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爱的他不说话
后天发声障碍敏亨x小太阳东淑。
1.
早八点，公交车上人很多，拥挤道路上司机不断的变速引起车身的轻微摇晃。
东淑握着把手，将书包背在胸前，狭小车厢内混杂的人声和气味让她打起了瞌睡，因而没注意到原本背对她站着的男人，用肩膀挤出了一小片空间，力道十分之轻地摩挲着她半裙覆盖下的大腿外缘。
昨晚三点钟才睡、早上又要赶着上早课的东淑瞌睡得昏昏噩噩，浑然不觉那只掌心黏腻的手掌已经开始渐渐下移，意图挑开她的裙边，大胆贴上裸露的肌肤。
但那只手的主人挑开裙边后，又摸到了一层布料，顿住了。粗砺的质地，是东淑穿在裙子里当作打底的运动短裤。
即便如此，那只手反应了过来，还想突破阻碍继续往里钻，却在此时被另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握住了手腕，力道奇大。男人吃了疼，眼斜斜望上来，瞳孔心虚地颤动。
敏亨就那样看着他，不说话，车盖遮蔽和人群乌臜下的眸子干净又明亮，像雨后的晴空那样一尘不染。
男人那只作恶的手挣了挣，没挣脱，却在拉锯中扯碰到了东淑的手臂。她愣愣睁开眼，见两个人在她身旁拉着手，尚处朦胧的睡眼愈发迷惑。
敏亨仍抓着男人的手腕，唇紧抿着不发一言，但意思清清楚楚地写在眼里。男人还以为他和东淑是男女朋友的关系，低声下气地给东淑道了歉：“抱、抱歉，我不该摸你。”
敏亨这才放手。男人低头摸摸自己手腕，那里赫然多了一圈红痕。
东淑莫名其妙被塞了句不怎么诚意的道歉，棕色的圆眼睛眨眨，接着像肥皂泡破掉那样反应了过来。男人正揉着手腕，来不及躲开，东淑沉甸甸的书包砸在他头上，世界瞬间颠倒了个个。
女孩子眼睛烫得发亮，中气十足地骂他：“变态！敢摸我！”
四面八方围聚过来的目光让他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只得把头埋得更低。敏亨看上去也被东淑的反应吓了一小跳，正巧到了他要下的站点，车载广播朗朗地报出温馨提示，敏亨扯住书包带，挤开人群下了车。
天气很好，阳光晒在头顶暖暖的，街衢干净，人来人往，周边的商店摆着好看的时装和精致的甜点，后者散发着香甜的气味。
敏亨走路很快，在意识到自己身后跟着一串急促的脚步声时，他回了头。公交车上一面之缘的女孩子撞在他胸膛，像一头莽撞的小鹿，就着这个姿势抬起眼睛看他，毛茸茸的目光落在他眼、鼻、嘴上。敏亨从没被人这样直白地打量过，心慌意乱地避开了目光。
东淑笑时会露出两颗小巧晶润的上牙，这让她的笑容显得很讨巧：“刚刚你帮了我，我请你吃饭吧？”
敏亨摇摇头，退了半步。但东淑又追上来，拉近了距离：“你在哪里上学？xx大学吗？你叫什么名字？”
刚才还温吞的阳光此刻莫名烫得有些灼人。敏亨觉得自己像是被粘在蛛网上的小虫子，正在蜘蛛逼近的钳口下无力挣扎。他张了张嘴，又闭上了，眼见东淑步步逼近，他从兜里掏出了手机，想打字给她看。
但东淑显然误会了他的意思。她眼睛一亮，也掏出了自己的手机：“我们加个kakao好友吧！”
正在打字的敏亨：“……”
他懊恼地顶顶腮，接着把已经写好的一行字删去，赶鸭子上架一样打开kakaotalk页面给东淑展示了自己的ID。东淑看见他上次发的一张风景照，“呀”了一声说：“我们好像是同一所学校的耶，好巧噢！”
敏亨心中顿时警铃大作，像是已经窥见了未来生活的一角，垂下眼，小小拧了拧眉。
东淑如愿加上了好友，又得知和敏亨在同一所学校上学，兴奋地一路都在叽叽喳喳，敏亨偶尔点点头回应她，但大多数时候只顾着埋头走路。离校门口还有百米远的时候，东淑停下来拽住他腰侧飘荡的书包带，张嘴想说些什么，被敏亨打断了。
他抬起手臂，将表盘所在的那一边展示给东淑看，脸上表情很严肃。
东淑配合地看了下表盘上显示的时间，此时离上课铃打响还有八分钟。八分钟，还早呢。东淑殷切地望着他的眼睛，说：“明天你什么时候有空，我请你吃饭吧？学校对面，喏，就是那条街上，刚开了一家五花肉烧烤店，我们一起去吃吧？”
敏亨皱起眉。
东淑会意：“啊，难道你不喜欢五花肉吗？那我们可以去另外一家泡菜汤……”
敏亨把自己的书包带从东淑手掌心里抽出来，隐晦地对泡菜汤表示了拒绝。
“你不说话，我可就当你答应了！”东淑没跟上来，只是站在原处远远地喊。
敏亨：“……”
好气！
2.
隔天五点不到，东淑就在kkt上轰炸敏亨：“别忘记我们的约定哦，六点在校门口见！”
届时敏亨正在和导师开会，瞥见手机屏幕亮了几下，东淑的消息一闪而过。他在心里暗暗反驳了一句：是你单方面的约定吧？
导师注意到他心神不宁的样子，对这个有点特殊的学生关心道：“怎么了敏亨，晚上有什么事情吗？”
敏亨摇了摇头，努力将内心深处泛起的奇怪情绪撇除干净，在草稿纸上写：“没有什么事情，老师，您接着说吧。”
其实导师很严厉，换作别的学生在他面前公然出小差，早被他面色难看地劈头盖脸一顿训了；但如果是敏亨出小差的话……那肯定有什么原因吧。毕竟是敏亨啊，成绩优秀，是个又乖又努力的孩子，只可惜不能说话。
他点点头，接续讲他未来的打算和听上去很深奥的课题研究。
敏亨敛下心神，将手机屏幕盖在桌上，一丝不苟地将导师话里提到的重点记录下来，打算回去查阅资料。
时间倏忽而过，等敏亨下意识拿起手机看时间时，已经六点半了。他的心突地一跳，向来守时的他因为内心涌上的责任感而感到了一丝愧疚和不安。
他打开聊天软件，发现东淑在十五分钟前就已经不再给他发消息了。最后一条是，“你不会要放我鸽子吧”，再上面一条，东淑说，“校门口风好大噢”。
她应该已经走了，这么大的风，她不会一直待在校门口等他的。
心里虽然这样想，但敏亨却更加坐立不安起来。好不容易等到导师喝口水停下讲话的间歇，敏亨拿过一张草稿纸，在上边刷刷写，字迹潦草了许多：“老师，我要出去一趟。”
导师水咽下去，刚说了个“好”字，敏亨就站起来，脚步急促地往外跑。
风确实很大，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路灯发出等距的小团光晕。跑到校门口时，敏亨头发已经很乱了。他站在门口，胸口起伏，一双眼睛看向穿梭在流丽夜色中的无数年轻面庞。
没有看到东淑。他松了口气，故意忽视胸腔中泛起的丝丝异样，正要折身返回时，保安亭有人叫他的名字：“李敏亨！”
他顿住脚步，呆呆地看着由远及近向他跑来的东淑。
两个人的头发如出一辙的乱。东淑精心造型过的头发凌乱地飞在额际和腮边，涂着唇彩的嘴唇晶亮。
她踮起脚，将敏亨头顶一撮翘起的头发摁下去，咧开笑容说：“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只字不提她等了多久。
敏亨最终还是被东淑拉去吃了五花肉。东淑吃相很可爱，似乎所有进了她嘴的食物都是无上美味。敏亨看着看着，就放下了心里的负担，和她一起大快朵颐。
烧烤店里烟雾燎燎，两个人吃掉了三大盘五花肉，肚子滚圆地走出店门，穿过一条马路到了校门口。东淑掩着嘴小小打了个饱嗝，卷翘的睫毛像晚间树梢挂上几丝雾一样，被路边飞驰而过的汽车打上凌乱的光影，使看向他的目光显得有些雾蒙蒙。
“那，明天见？”东淑的手掌按了下被风吹起的裙摆。
敏亨眨眨眼，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就害羞起来，和刚刚烧烤店里叫嚣着要把他喝倒的那个女孩判若两人。
不过他还是在心里认真地回答了她。
明天见。
3.
东淑喜欢上敏亨的消息在她的朋友圈里传开了，引起了一阵不大不小的轰动。原因不仅在于谁也瞧不上眼的东淑竟然开始倒追男生，更大的原因在于，她喜欢上的这个人，有点特殊。
敏亨很出名，长相帅气，性格善良温和，成绩也很优秀；但让他被津津乐道到现在的原因是：他不会说话，只能靠写字和手语交流。
有人这样和东淑说了，东淑霎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怪不得他一直没说话，她还以为是讨厌她才不出声的呢。
东淑又想起昨天晚上在校门口分别时，敏亨的那双眼睛，像会说话一样，干净的眼珠子上飞速掠过的亮光将他本身的目光映衬得很温柔，站在路边长长久久地凝视着她。
她一下子活了，迅速扒完手里的饭，就背着她的小书包冲去了教学楼。
不知道她从哪里找来的自己的课表，敏亨坐在教室里，看见门口探头探脑的东淑时直觉一个头两个大。好在课前教室里声音嘈杂，没有人看见她。
教授调整好话筒，目光往旁边一拐，瞧见个眼生的小姑娘鬼鬼祟祟扒着门框朝里望，一下子乐了。
“同学，你找谁？”
东淑反应过来，手指头犹疑地指向自己，以目光询问。
教授肯定她：“对，就是你。你找谁呀？”
教室里的学生也安静下来，视线齐刷刷射向她。东淑尴尬得说不出话，求救的目光上上下下扫了一圈，落到了敏亨的身上。她伸出娇羞的手指头：“我、我找他。”
起哄声如潮水迭起。教授看看脸红的敏亨又看看快原地着火的东淑，逗玩似的笑了一下说：“哦，那你去他旁边坐下吧。”
东淑顶着一群人的目光，硬着头皮走到敏亨旁边的空位上坐下，她咬咬下唇，根本不敢看敏亨，这时上课铃响了，教授清清嗓子讲起课来。
敏亨正认真看着ppt，手心里忽然被人塞进一张纸条。这时候给他传纸条的，除了东淑不会有别人了。他将团成一团皱皱巴巴的纸条展开看了一眼，东淑在上面写：对不起，我本来不想打扰你的，只是想偷偷来看看你来着……
句尾是个看不出猫猫狗狗的装乖卖惨的表情符号。
敏亨缓缓吐出一口气，散去颊上的热度，提笔佯装轻描淡写地回了两个字：没事。
东淑把他递回的纸条攥在手里，也不听课——反正听了也不懂，索性趴在桌上看敏亨侧脸，目光从他的山根滑滑梯一样溜到鼻尖，又落到他习惯性紧抿的嘴唇上，发现那里还潜藏着一颗不明显的小痣。
敏亨察觉到她的视线，不自在地抬手扶了下额角，却发现东淑依然我行我素，直勾勾盯着他的侧脸。他快速瞥了一眼，脸庞浮上点窘迫，旋即一板一眼在一堆高深莫测的概念里写下一行有点抖的字：
你能不能别看我了……
东淑低头看字，敏亨刚要松口气，却见东淑拿出铅笔，在他写的那行字下方刷刷又添了一行：
不要。你好可爱。
敏亨：“……”
4.
敏亨从来没见过像东淑这样的女孩子，整天跟在他身后的那样子有点像以前邻居家哥哥养的一只卷毛小狗，明明只是路过时向它释放了一点微不足道的善意，但往后它每次见到自己都会扑上来求爱抚，热情得让人难以招架。
傍晚的校园积了一黄昏的暖意正渐渐冷却下来，敏亨和东淑漫步在落了零星几片树叶的小路上。东淑的小皮鞋鞋跟打在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她正和敏亨说这一天发生的有趣见闻。
敏亨停下来，顺手捞了把东淑因为惯性往前冲的身体，待她站稳后便从她腰间撤开。
东淑呆呆的，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停下来。敏亨拿出手机，打字给她看：你为什么总是跟着我？
东淑看一眼，也收起脸上的嬉笑，垂下眼睛看自己的脚尖，而她的脚尖则来回磨蹭在铺满一径小路的石板上：“你嫌我烦吗？”
敏亨一愣。东淑让他感觉招架不住是真的，但他从未觉得她烦。他深吸口气，把刚刚打下的两个字加大加粗：没有！
“那就好，”东淑笑了笑，恢复平时那种轻快的语气，“你刚刚问我什么来着？噢，为什么跟着你？”
她将被风拂乱的一缕长发别到耳后，双眼晶亮：“因为我喜欢你啊。”
敏亨避开她直白热烈的视线，但东淑清楚地看到他的眼珠在薄薄的眼皮下迟疑地移着、闪着：为什么，喜欢我？因为我在公交车上帮了你吗？
他手里的那团荧蓝照在东淑脸上。东淑看了那两行字，脸抬起来：“你以为我分不清什么是喜欢，什么是感谢吗？”
敏亨怀疑她下一秒就要贴上来和他鼻尖挨着鼻尖了，距离有那么近。她接着说：“我喜欢你是因为你很可爱！比别人都可爱！还有，你很善良，很温柔！就像现在，你明明走路很快，却愿意慢下来等我一样！”
敏亨像是被她噼里啪啦的一番话炸懵了，好半天才眨眨眼反应过来。夜风温温地飘落在小路两旁的花丛，敏亨搔了下自己有些发烫的耳廓，打字：知道了。谢谢你。
就这样？东淑瞪着他。
敏亨睫毛抖了抖，接着打字：我要先回宿舍了……导师让我给他发一份文件……
敏亨就这么跑了，东淑站在原地跺了跺脚，自言自语：“这什么人啊，听了人家的告白一句话不说就先溜了……”
怪可爱的。
敏亨没有说谎，也不是故意找藉口回避东淑的告白，他是真的有正事要做。他回到宿舍，把导师要的文件发过去，又接着整理课题研究所需的资料——要不是室友洗漱的时候毛巾不小心擦过他的发顶，他都没意识到已经快十点钟了。
他点开和东淑的聊天界面，却又不知道发什么，只是等它暗下来，又点亮，又暗下来，又点亮……如此来来回回，他都有点恼自己了。
页面上最后一条消息是东淑发来的表情包，粉粉嫩嫩一只小熊。他把表情包存下来，手指犹豫了一会，选中图片发了过去。不过刚发过去，他又觉得心慌意乱，快速点了两下，将表情包撤回。
但东淑就像是守在手机前一样，发来了一个问号：我都看到了。
敏亨装死。
东淑又发来一条消息：忙完啦？
敏亨：……嗯。
东淑趴在床上，下巴搁在玩偶熊的脑袋上。她本来想问他对今天晚上的告白有什么感想的，但又想到敏亨那副慌乱堂皇的样子，决定还是不要把人逼得太紧。她把对话框里已经输好的几行字删去，重新输入：但是，有一件事我很好奇，你给我的备注是什么呀？
敏亨老老实实截屏发过去。东淑一看，瘪瘪嘴，感到不满：李、东、淑，就这？我不喜欢。
敏亨捧着手机，有点迷惑：她不喜欢她自己的名字吗？
那边东淑又发来一张图片，是她自己手机页面的截屏。敏亨下意识去看她给自己的备注，发现是三个棕色的小爱心。
东淑还期待敏亨有什么有趣的反应呢，敏亨发来：你这样备注，找人的时候不会很麻烦吗？
东淑气绝，指头重重地敲击屏幕：不会！因为你、是、置、顶！
啊。敏亨发出一声无声的痛呼——他抬腿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膝盖，手忙脚乱地揉了把受伤的部位，才红着脸回：知道了。
随后又生硬地转移话题：很晚了，睡觉吧。
室友疑惑敏亨怎么聊个天还搞出这么大动静，好奇地看了看他。敏亨歉意地向他眨眨眼，目光移回屏幕。东淑连着发了几条消息来：
我不想睡。
你的备注让我受伤了。
我的被子好像变成了冰块，床变成了铁。
听上去好可怜。敏亨不厚道地笑了笑，末了压住上翘的唇角，发：别闹。
5.
自此以后，东淑变本加厉，俨然成了敏亨身后的小尾巴。敏亨去图书馆，她也跟着去。半小时后，敏亨从书本里抬起头，发现东淑已经枕着平板睡得不省人事，两边的耳机松松垮垮，有一只已经掉了下来。
敏亨看看时间差不多了，晃了晃东淑的手臂将她晃醒。
“啊，要走了吗？”东淑擦了擦湿湿的嘴角，抬头找敏亨，发现敏亨正似笑非笑看着她。她后知后觉感到有些尴尬，小小声替自己辩解：“不是我说，这没声音的视频也太催眠了……”
敏亨哼了声，提笔写：学不下去可以不学。
东淑一看，双目睁圆，被他激起了斗志：“那怎么行！为了你，我必须学！不然谈恋爱有沟通障碍哪行……”
她一着急，分贝就大了几度，敏亨察觉到周遭聚过来的视线，慌忙低头收拾书本。
东淑将平板塞进小书包，踩着敏亨的脚印出了图书馆。走到人少的地方，东淑偷偷摸摸做贼一样凑到他耳边问：“我给你展示一下我今天一下午的学习成果，你想不想看？”
敏亨转过来看他，眼睛清清亮亮，像是在说：你能有什么学习成果？你不是光睡觉了吗？
东淑难得一见有些心虚。她清了清嗓子，曼声说：“看好了啊。”
虽然说手指差点打结，但好歹能认出来做的是什么手语。敏亨捏住东淑几根细细长长的手指，树影交织下的脸庞像被涂上几抹油彩一样精彩纷呈。
东淑还嘻嘻笑问：“怎么样？”
敏亨放开她，打手语：不怎么样！
却没成想东淑盯着他翻飞的手指，陷入了沉思，良久，她抬头，眼神满是无辜：“看不懂。”
敏亨：“……”
好气！
他一言不发地大步往前走，东淑跟上来：“你怎么又生气了？你好容易生气噢。”她拽住他的衣角，语气讨好：“别生气啦。”
其实敏亨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她肯为了他学手语，他应该感动的才是……但这家伙学了一下午，竟然只学了“我爱你”这几个字用手语怎么打……该怎么说，是在气她动机不纯吗？
他回头，想对东淑说自己没有生气，却发现东淑停留在离自己几丈远的地方，给一个深蓝色头发的男生勒住了脖子，现在正气恼地要踩人脚。敏亨觉得喉间——他好几年未曾使用的那个部位正在发烫。
“李帝努你放开我！”东淑脸憋红了，“吃熊心豹子胆了你！”
唤作李帝努的那个男生笑眼弯弯，松开了勒住她脖子的手臂：“谁让你不接我电话，我都打了你好几个电话了。”
东淑整理好自己乱掉的头发，从鼻子里哼气：“那是因为我有正事要做。”
李帝努挑了下眉：“你能有什么正事？”
这话却收到了东淑的反唇相讥：“你懂什么？你个单身整整二十年的人，你懂什么？”
李帝努：“……”
几天不见，他青梅的这张嘴还是一如既往的气人。他打算不跟她一般计较，顶顶腮说正事：“我姐——你认识的，她要拍毕业作品，但是缺演员，你帮个忙？”
东淑问：“有什么好处？”
“……”李帝努软下语气，“请你吃饭？”
“太老套了吧，”东淑这时已经完全忘记当初是谁，借着请人吃饭的由头要来了某人的联系方式，她转转眼珠，“还没想好，想好了告诉你。”
“行，用得着你的时候我告诉你，”李帝努发出警告，“别又不接电话！”
“知道了知道了。”
东淑一边敷衍李帝努，一边转过头要找敏亨的身影，却见前方空无一人。她左转右转找不见敏亨，回身泄愤似的踢了李帝努的小腿一脚。
“都怪你，我男朋友人没了！”
李帝努吃痛，弯下腰抚摩自己被踢伤的部位。“……又怪我是吧？”他反应过来，“不是，你什么时候有的男朋友？”
东淑捏紧拳头，踌躇满志：“不久之后的某一天！”
6.
李帝努的姐姐是大他们两届的学姐，读导演系，因着两家挨得近的缘故，东淑和李帝努的姐姐也算得上亲近。不过年龄差摆在前，再亲近也是熟里夹着生的米饭，以致姐姐每次见到东淑，都会万年不变地提起小东淑来他们家，自己给小东淑搽口红涂指甲的陈年往事。
李帝努这时候就会无情地吐槽他亲姐：“姐，没有共同话题可以选择不聊天，你这样没话找话真的很尴尬。”
姐姐被会心一击，举着相机眼巴巴地望向东淑。东淑捧着姐姐请她喝的奶茶，沉吟一会，倒戈相向：“乱说，我和姐姐怎么就没有共同话题了？我俩关系很好哒，上次姐姐还请我吃饭来着，是——”
李帝努截过话头：“是念高中的时候，她大学休假回来带我们一起去吃的麦当劳。”
东淑吸溜一颗珍珠到嘴里，惊喜感叹：“是哎，你记性真好！”
姐姐：“……”
这俩小孩！
她端正脸庞，放弃套近乎，选择直接切入正题，“我们拍的是部公益片，因为题材比较敏感，讲的是校园暴力，所以希望你们能认真对待，”她顿了顿，“刚刚也给你们看过剧本了，有些片段尺度大，细节多，对演技要求高，所以可能会拍很多遍——先给你们打个预防针。”
“另外，我们组比较穷，”姐姐尴尬地咳了咳，“拍摄场地还有道具之类的，可能比较简陋。”
除了东淑和李帝努，在场的还有其他几个演员。他们两个戏份少，因而姐姐这段话主要是对其他人说的，尤其是男主演——东淑不着痕迹地打量，发现他已经隐约显出了几丝不耐烦，姐姐话音刚落，他整个人就旋身向里，从外套口袋里摸出了手机。
姐姐见此情状，微微皱了皱眉。东淑这时和李帝努说悄悄话：“男主角是不是被强行拉来的？不会中途罢演吧？”
李帝努也看到了男生和他姐之间的小型交锋，低声回答：“不知道，先拍着看。”
拍了几场戏后，东淑和李帝努面红耳赤坐在场地边缘的石阶上。
“你刚刚演戏的样子好拙劣。”
“你还好意思说我，你不也是一样？”
“我们好像不太适合演戏……”
说完，他们互相嫌弃地看了眼，继而放弃掐架，笑出了声。东淑嚼着嘴里的珍珠——说是珍珠，其实只是糯米和木薯粉做成的嚼起来没什么特别滋味的东西而已，奶茶也已经冷掉了，石阶上枝枝交影，微风摆荡。东淑触景生情，突然长叹一声。
“我好难过。”
李帝努转头：“你干嘛？别这样，我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东淑望着头顶斑斓的光点，似乎是自言自语：“李敏亨已经三天没理我了。”
“kkt上回的信息也很冷漠。”
“去教室找他也很冷漠地假装没看见我。”
“我感觉他好像生气了，又不知道他在气什么，男生的心思好难猜啊。”
东淑托起脸，叹气。
三天？光斑移到李帝努的眼皮上方，迫使他眯起眼睛。三天前，那不就是他去找东淑的时候？原来走在东淑前面的那个男生就是李敏亨啊。
真相了然于胸，但李帝努看破不说破，只是无甚表情地吐出两个字：“傻瓜。”
李敏亨是傻瓜。东淑是李敏亨傻瓜。
东淑猝然回头，张牙舞爪地扑向他：“你干嘛突然骂我！”
眼见两个人又要掐起来，忽然听到拍摄场地内爆发出一阵剧烈的争吵。东淑愕然望去，正巧看见那位男主演猛力踢了下充当道具的石板，语气凶戾：“什么破剧本！”
而李帝努的姐姐则被人拉住，眼睛着火一样燃着：“怎么？剧情戳到你痛处了是吧？想起自己以前干过什么混账事了是吧？”
男生看她一眼，冷冷笑了声，手插在兜里，一副玩世不恭的姿态：“你请我来拍这个片子就是为了揭穿我？别太天真了。”
姐姐奋力挣开拉着她的人，走到男生面前，嗓子有点哑：“你知不知道你毁了一个人一辈子？”
男生收起嘴角的冷笑，移开目光淡淡回应：“他现在不是还好好的吗，就算不能说话，他也是你们眼里的‘优秀学生’不是吗？”
“而且，”男生又笑了下，“他自己都说已经原谅我了，你还在这跳个什么劲？”
“因为我觉得我有错，”姐姐眼眶有点红了，“我是班长，却没有第一时间注意到你们在欺负他，后来甚至还对他说，忍一忍吧，忍一忍就好了。结果呢，他休学了两年，回来的时候成了个哑巴！”
“他本来可以拥有一个比你、比我要灿烂得多的人生。”
“后来你每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心里有产生过一丝丝的愧疚吗？”
面对姐姐的诘问，男生像是哑了一样，半天才艰难挤出几个字：“随便你怎么拍！”
说完，他便大步离开了。
东淑和李帝努站在一旁，像两只在原地战战兢兢不敢上前的小鸡仔。
“男主角，果然是罢演了，对吧……”
“好像是。”
“那怎么办？”
“……”李帝努低头想了会，又看看抱着旁人的腰痛哭起来的姐姐，转而对东淑说，“你能不能把李敏亨叫来演男主？”
东淑睁圆眼：“他不会同意的吧？”
但李帝努很笃定：“他会同意的。”
7.
东淑偶尔觉得这位和自己一同长大的竹马有一些不为人知的特异功能。就好比现在，他让自己发消息给敏亨，邀请敏亨来当姐姐片子的男主演，还说他一定会来。她将信将疑编辑好信息发送，十分钟后，她看着站在她面前的敏亨和一旁气定神闲的李帝努，几乎要惊掉下巴。
直到敏亨朝她歪了歪头，她才回过神，颠颠地跑过去拉住敏亨的一小片衣角。满腔的话落回肚子，出口的只有一句：“……你来啦。”
敏亨鼻音绵软地哼了声，当作回答。他的目光看向李帝努，还有向他飞奔而来的李帝努的姐姐。
“李……敏亨？”姐姐刚刚哭过，脸上还挂着几行错乱的泪迹，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听东淑说，你答应当我们片子的男主演？可是，这剧情……”本就是你的故事啊，这样也没关系吗？
姐姐惴惴不安地抬眼观察敏亨的表情，发现他脸上平平淡淡的，如同一樽无悲无喜的琉璃像，而四处飘灰的拍摄场地就是他的神龛。
东淑觉得现场的气氛诡异了起来，她看看姐姐又看看敏亨，为他们之间熟稔的语气所迷惑。而李帝努站在风暴外围，也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她更迷惑了：怎么只有她一个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李帝努咧开一口白牙，笑眯眯朝她做口型：傻、瓜。
东淑怒了，正要揎拳掳袖上去好好教训李帝努，却被四两拨千斤地、轻轻勾住了手指。东淑回头，看见敏亨眼梢可怜巴巴挂下来，好像还有点欲语还休的委屈。
搞什么啊。东淑一下子偃旗息鼓，脸还有点红。她退居敏亨身侧，揪自己的衣服下摆闷声不响，心里却噗噗开花——敏亨主动牵她手哎。
她竹马见状，不忍直视地扭过了头：果然，对于李东淑这副模样，他还是怎么也看不习惯啊……
姐姐目光落在两个人相牵的手指上，渐渐收了泪意，语气也轻快起来。她将剧本递过去：“那你先看一下剧本，十五分钟后我们开始拍第一场戏！”
十五分钟后。
敏亨开始拍戏，作为群演的东淑坐在一旁大呼小叫，李帝努被她吵得恨不能塞起耳朵。
“啊，他踢得好用力，不会真的踢到我们敏亨了吧？”
“天呐，那把刀是真的吗，可不能误伤到我们敏亨啊！”
“……”
不知道看见了什么，东淑突然不说话了。李帝努睁开眼看向她，发现她正捂着嘴，压抑地掉眼泪。
李帝努看向场地内。他姐大概是考虑到时间安排，先拍了重点镜头。那场戏……敏亨被两个人抓着，一把刀锋银亮的美工刀正抵着他的喉咙。也就在那个地方，敏亨挣开的衣襟下方，露出一条已经结愈很久、但看上去仍旧惊心动魄的伤疤。
东淑这个傻瓜，总算是反应过来了。
拍摄一结束，李帝努看着东淑跑向敏亨，在他面前停下，连背影都充斥着不能说出口的心疼。
敏亨身上湿哒哒的，由于剧情需要头顶被倒了瓶矿泉水。东淑掏出包里的纸巾给敏亨擦脸，敏亨眼睛又黑又冷，好像还沉浸在刚刚的情绪里，东淑温暖的手掌成了他现在能接近的唯一热源。他不自觉抓住东淑在他脸上不断擦拭的手，将下半张脸埋了进去。
东淑一僵，久久不敢动作。敏亨柔软的嘴唇触在她细嫩敏感的掌心，很痒，但是她不敢动。没有什么别的原因，只是因为敏亨现在看上去，太脆弱了，碰一下就要碎成一片片一样。
水从发梢滴下来，嘀嗒一声落在东淑的手背。明明是冰凉的，她却像被烫着了似的颤了颤。
以前知道敏亨不能说话的时候，东淑也没有觉得怎么样，不能说话就不能说话好了，天底下会说话的男生那么多，她不是也只喜欢敏亨一个吗？可见不能说话并不能成为她和敏亨之间的阻碍。李东淑逻辑自洽，追敏亨追得兴致勃勃，以为自己是颗小太阳，在敏亨面前毫无顾忌地挥霍能量——现在她知道敏亨为什么不能说话了以后，却反而战战兢兢起来了。
你有什么资格成为他的太阳呢？就像姐姐对那个男生说的，他本来就应该拥有比他们都灿烂百倍的人生。
“敏亨……”她忍不住叫道。
嗯？
敏亨动了动眼珠，抬眼看她。
东淑委委屈屈，对敏亨小声说：“你能让我追你吗？我真的好喜欢你噢。”
我什么时候不让你……敏亨愣了下，但在看清楚东淑眼底混乱交织的各种情绪后，罕见地露出了一个孩子气的笑。
他放开东淑的手，变换了几下手势。
东淑仔细辨认。
看，你……后面两个字是什么来着？
敏亨收回手，插在外套口袋里，头发还是潮湿的，被风吹得有点乱，让他看上去不像平时那样纯善……有点坏。
8.
其实敏亨说的是：看你表现。
不过等东淑明白过来，已经是好久之后的事了。
番外
1.敏亨的自白
其实我不是一个道德感特别强烈的人，这一点似乎和其他人对我的一致看法相违背，但我说的是真的。
你想，这个世界已经这么坏了，直白点说，简直是糟糕透顶，每一个不被光明照耀的角落都游荡着数不胜数的受害者身影，如果要帮的话，是帮不完的。
所以当我在公交车上看到那个男人把手伸向一个女孩子裙底的时候，第一反应是移开了目光。
后来是什么改变了我的想法？你挂着黑眼圈，头发凌乱，那样子实在称不上好看，我见过比你好看得多的人，但没有一个比你更可爱、更漂亮（这一句是东淑逼着敏亨写的）。可就有那么巧，车身剧烈摇晃了一下，你不小心撞在了我的肩上。我猜你一定已经忘记当时的自己说了什么。
你说的是：对不起……但是，有没有人对你说过，你的眼睛很好看？
很诡异的搭讪法。然而更诡异的是，我听了你的这句话，竟然下意识地伸手帮你了。虽然看到你之后的举动，我相信，就算没有我，你也能把自己保护得好好的。我一伸手，反而给自己招来了一个“大麻烦”。
你比我想象得还要缠人。图书馆、篮球场，甚至教室，都能看到你躲躲藏藏又光明正大的身影。
你就是那样一个矛盾体。碰上你，我好像也变得矛盾了起来。我无法想象不能说话的我和一个人建立亲密关系之后会是什么样子，但那天晚上我就是鬼使神差般问了你：为什么喜欢我？
你羞涩的说，因为我可爱，很善良，很温柔。
不对，那只是你看到的我身上虚假的品质。但我没有勇气对你那么说，我不在意别人对我的任何看法，但我在乎你。我喜欢你喜欢的我的样子。
真实的我会幼稚地吃醋，见到你和别的男生嬉笑打闹后会故意装作很冷漠地样子不理你，但看到你委屈难过的样子，更伤心的好像是我自己。
也会因为占有欲作祟，在众目睽睽之下牵住你的手指，即使心里明白这样的行为无异于给你套上缰绳，宣告你是我的私人占有，但是，我就是想这样做。
我对自己说，完蛋了，你好像真的陷进去了。
所以把自己的伤口毫无保留地向你展露，期待你会心疼我——好奇怪，我明明很讨厌别人对我露出这样的眼神。
但是你不一样，你向我跑来，委委屈屈地向我求情，问我能不能追我。
我本来第一时间就想答应你，可是我真的是一个很卑劣的人——我享受你的特别对待，希望这份特殊的享有期限能够更长、更长一些。
所以我说：看你表现。
在遇见你之前，我曾责怪过命运，为什么这么不公平，为什么要割裂我的完整、让我变得和别人不一样；但遇见你之后……我不愿意把你比作上帝为了弥补我而送我的礼物。
你是我应得的。
2.关于告白
东淑好像每天都在告白，看上去完全不知害羞为何物，只要一心血来潮，就捧住敏亨的脸，眼睛圆圆，语气严肃：“李敏亨，我喜欢你。”
敏亨从一开始的不知所措，逐渐适应成现在的波澜不惊。他夹起一片烤得正好的牛肉放到东淑盘子里，也没有说好或者不好，只是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东淑气馁，泄愤似的恨恨撕扯着嘴里的肉。
下午，东淑陪敏亨去球馆打球。东淑虽然运动神经好，但很容易疲惫，到后来便留下敏亨和一堆不认识的男生一起打球，自己跑去球场旁边的观众席坐着玩手机。
一集蜡笔小新看完，东淑抬头，下意识在球场里找敏亨的身影，却见敏亨在和一个不认识的女孩子热聊。
危机意识极其强烈的东淑一下战斗力拉满，雄赳赳气昂昂跑过去，像只护食的小母鸡将敏亨揽在身后：“我男朋友害羞，有什么话请和我说。”
还挺有礼貌，用的是敬语。
那个女生一愣，没回东淑话，目光看向敏亨问：“敏亨，你有女朋友了怎么也不告诉我？”
敏亨赶紧把东淑顽强的小脑袋摁下去，用手语回答她：不是……
东淑手语已经学得七七八八，看见敏亨打的手势，生气跺脚：“怎么不是！我要生气了！”
学校里上至校长教授下至食堂打饭阿姨都觉得我们是一对！
敏亨无力地打手语：这是之前教我的手语老师…… 已经结婚了……
东淑：“……”
手语老师笑：“哎呀敏亨，你女朋友很可爱呀。”
东淑这时态度已经转了一百八十度，她清清嗓子，朝手语老师娇羞道：“也没有啦，您过奖了～”
敏亨：“……”
他深吸口气，脸有点红：那老师您先忙，我们就先走了……
敏亨总是回避她的告白，这让东淑感到很苦恼。晚饭后，她抓来自己的军师——李帝努给自己出主意。
李帝努问为什么军师是他。
东淑回答说：“昂，你之前答应我的，现在我想好了，你得帮我跟李敏亨告白，而且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呀！”李帝努暴跳起来，“你们两个人的事，老是扯上我干嘛！”
东淑闭起耳朵假装没听到李帝努的抱怨，自顾自说了下去：“到目前为止，我什么办法都试过了，结果都无一例外地失败……难道，真的要用那个办法吗？”
李帝努放弃挣扎，问：“什么办法？”
东淑抬头盯住他，一字一顿地说：“三、行、诗、表、白。”
于是在敏亨下课的某条必经之路上，有人拉起了这样一道横幅：
李——理解我的吧，
敏——敏亨啊，
亨——恒久爱你的人是我啊我！
两只穿着泰迪熊玩偶装的人原本一人扯住横幅的一端，却在周围人的好奇目光中渐渐缩到了一起。
李帝努顶着个大红脸笑话东淑：“原来你也觉得丢人吗？”
东淑也顶着个大红脸，闻言逞强道：“我不丢人！告白有什么好丢人的！”
李帝努“哈”了一声，在比惨中获得了一丝心理安慰：“也是，比我们更丢人的是李敏亨。”
东淑：“……”
她心虚地低下头，拿两只熊掌盖住自己的眼睛，有点绝望：“完了，敏亨又要好几天不理我了……你当初怎么也不拦着我啊啊！”
但李帝努突然不说话了。
东淑手放下来，看见下了课的敏亨站在李帝努面前，看着横幅上的字表情精彩纷呈。她刚想出声叫他，却见敏亨深吸口气，压下翻滚的情绪，牵起了李帝努的手。
玩偶熊里的李帝努：“？”
东淑：“？？”
直到敏亨拉着李帝努走出了一段距离，东淑才反应过来，小跑着去追两人，横幅在地上拖拖拉拉，像个不听话的橘黄色小尾巴。
“敏亨！你牵错人了！”
敏亨犹疑着转过头，看看朝自己奔来的一只笨熊，又顺着和自己的手相连的那只熊掌，目光缓缓上抬，落到了身旁熊黑洞洞的眼睛里。
毫无疑问，朝他跑来的那只熊才是东淑。那他牵走的这个，是谁？
李帝努静静站在原地：都别说话，就当我不存在好了。
东淑总算赶来，抱着横幅站在敏亨面前，气喘吁吁：“你们走得也太快了……咦？敏亨，你的脸好红哦。”
3.关于吵架
东淑第一次对敏亨说“好无聊啊来吵架吧”的时候，敏亨停下手头的事，用十分不理解的眼光望向她。他不想吵，东淑就一直在旁边闹他，让他集中不了精神干正事，最后成功让敏亨气急败坏，手语都要打出残影了。
这时候东淑坏笑一声，然后闭上了眼睛。
敏亨：“……”
东淑睁开一只眼，怀着一些秘密的期待，语气沉痛地对敏亨说：“生气吧？想教训我吧？那就来吧，我准备好了！”
原来搞这么一出，就是想让自己亲她吗？
敏亨感觉此刻自己就像一只漏了气的气球，气漏完后只剩下一点好笑的虚无。他端详着近在咫尺的一张小圆脸，双眼紧闭，睫毛颤抖，时不时还掀起眼皮窥他一眼，察觉到他正在注视她的时候，又赶忙闭上眼睛。
心虚又期待。
那，要不要如她所愿呢？这样的话，以后她会变本加厉的吧？
敏亨苦恼地抿着唇，思虑半晌后松开了紧皱的眉。
算了，以后的事就以后再说吧。
这么想着，敏亨慢慢凑近东淑，让两个人的吐息亲密地交融在一起。
就这一次，下不为例。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