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花】Wedding Day
红毯沿着教堂的轴线从主入口一直蔓延到教堂的内殿,两侧点缀着鹅黄色,淡紫色和白色的玫瑰、牡丹与绣球花的球型花束,和深色的教堂坐席形成色彩对比——这让主殿一反之前的肃穆庄严,照进彩色琉璃窗的光也相较之前柔和许多。穹顶上吊着的明亮的水晶灯,色彩虽然因为陈旧而显得暗淡,但它被下面三支圣烛燃烧明亮的火光反射出的光圈点燃。
平时的天主堂总是沐浴在模糊的微光之中,朦胧之间,无论是古旧的彩绘玻璃格窗还是早年的尖顶塔窗,微弱的光线透进来就几乎消失不见。中殿,侧廊和耳堂几乎浸在这神秘的宗教氛围中,在这里祷告或许可以听到慈悲的耶和华的耳语;而现在的教堂非比寻常,整个耳堂和主殿都被球型花束衬映得透亮。
祭坛上站着的是今日的新人之一。承太郎穿着双排的白色无尾礼服,这显得他的身材更为高挑。他原本深邃的五官本来就显得他神情忧郁而严肃,现在他眉头蹙起倒显得有几分焦急——但这的确是他现在的状态。就像是一只苦苦等待配偶的天鹅,伸长了优美的脖颈望向伴侣飞去的方向苦苦等待却又不得结果,这无头绪的等待又让他陷入矛盾的幸福中。等待的确是漫长的,但是越是漫长的等待就越能体现出结果的价值。所有人都期待地把目光放在教堂的入口处,期待着另一位新人出现。
教堂的钟声响起,所有人都起立,在一片有些嘈杂的低声喧哗逐渐归为平静时,他所期待的那个影子终于显现。花京院典明出现在他的视线之中,他穿着裁剪妥帖的纯白色圆角礼服,茜色的头发覆在入口处的灯光下,他的脸变得模糊不清,但是依旧遮不住他的嘴角的弧度。有花童在空中抛洒了大量的花瓣——整个教堂的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花香。
承太郎喉头轻微地滚动了一下。
花京院走得更近了些,他的脸虽然隐在晦暗的光中,但是承太郎的确看得比之前更加清楚。他细长的眼睛低垂着,眼皮上两道整齐而又对称的疤痕清晰可见,这给被长而卷的眉毛掩映的紫色眼睛平添几分神秘。他高挺的鼻梁下是薄而有光泽的嘴唇,带着浅浅的笑意。花京院耳垂上仍旧是那对他一直很喜欢的樱桃状耳环,他金色的袖扣闪闪发光,手中捧着夹杂着紫罗兰和向日葵的花束和一本深色书皮的圣经。
承太郎脑子里嗡嗡地响着,婚礼进行曲奏响,伴着唱诗班清脆的童声,神父诵读福音书的声音和婚礼誓词的声音,来宾们嘈杂的喧哗声全部搅拌到了一块儿,他的头部似乎是要炸裂,眼睛也变得模糊。他看着红毯那侧的花京院仿佛时间加速般向他走来,但又像倒带般又重新返回入口处。如此几个来回他也变得身形依稀混沌,承太郎张张嘴想呼唤他,留住他的影子,可是却是徒劳的举动。一瞬间教堂的穹顶开始扭曲,苍白的基督从倒立的十字架上落下,三支圣烛点燃了一切,所有来宾都消失在了火光之中,空气中只弥留着神父做弥撒的声音。火势越来越大,承太郎觉得自己被这炙热的光包围着,眼前闪过无尽的白光,然后便堕入了深不见底的黑暗谷底。
承太郎在恍惚之间看到一道光,便开始沿着那道光走去,他被弥撒声震得头晕脑胀,就索性迈开步子跑起来。他分明听到那主祭的声音是花京院的,可是却找不到他人在哪里。他越是离那道光近,这种预感就越是强烈。承太郎不假思索地伸出手去触碰那道光,那道光被触及的刹那化作无数光点破碎,一切又回归原点。
承太郎从教堂的祷告席上醒来。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做一个冗长的梦。
他右边坐着的是自己年近古稀但仍旧精神矍铄的祖父,两个身形高大的不速之客挤在狭小的后排祷告席座位上,显得和目前的环境有些格格不入。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坐在前排的花京院夫妇的背影,两人的身形相比第一印象已经佝偻了许多。教堂中轴线上落了一口薄薄的棺材,静静地置在两侧的素色球型花束之间。祭坛上堆了层层叠叠的白色百合和玫瑰,正中摆着花京院的黑白遗照。他生前似乎没有留下什么照片,遗照上的花京院好像是刚刚通过升学考试的样子,和星尘十字军的那张合照上的他明显不同,穿着制服笑得有几丝青涩腼腆。
祭坛上的神父仍在诵读着繁杂的经文,具体讲了些什么承太郎也没有听得进去,他耳朵里的嗡嗡声还在重复扩大着。
他被锁入无尽的沉默中。就像两人拥吻时唇舌交缠,唾液交换牵连的最后一丝涎线,明明马上就要断作空气中的尘埃,却又在最后的一瞬间一定要挣扎为藕断丝连般的什么。那根丝线还是要无限分裂重组,复制克隆,结结实实盖在他身上,逼着承太郎喘不过气来。
甚至没有人给花京院典明致词。在这个17岁少年的短暂的生命中,他的故事就像流过玻璃的水痕,迅速被蒸发掉不留一丝印迹。他在埃及和同伴们的壮举并不会被世人写作赞美诗篇传颂,迟早有一天也会消失在过去久远的记忆里,与成千上万的秘密一起随着尼罗河退潮时携带的泥沙一起卷入河床底部。
简易的告别仪式草草结束,老乔瑟夫拍了拍承太郎的肩膀,他才缓过神来。是时候和花京院说再见了。教堂的工作人员缓缓把棺椁推出,承太郎起立,看着花京院沿着轴线渐渐离他更近,又慢慢远去。他注视着花京院的遗体被推入黑厢车从教堂入口处缓缓离开,变成黑点逐渐消失。
承太郎缓缓合上眼睛的那刻,他耳朵里的嗡嗡声也消失不见。有光流进他的眼角,在模糊的视线间,他看到一群火烈鸟沿着地平线,扑棱棱地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