适的相处模式,是最开始的约定俗成。
亲密的部分当然也有。做兄弟和做情侣总归是不同的,毕竟你绝不会和你的兄弟挤在一个卫生间里刷牙,吐掉嘴里的泡沫,然后接一个牙膏味的吻;不会依靠着深陷在一张沙发里,像是即将被流沙吞没的一对殉情者;不会在对方身上开疆拓土,说尽占有的话,做尽占有的事,不会像一滴水融进另一滴水,在一张二米宽的床上整夜整夜地流浪。
没人怀疑这不是爱情,这当然是爱情。花少北比某幻虚长两岁,更能体会那种幸存感——如果有一天他们能举办婚礼,两个人的婚礼、或者是其中一个的婚礼,他会站在所有人面前说,如果生活是一艘即将撞上冰山的大船,那某幻就是那个站在甲板上那个美得令人心动的姑娘。如果大船没有停下,那么他就是他最后的初恋。
所以当他提出分手时,某幻一定是不可置信的。他睁大眼,看着花少北,想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一丝丝恶作剧的意味,但是没有;他站起来环顾四周,也许是像找出隐藏的镜头,但是花少北叫住他,让他别找了。
“我没有在开玩笑。”他说。
某幻于是又回到原位,良久后问他:“为什么?”
至于提出分手的原因,花少北说不清,但这是最不要紧的东西,他像绕开一块暗礁一样绕开它,然后说:“我们都退后一步吧。”
现在想想,当初不公开其实是个正确的决定,虽然这一决定让他们不能像正常情侣那样光明正大地牵着手逛街,但站在眼下的时间点看,其实是给他们两个都留好了后路。没人知道他们曾经跨越雷区相拥,以后也没人知道,实在省去许多口舌的麻烦。
他恳切地望着某幻,但某幻不再和他对视,重睑的眼低下去,落到地上。
某幻铁了心不作回应,进了房间就不出来,花少北怕他饿坏肚子,点了外卖给他挂到门把上,哄小孩一样,敲敲门让他别忘记吃饭。但门内一片静默,花少北在门上趴了一阵,只听见手指敲打键盘的声音。
花少北知道他是在故意避开他,想让他着急,进而收回那句分手的话。但话已经说出口,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没关系——花少北反倒冷静下来——因为他有千万种方法让某幻接受。
他用了最有效的那种。在浴室里提前给自己扩张,浇上润滑,伸进两根指头机械似的搅动。他其实不太会,往素都是某幻一条龙服务,他只需平躺着,摊开自己的每一寸枝桠好接受某幻给他的一切。不过好在身体已经足够熟悉流程,箍紧的肌肉在不懈的努力下放松,软化,颜色变成欲滴的熟红。
花少北走出浴室,来到某幻门前,敲门,说:“开门,我有话跟你说。”
漫长的等待以后,某幻开了门。花少北站在门口,仅仅是交换了一个眼神,他们就开始接吻。沉重的鼻息将房间填满,他们脱去外衣,倒在床上,陷进乱糟糟的柔软织物里。某幻扯掉他的裤子,他就顺势张开腿。身体里的润滑早已经被体温捂化,此时正从身下流出来。
某幻呼吸很急,伸手从床头柜里拿出一张套。事实上他们都呼吸急促,肺叶鼓胀又瘪下去,整个胸腔都是震耳欲聋的隆隆声。花少北抬起腿圈住他的腰,放松身体接纳他顶进来的物什,每个细胞都欢欣雀跃,他勾在某幻背后的脚趾痒得蜷了起来,抓着床单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绕上某幻的肩膀攀住,嘴里小声地喘息。
而他爱的人用尽力气往他身体里撞,磨他最敏感的地方、他的快乐之源,一被碰到就绞紧颤抖。某幻甚至不舍得离开分毫,只是浅浅地抽出一小截,又重重地撞进去。
他们一起高潮。花少北失了一小会神,从那种眩目的快乐中清醒过来时,听见某幻问他,这是我们最后一次做爱吗?
花少北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好像突然变成一个哑巴,只好伸手摸他蓬乱的头发。某幻高耸的眉骨像山,但他拨不开那些笼罩在他眉眼上的愁云惨雾。
他不想搞砸这一切。所以在某幻半软的性器即将滑出他体内的时候重新圈住他的腰,反身将他压在床上,他刚刚躺过的地方,汗水和眼泪含混成一团的地方。交合处泥泞一片,他缓慢地抬起落下,在富有余裕的节奏里度过不应期,直到身体里的东西再次发胀发硬,推挤层层的穴肉,顶上那块让他发抖流水的地方。
他弓起腰,汗流浃背,过载的快感似乎让他的灵魂短暂地离开身体,从半空俯视这对交缠在一起的恋人。灵魂没有错过他们的皱眉,他们的眼泪,他们的手抓着对方却又像是极力推开对方,吃掉对方又吐出来,于是开始疑惑:做爱原来是如此痛苦的一件事么。
不可否认的是,所有的东西一旦带上“最后”这两个字眼,都能激发起人内心深处的爱怜。花少北抬起疲惫的手指,用指尖描摹他爱了很久的这双眼睛。像海,他曾经无数次想要张开嘴巴大声喊叫,日本青春电影里那样,把他的名字喊进他的海眼。
他仍然爱他,甚至可以对他许诺这辈子再也不会像爱他一样去爱别人。相信某幻也是。
但就像是以普通人的身份出演一场浪漫电影,电影谢幕以后,面对粗砺的现实,他们失去言语,默然相对。
唯一可确认的事实是:过往的一切都是真的,即使从未对人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