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晋】东山 CP:谢玄x谢道韫

#同人文 #玄韫 要素: 亲姐弟骨科 ‖ BG 感觉已经写成谢姐视角的谢家群像惹,没太多CP味儿,就这么看看吧。 才疏学浅,疯狂造谣,挪用了一些时间线,请勿较真。

  【一】

  太元十二年。

  谢道韫听王叔平说谢玄调任会稽内史。她谢了那个人的消息,便回转歇息。

  她闲坐了一会儿,手指却闲不下来,拨楞着宣纸堆的边缘,发出嗤嗤的声音,试图在闺门里将养出两分活气。

  这样也好,省得阿羯继续上表请奏北伐。

  建康一进一退,撤了北府的兵权也放了阿羯回故地东山休养,自家人不能不识好歹。当此之际,人物凋零,连三叔谢安都走了。纵使赢了淝水一战,却事事大不如前。盛而必衰,阴阳相转,是颠扑不破的道理。

  这些能称门户的家里头,很有几个喜欢营山造水的。阿羯一向爱垂纶之事,离家几十年,还常常往家里寄自己腌的鱼。不晓得他怎么腌制的,大老远送到江州都没坏。钓钓鱼盖盖屋,很不错。举凡人忙活起来抿出滋味,心气就会和顺一些。

  阿羯是能过好日子的人,不像她,他坐得住,静得下心去观察和感受这个世界。倒是她,人务虚得很,合了如今世道的风尚,尽喜欢钻研些没用的学问,辩些无法秉持的道理。

  她不常揽镜自照,照来照去,左不过一张人的面皮,老了就留下年月的痕迹,变也同不变一样。她不糊涂,知道自己,知道阿羯,见了不怕认不得。他比她更心细,又有什么可烦忧的呢?人活着,就有见面的时候。

  忘了是哪一回,她见过一位法号里带济字的尼师,外头便传出话来。说是:“王夫人神情散朗,故有林下风气;顾家妇清心玉映,自是闺房之秀。”时人乐于月旦相评,臧否人物,是为人伦鉴识。人家说了她的好话,她却记不清楚,心不在焉的,误做林下风气,怕是辜负了一番调和的美意。

  谢氏是北地南下的门庭,张氏是江南的旧族。思来想去,只有阿羯同顾家媳妇的哥哥张玄较上劲,才给了济尼话口牙弹词锋。了了勾陈,她琢磨出巧处,一个谢玄的姐姐,一个张玄的妹妹,南北二玄,确是招人瞩目的机缘。

  她记性不怎么样,于学问无益的事便不往心里去。理起这事的头绪,约摸在她成婚之后,同琅琊王氏的内眷们相熟起来的时候。

  公公王羲之的夫人郗璿成了她婆婆。王叔平行二,弟弟王献之行七,他夫人郗道茂和她是妯娌。

  郗家人很有意思。道茂的伯父郗司空郗愔笃信五斗米道,堂兄郗超却信奉佛教,最敬仰支道林禅师。少不得婆婆同道茂都和女尼有些来往。济尼是个能耐人,常常受邀到内宅为各家女眷说法。王谢堂前,顾张宅里,走动自如。

  【二】

  阿羯来了信:

  这两天往东山那边走了走,在园子里散了会儿步,已经修得很有任家湖的风貌了。阿姊如果来赏玩一番,也可略做排遣。

  果然,找到事情做就能开怀些。不知道阿羯造这个湖是真为让她有个散心的去处,还是想给自己折腾个垂钓的宝地。

  只是,他知道她不开心。

  阿羯总是什么都知道。

  二十来岁成婚,于女子已是晚中之晚。碍着父亲谢奕过世的重孝,才拖了三年,再拖便不像话了。出门前一夜,阿羯守着她说话。谈天说地,就是不谈彼此,心照不宣的留白。

  喜事过了又是丧事。四叔谢万原就不适合行军带兵,即使有三叔跟着忙前忙后,这仗还是败了,心气不顺,人便去了。

  行伍之事不入时人的眼,家里却像有什么传统,一个萝卜一个坑,原先的萝卜没了就再拔一个填进去。三叔为着给四叔治丧离了那位追封丞相的桓大司马桓温帐下,就还一个阿羯进去跟着人学做事。

  那年阿羯刚刚及冠,做了大人,就得担起担子来。她给他送行,摘下帏帽说了会儿话,便送他上马。她看着他的背影,想起十来岁时,两人肩靠着肩送别他们的父亲,安西将军。他们都是高高的个子,穿着软甲,手一扬辔,马蹄的的地响,马尾悠悠地晃。

  她被留在尘土背后,看最珍重的人去她去不了的地方。

  她重新系上帏帽,钻进牛车里,回王叔平的家。

  很快,她和王叔平又大吵一架。年轻人的口角率真且刺人,她跑回三叔家窝着,眼不见心不烦。说着不烦还是终日寡欢。

  三叔一样烦闷,四叔走了之后他没了听伎乐的兴头。乐器撤了,帐幔不围了,宅子里安静得很,也空阔得很。三婶刘夫人乐得如此,省得三叔招蜂引蝶。三叔提着气和刘夫人叙过家事条陈,回头对上她这张郁气十足的脸,登时又没了精神。一须一少,竟仿佛两个厌世之人照镜。

  三叔问她对这桩婚事到底哪里不满意。

  她想,哪里都不满意。

  王叔平不会钓鱼给她吃,只会成日写字;不会陪她看整日的书精研一个问题,只会请道士变些花里胡哨唬人的戏法;不会听她讲新想出的妙论辩上一辩,只会逃到观里去躲清静。

  她出口就是王郎不比封胡羯末群从兄弟,想不到天底下,还有他这样的人。

  难道她真想不到吗?

  她不过是太想念阿羯了。

  天下间有个人对她一等一的好,她自然看不上第二等都不及的那个。

  那时候她和王叔平还有话说,可以吵吵架。吵的多了,王叔平情知说不过她,懒得自找没趣,单做锯了嘴的葫芦。没人应声,她也懒得挑起话头,宅子里变得比三叔的家更静。偶有消遣,便是替王子敬应付外人的辩难,检点一番学问进退。等王子敬去了建康,这点消遣自然跟着去了。

  阿羯说她是得理不饶人的性子,她想着有理自然不用她饶。他长得太快,比她高出许多。她总要抬起头才能看清他的眼睛。他垂着头听她训话,眼里有两分笑意,不晓得听没听进去。她说着说着,变成些不着边际的妄言。然后他再接上,琢磨两个人一道去山上做些什么。

  她抽出一张笺纸,给阿羯回信,说等来年化冻了一道游湖,想吃他湖里的鱼。

  【三】

  太元十三年正月。

  她到底没能吃上阿羯给她做的鱼。

  和阿羯去世的消息一并来的,是王叔平的调令。他顶了阿羯的空,任会稽内史。全家人收拾行囊,从江州风尘仆仆地往会稽赶。

  她坐在牛车里,身上穿着孝服。治丧的事她已做 惯。升平五年,公公过世,便是由她与婆婆合力操办。王叔平看她的样子许是想伸手宽慰一二,终究没说什么,在她身边坐下。

  牛车的轱辘碾过不太平坦的土路,偶尔硌了石子,车身会晃一晃。吱呀呀的声音听着牙酸,填补进车厢的空隙中间。

  一个来一个走,年年如此,东山上再聚不起人。两家的人陆陆续续没了,看似平顺的日子,每个人心里都空空落落。

  近来王叔平愈发爱去观里捐银,从道士那里带回些水米符箓供养在宅内,说是可以积累功德、震慑邪祟。

  人对命运无能为力的时候就会去寻求心灵上的庇佑。她并非不屑于此,只是看得太清楚。王叔平依然惶惶惑惑,捐多少金银都根除不了对生死大事的恐惧。

  外头下起雪来,细细的,不成柳絮的样子。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阿羯最喜欢这句,离家又还家,每个出征的人也许都盼着还家的那一天。

  儿时他们送父亲出征,没等到父亲回来。下葬的时候阿羯没哭,读着这句诗却哭了一宿。她不会安慰人,只好拿帕子给他擦眼泪,更难得没笑话他。

  桓丞相过世,阿羯转投征西将军桓豁帐下。临行她又去送了他一次,考校了几句学问上的事。他答的不算差,唯独缺乏新意。她忍不住玩笑,问他是忙于尘务没空做学问,还是天分有限做不进学问?他还是那样垂下头看她,眼里藏了笑,不知道在高兴什么。她不懂兵事,说不来体己话,但他高兴就好罢,高兴是世上最难得的事。

  之后阿羯全须全尾地回来了,她提着的心便跟着定下。他给家里人写信惯不说公事,只说自己有一日在京口钓了四十七枚鲈鱼,个头都挺大。

  她原以为散散心,阿羯腑中的郁气能消下去些,没想着他比她气性更大,悉数闷在心里,不让任何一个人晓得。家中的人不知道随了谁,个个都气性具足,瞧着乖顺的,原来也没那么乖顺。

  她掀起帘子一角往外看,雪越下越密。白色的碎块粘在粗麻布边缘,一时没有融化。

  【四】

  隆安三年。

  世道从来算不上太平,去年便听说荆州乱了建康乱了,乱过之后又消停了一阵。建康城里杀了王国宝和王绪安抚人心,她心里倒跟着松快了一丝。三叔把女儿配给王国宝,原是看中同侪安北将军王坦之为人严谨,不想儿子竟是个荒诞不经的,平白磋磨女儿家的性命。

  她想,三叔在做媒这事上没什么天分,照王叔平的说法是给月老短了供缺了香。世家大族婚娶看家学渊源,看人品学问,保得了朝保不了夕。《毛诗》里写的情谊,他们这样的人读过却未必经历过,羡慕也是羡慕一种想象的样子。毕竟没有几个真走在田间地头的,又怎么学人家参差荇菜寤寐思服?选来选去,与博戏无甚二致。

  建康为着前头的乱事,想招江南的佃客充做兵户拱卫都城,造了个“乐属”的名头。这事在本朝初年并不鲜见。那时节流民乞活,将帅带部众游荡在江北,收作兵户不算坏事。如今佃客投在江南大户门下做事,安土已久,又有几个愿意手操刀兵与人搏命?上头的人不在乎,下头的人各有心里的计较。

  眼看身边险象已生,她难得找王叔平叙话。王叔平却不以为意,只说神仙自当保佑。

  这话在意料之中,她谈不上有多失望,往自己的厢房去了。不过一城内史如此,又要枉费多少无辜性命?

  她抽出床下布帛包着的环首刀。这刀原是父亲早年用的,后来换了更称手的长刀就留给膝下儿女。旁的弟妹夭亡,幺弟谢康过继给了大伯父谢尚,她本想叫阿羯带着,他说用不上,这刀灵便还是留给她防身为好。她置之一笑,没成想真有用上的一天。国之失道,匹妇也得刀口求生。

  每年父亲的祭日和阿羯的祭日,她都会取出这把刀细细养护,再奉上一坛好酒。卮酒淳香,是能沟通天地的良媒,可以告慰亡人。

  她开了坛陈酒,一盏洒祭先人,自己喝了一盏壮气。她父亲是将军,弟弟也是将军,杀敌又有何难?正所谓“柔亦不茹,刚亦不吐。不侮矜寡,不畏强御。”

  酒醒之后,她召集家中的部曲,叫他们操练起来,更挑出几个身健力强的婢女练习抬轿,别把她这个老婆子摔下地了。

  婢女们平日担水抱娃,颇有些力气,扛着轿子抬人一样走得稳健,她便放下心来操练配合。

  每日里这么练着,她仿佛回到儿时举着木雕的环刀和父亲游戏。再后来剩下她与阿羯对练。如今却是她独自向木桩子挥刀。铁锻的刀沉上许多,幸而刀依旧够快,木桩子渐渐被砍得面目全非,砍坏了就换上一个新的。

  府里的动静不小,王叔平直当她杞人忧天,不作二想。他日日焚香祈祷,逢正朔祭日另有青词同焚,指望着神仙显灵,派遣天兵天将下凡救世。

  【五】

  十一月。

  道士孙恩带着三吴乡民作乱,杀声震天。

  乱军攻入会稽,不消片刻,外头的人死伤殆尽。她令婢女抬着她冲入阵中,挥砍之下,杀了几个乱贼。砍木桩到底和砍人头不一样,再好的宝刀,扎进骨肉里,若是不上劲便抽不出来。她年纪大了,脱力之后,被乱军俘虏。

  环顾四周,王叔平和几个儿子身首异处,哪里还有半点琅琊王氏的风仪。血渍和踩化的雪水混在一起,将尸首泡得烂糟糟的。生前多名贵的衣袍也装点不了断头路。

  王叔平信道,作乱的贼首也信道,不晓得天上的神仙站在哪位信众那头。揪因判果,王叔平说不得要惭愧自己的心意不够诚。

  她看着身后的外孙刘涛,不过稚儿,大势已去,只得恨声道:“事在王门,何关他族!必其如此,宁先见杀。”

  她骄傲惯了,从来不肯低头,为了保下无辜稚子,低头一次也无妨。史书上称舍生取义的行为叫勇烈。轮到女子便只说节烈。

  舍生之勇,一时慷慨,反倒成全了她和稚子的性命。

  孙恩穿着道袍,举着麈尾,指点手下的乡民给她松绑,形似一副仙家弟子的做派。又差遣几个识路的,送她这一家子剩下的老小仆婢回故地东山。

  路上太安静,难免要说说话,以防迷在岔口。有的说跟着仙师必能同登大道,有的说要跟仙师一道去建康看看。跟着仙师的理由不一而足,多多少少对建康的新令有些怨言。领头的那个说话条理清楚,祖上在北地也读书,南来的晚,寻不上亲,认命做些活计谋了份出路,没成想还是安定不下。

  到了东山的庄子,她让仆婢给这行人送了些干粮和水,想安定的就留在庄子里做活。留下了几个,又走了几个。

  她看着庄子里的人忙碌过冬的事,瞧着阿羯经营剩下的湖山田舍,胸中唯余无奈。

  六十年来,人事皆非。

  【六】

  隆安四年。

  王叔平死后,建康很快派谢琰任会稽内史,同时都督五州军事。这倒和王叔平在任很是不同。末婢和阿羯一样在淝水一战里立过功勋,是上过阵杀过敌的。身总五州兵权,建康当是指望他能护卫朝中,尽快平定三吴之乱。

  她身负重孝,闭门不出,自然没能和小时候风姿可人的末婢再见一面。

  这一错,就又成了永诀。

  不知道末婢的尸首收敛好没有,他是个要漂亮的,否则怎么得了这么个小字。

  她在久奉的灵堂里另添了一盏灯。生人能为死人做的,不过如此。

  转过几日,听闻刘牢之接了末婢的职务,仍旧是会稽内史加都督五州军事。这名字嚼来熟悉,她细细思索了一阵,才想起在阿羯的信里见过,说是个能打仗的,颇为悍勇,可惜三叔不大喜欢,疑心无人牵系恐生祸事。

  她想,三叔能喜欢才是咄咄怪事。未曾见三叔喜欢过什么外家武夫,不随时人刻薄几句就不错了。三叔也不喜自家人迷于时风,阿羯的紫色香囊照样教他给烧了。

  春一轮秋一轮,她也活到了和三叔差不多的年纪,唯一留下的孙辈被她带在身边教养,不是不能体味三叔的心境。事到临头徒然慨叹,世情如流水,有几分由人谋算,又有几分终归天命。

  【七】

  元兴二年。

  她已多年闭门不出。奈何荆门挡得住善客,难挡不速之客。

  桓丞相的儿子桓玄上门,老妇人仍须设帐待客。门中仆婢议论这位楚王殿下仪仗不小,隔着青幔,老眼昏昏,相看不清。

  楚王来,原是为上一辈的箱底事:“太傅东山二十馀年,遂复不终,其理云何?”

  这话编排的如刺如咎,说问也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桓谢两家祖上中朝时便有些交情,伯公谢鲲和桓太常桓彝同为江左八达,宴饮达旦,放旷风流。她父亲也曾在桓丞相府中任司马,甚至有个狂司马的名号,醉至性起,传闻桓丞相也消藏进南康公主的闺房避避风头。嫌隙出在三叔从桓丞相帐下出仕却辗转建康相抗,如此才着了恼。

  朝中的事忙忙乱乱,相好的结作姻亲,相恨的衔债血报。出了岔子,姻亲一样要成仇怨。三叔叫自家女儿和四叔的女儿同王法护王僧弥两兄弟和离,闹得两家人再不来往。阿羯和王法护同在桓丞相帐下任事许久,低头不见抬头见,怕是没有一个畅快的。

  三叔东山悠游二十载,已是上天赊来的安稳,怎可贪慕求终?

  她只说:“亡叔太傅先正以无用为心,显隐为优劣,始末正当动静之异耳。”

  在朝在野,无非动静之别,不器用而用之有矣。三叔所爱“吁谟定命,远猷辰告。”恰可意合。

  送走新晋的楚王,她招来婢女翻出旧抄的那本《毛诗》讽颂。

  楚王有意气不平,还能找不相干的老妇牢骚几句闲话,老妇人有怨,一时竟不知与何人分说。

  三叔是他那一辈里最会也最看重教养孩子的,他们这些小辈大多环绕在他膝下长大。东山的日子过得太快。上了年纪就知道,吵吵闹闹追来打去的时日一贯不会太长久。

  那时三叔问众子弟《毛诗》何句最佳,她说:“诗经三百篇,莫若《大雅·嵩高篇》云,吉甫作诵,穆如清风。仲山甫永怀,以慰其心。”三叔以为有雅人深致。

  可惜她是女子,和三叔再像也走不出闺门宅院,更不用提仲山甫之志,随即敛了心气专做学问。她看阿羯做事稳当,朝中也有三叔看顾大局,以为寄托有望。哪知此一时也,彼一时也。

  太元八年淝水大捷,太元十年八月三叔病故,冬十月方论淮淝之功,太元十三年正月阿羯病故。

  仲山甫何以永怀?唯喻其蹈仁而死,聊作慰藉。

  【八】

  义熙二年。

  她身体尚且健朗,每日照例读书散步,偶有所得便抄录下来,编作集子。

  春气已至,绿柳碧波,湖光山色相为映趣,看得人心情开朗。

  她又想起阿羯自小就爱钓鱼,那会儿湖不像这般广。除了在湖中泛舟垂钓,两人也常常进山中的流溪边戏耍。溪水中间突出几块石头,他们就手牵着手,踩上被水洗得弧圆的石头,一道摇晃过去。

  东山并不算高,两个小孩儿若是走惯了,小半日也可登上山头。从山顶俯瞰下去,草木葱茏,瀑分潺涓,只觉人间忽远。

  可惜如今年纪大了,她远远望着山尖,并不去登它。

  太多事被年月捶打,凝练成心中的一座山,有时她不必望,就能回想起山岩起伏,高低脉络。

  她口中吟着“崧高维岳,骏极于天”,手上却写下“峨峨东岳高,秀极冲青天。岩中间虚宇,寂寞幽以玄。非工复非匠,云构发自然。器象尔何物?遂令我屡迁。逝将宅斯宇,可以尽天年。”

  世上风云变幻已过一轮甲子,她这一生屡次迁延,终归回到了东山。人说老而成精怪,冥冥中自有感应。她心知这里就是她的尽处,于是安然等待。

  等一个和阿羯重逢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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