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楼】莲花过人头 CP: 肖紫衿x李相夷

#同人文 #肖李 要素: 原著向 ‖ BL 那是肖紫衿第一次看着李相夷,想到死这个字。

  肖紫衿陪乔婉娩找了李相夷十年。

  这十年里乔婉娩念着李相夷,肖紫衿也念着李相夷。

  乔婉娩同李相夷有一段世人皆知的旧情,相思刻骨,念着李相夷放不下,实在情理之中。

  肖紫衿原是四顾门的三门主,和李相夷义结金兰,念着李相夷放不下,也在情理之中。

  二门主单孤刀死在松林里头身名俱灭,门主李相夷和金鸳盟的大魔头笛飞声东海一战后生死不知。

  四顾门群龙无首,自然由那二人之下的第三人肖紫衿继任门主之位。

  刚接这个位子时候,肖紫衿心中暗暗窃喜。

  四顾门是李相夷一手创立的,有他在一日,怎么也轮不到肖紫衿话事,只能站在门主身侧半步,看他风头无二,锐意披靡。

  起初站在李相夷左右,肖紫衿大喜过望,天下人无不翘首相看,他爱极了这等万人瞩目的滋味。日子久了,李相夷身边的人越聚越多,身侧半步,终究还差了半步,和芸芸门众无甚分别。

  肖紫衿年少的时候藏不住事,锋利的眉宇间难免流露出几丝躁意。李相夷见了,便给肖紫衿剥了两颗莲子,要他嚼一嚼败败火气。肖紫衿嚼了,莲子没去里头的心,苦得他舌根发麻,心里更躁了两分,顿觉李相夷是没事找事。

  坐上门主之位后,肖紫衿却慌了神。门里的大事小情,无不要他过问点头,江湖里的大案小劫,无不要他斡旋决断。

  当真是好风光。当真是好麻烦。

  于是肖紫衿又怨恨起李相夷,他嚼着败火的莲子,这么想着。

  李相夷决计是死不了的。可他迟迟不肯现身,只怕是嫌当门主碍到他游纵江湖,遂扔了这烫手山芋,金蝉脱壳去也。

  每当四顾门遇上要事、难事、不得不做之事,肖紫衿便无端念起要人命的大麻烦李相夷。盘算起那个人从来都难不住,门下众人有什么事交到他案上,不消三五刻,总能等到一个办法。久而久之,所有人都信了李相夷是无所不能的,所有事都能问他要一个办法。

  十年里乔婉娩几次要随李相夷跳了东海相殉,肖紫衿掐着乔婉娩的肩骨拦住她,劝解的话说来说去绕不过一个意思:

  相夷是天下第一,笛飞声死了,相夷也不会死。他只是累了,总有一天要回来的。

  这话,乔婉娩自是信的。因为,肖紫衿也是信的。

  东海一战后,四顾门的众人寻了李相夷三年,怎么都寻不见这位旧门主,只好认了旧门主已死的事。

  有人提议为李相夷立一座衣冠冢以作告慰,乔婉娩原是不愿的,肖紫衿隐隐也有些不愿,却拿不出反对的理由。

  江湖就是这个样子,悬而不决的事,无论拖多久,难免要给天下人一个交代。交代是个样子货,无人在乎里头的芯子是真是假。

  四顾门给的交代,就是李相夷死了。

  又一年东海决战之日,李相夷风光大葬。

  纵然四顾门和金鸳盟殊死一搏元气大伤,肖紫衿万万不肯让江湖人看轻一丝一毫,尤其是不能让人觉得没了李相夷的四顾门实力不过如此。

  肖紫衿左思右想,为李相夷发丧要大操大办,要对得起李相夷的身份,四顾门的江湖地位。

  那日小青峰上一片缟素,灵堂里躺着肖紫衿亲自选的棺椁。棺椁是金丝楠木做的,请了西南最好工匠雕刻,涂了金漆,嵌了螺钿。厚厚的三重木里是乔婉娩一针一线手缝的衣服。

  从前乔婉娩等李相夷忙完他那些天下大事回来的时候,给李相夷缝了几件衣裳。眼下,乔婉娩等不来李相夷的时候,又仔仔细细做了一套行装。上衣下裳,无不用的是最好的锦缎,缎子是肖紫衿要临淄家中布庄的绣娘送来的。

  衣服上还端端正正放着一副八宝银冠。肖紫衿本想让江南最巧手的金匠打一副金冠,金匠掐好了丝请他看,他又想起李相夷素来不爱戴金的,嫌金光俗气,便改了工料,换做银子的。肖紫衿自己爱穿紫衣戴金冠,没少被李相夷调笑。每笑一声,肖紫衿的眉头就紧一分。到底是要进李相夷墓里的物件,肖紫衿依照那个人的习惯,只在镶的石头上做文章,挑了八色八宝,素雅中透着贵气。

  时辰到了,两边的乐班吹奏起丧乐。唢呐喧天,锣鼓震地,道士唱名。

  哭丧时,领唱的道士咿咿呀呀,端的是如泣如诉如怨如慕,偏偏泣而不绝、幽而不咽,倒要人不得不赞一声好亮的嗓子、好俊的功夫。

  乔婉娩跪坐在蒲团上,心绪被哀乐勾住,起起伏伏,情不自禁要落泪,为着丧仪不愿叫人看见。肖紫衿对她的一举一动向来关切,搀起她的小臂说:“婉娩,哭吧,哭过今日就好了。”

  乔婉娩哭着哭着便要背过气去,歪了身子。肖紫衿支好高大的身板给她挡住其他人的目光。肖紫衿未尝不想一哭,但乔婉娩那么伤心,他若是再伤心,又有谁来安慰她呢?

  发丧那日,整个江湖的人都沉浸在一股追怀之中。人们已经很久没有谈论李相夷了,随着“新丧”,关于李相夷的事如沉水浮光,被津津乐道了好些天。

  说李相夷有两柄绝世好剑,少师至刚,吻颈至柔,刚柔并济,方成绝代。

  说李相夷天资过人,聪颖非常,十五岁便能自创相夷太剑,就此开宗立派不在话下。

  说李相夷少年俊逸,风流倜傥,只身倚马蓝桥,满楼红袖相招。

  说书人惊堂木下的李相夷和肖紫衿记忆中的李相夷,相似却又微妙地不同着。

  同乔婉娩一道扶棺入葬之后,肖紫衿也和众人一样,在想李相夷。

  想李相夷那些莫名其妙的怪癖,不容置疑的命令,永不缺席的热闹。

  李相夷在的日子向来少不了乐子。不是同单孤刀约着吃酒去,就是揪合几个人一道捉弄云彼丘那个书呆子,再不然和百川院的刑探出门管管江湖不平事,都是极好的消遣。

  云彼丘给李相夷捉弄恼了,关上书斋的门叫李相夷吃闭门羹。于是李相夷就来烦肖紫衿。

  肖紫衿是李相夷第二喜欢捉弄的。

  那回肖紫衿从洛下给乔婉娩带了一双蝴蝶紫金钗,准备等乔婉娩的生辰送作贺仪。既是贺礼,总要配个上乘的匣子,垫上细绒装起来才好。

  李相夷见了便给肖紫衿出主意,说送礼贵在心意,不妨自己做一个木匣。

  肖紫衿锦衣玉食惯了,哪里会这等匠人手艺,转身就要去寻江湖上有名的木匠赶制。李相夷却缠住他,说自己儿时给单师兄做了好些小玩意,可以教他这门手艺。

  说是教,李相夷倒闲适得很,凡事只动一张嘴,对着肖紫衿和他手底那堆木料指指点点。肖紫衿要仆从送来全套的工具,在李相夷看来反而是没用的累赘。

  斧头是用不上的,用破城就好;木锯是用不上的,用破城就好;凿子是用不上的,用破城就好。

  好好一柄破城剑,虽比不上少师吻颈名动天下,也是名剑榜上有位次的。落在李相夷嘴里,竟成了随处可见的斧头木锯凿子。给木头切歪了碰裂了钻破了,不是他李相夷教得有问题,是他肖紫衿功夫不够到家。

  肖紫衿几次要撂挑子走人,到底还是给李相夷哄了回来。

  李相夷许是跟他单师兄没大没小惯了,应付肖紫衿的脾气也用同一套路数,围着他左右“紫矜”、“紫矜”地叫唤:“紫矜难道当真恼了我不成?”

  肖紫衿有天大的火气,被人点中就再也发不出来。他确是恼的,恼了太久,以至于习惯这种恼怒、焦躁、棘手的感觉。但他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被李相夷知道,即使他时常觉得李相夷对他的心思一清二楚。他看着李相夷下颌那点尚未褪去的圆润,蹲在他身侧仍矮了一头的身量,又一次说服自己,只当谦让这个小他六岁的顽童。一时竟忘了,就是这个顽童有着号令四顾门上下百千号人物的能耐。

  最后两人磋磨了十来日,那匣子才做成粗粗看得过去的样式。临了李相夷给肖紫衿道了声喜,往他的发髻上一拍,踏着婆娑步凌空而去,好不潇洒。

  肖紫衿伸手往发髻上一摸,抽出一根多出来的木簪,簪头雕成了如意纹,磨得很是细致。看木纹便知和肖紫衿这些天费的料是同一根绿檀木上的。

  肖紫衿握了又握,到底没用内劲折了它。

  待到乔婉娩的生辰,肖紫衿递出一只小叶紫檀的匣子,里面是李相夷见过的那一双蝴蝶紫金钗,匣子却不是见过的那一只。李相夷送了一支他亲手做的绿檀雀头钗,雕得很是玲珑可爱。雀头憨态可掬,羽翼纤绒丰美。乔婉娩摩挲着雀羽爱不释手,笑着要李相夷替她戴上。

  当晚,肖紫衿让仆从给自己送来一坛杜康,案上是那只他亲手做的匣子,里面放着李相夷送的如意簪。匣子开了又关,酒空了又满。

  肖紫衿盯着那根如意簪想,有李相夷活着一日,他总是不能如意的。

  十年之后,李相夷果然重出江湖。

  自婚宴那日,肖紫衿一眼认出了李相夷,便半分也高兴不起来了。

  李相夷从始至终就是个大麻烦。

  他生死不知的时候,叫人悬着一颗心,念着他的种种好处。

  他死而复生的时候,叫人吊着一颗胆,怕着他的种种坏处。

  可李相夷总是很忙的。纵使他换了个名字叫李莲花,改了行当不做门主做神医,还是忙得要人好找。

  野霞小筑重逢后,肖紫衿就一直在寻一个机会,好真正杀了李相夷,要这个麻烦再也不能纠缠在他和乔婉娩中间。

  第一次机会,让少年狂傅衡阳的四顾门复兴大计给搅合了。

  第二次机会来了。

  抚江楼上江风猎猎。

  肖紫衿和李相夷站在江楼的第三层,若是有心赏景,绝不会错漏一丝佳景。可惜二人都无心于此。

  肖紫衿忙着要杀李相夷。猎猎风声如同战鼓,一通通地擂在他心上,他握紧了破城。这一回决计不能再刺偏了。

  李相夷的个子仍旧矮肖紫衿一头,人倒愈发瘦削起来。下颌的那点圆润早已不见,脸色苍白,样貌也不如从前俊逸。

  肖紫衿到底忌惮着李相夷无人破过的相夷太剑和生生不息的扬州慢,他没有着急动手。即使如今的李相夷看起来比一只鹿重不了多少,一伸手就能给他拎起来。

  肖紫衿在李相夷面前永远沉不住气。

  李相夷也永远是那副不以为意的样子。

  肖紫衿想,不该让李相夷多话的。李相夷一说话,他便忍不住要听他的,于是酝酿了许久杀意的一剑,失了目标。他只能看着李相夷纵身,像一支破败的莲花,落进远来的乌篷船里。

  李相夷又自由了。

  肖紫衿知道李相夷水性很好,他是江南出身,在舟船莲蓬里窜大的。

  肖紫衿第一次遇着李相夷,就跟着他一路南下,从北地的高山重岭,来到了江南的鱼米之乡。

  肖紫衿原先只坐游船,那种有两三层楼高的画舫,船体比江南采莲的乌篷船大上许多。行船的时候除非碰上大风大浪,否则从船舱踏上甲板一概如履平地。

  肖紫衿那时觉得自己是鬼迷了心窍,居然答应李相夷一道坐上那么小的一只乌篷船,晃得他站都站不稳当。两个人挤挤身子坐下,再站一个摇橹的船家都嫌多。

  李相夷便说,要教肖紫衿驾船。他确实认真教了,这活计对身负内力的江湖人本就算不上有多难,只是略费些力气罢了。

  李相夷看肖紫衿会了,便拍拍手丢开船桨,放肖紫衿在那里出苦力,自己倚在船舷上好不悠哉。他伸手下水捞鱼,捏住锦鲤的尾巴出水,火红的鱼鳞左右摇摆,沾了肖紫衿一身的水腥气。

  肖紫衿面色霎时一暗,要扔了桨再把李相夷踹进水里给身上的云缎泄恨。李相夷赶忙把锦鲤丢回去,溅了自己一头的水。肖紫衿看他狼狈得撩起衣摆擦脸,顿时又没有那么气了。

  李相夷惯会耍滑支使人的。他要肖紫衿往东去,那里连着沈园的荷塘,说是要摘新鲜的莲蓬请肖紫衿这个北边来的少爷尝一尝。

  不消一刻,沈员外精心养的许多莲蓬便成了李相夷的囊中之物。莲花开得婀娜,但无人细赏。小小的乌篷船钻在高擎的荷叶之下,肖紫衿揣着手看李相夷在那儿磨磨蹭蹭地剥莲子,还一颗颗地掐开,挑出一根根芯子收在莲蓬的孔里。

  李相夷剥完要递给肖紫衿吃,肖紫衿嫌弃他握过桨的手脏不肯接。李相夷便捏住了一个个往肖紫衿的嘴里硬塞,也不管肖紫衿要怎么吃,好歹塞了五六个进去。

  第一次吃莲子的肖紫衿没品出什么特别的滋味,囫囵吞枣一般咽了下去,口中只留下残存的水汽。他看李相夷嚼得津津有味,直当自己不懂南人的癖好,心说这江南人实在是怪得很。

  乌篷船被水轻轻推着,撞在一杆硕大的荷花上。花高得越过人头,花瓣里裹着的水被撞得滴进肖紫衿的衣衫里。李相夷瞧见,莲子也不嚼了,只顾着笑话肖紫衿,断断续续念叨这么两句诗:“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

  肖紫衿想,李相夷吃着东西还要说话,怎么不被莲子噎死。

  那是肖紫衿第一次看着李相夷,想到死这个字。

  后来。

  后来的很多事肖紫衿都记不清了。只是总记得李相夷从抚江楼纵身一跃时对他那样一笑,和他二十二岁初见李相夷时看到的一样,有点骄矜,有点顽劣,有点散漫。

  像一阵风一样出乎意料地来,又不顾挽留地走。

  梦中的李相夷又笑了。

  留给肖紫衿一个看不懂参不透的笑。

  这一次肖紫衿没有停在抚江楼的围栏里,他踏上乌木雕成的美人靠,轻轻一跃,去捞一片轻薄的影子。

  影子在莲塘的中心,圆月映起的波光化作细碎的剑光,割破了它的形状。那影子便要藏进田田莲叶的遮蔽之下,躲进江南人眷恋的旧梦里。

  肖紫衿的身子坠进影子里,没有声响,却撞碎了原本的一切。让李相夷仅存的那点形迹,成为无处可觅的幻象。

  肖紫衿终究没有碰到那影子的半片衣角。

  夜漏滴到三更,肖紫衿从梦里惊醒。小青峰窗外树影婆娑,一轮明月堂皇大亮,照得黑色的斑驳四处游弋,动荡不歇。

  这夜是七月十五,肖紫衿想,李相夷真是个大麻烦,来他梦里做客,竟不肯多留一会,实在可恨得很。

  等天亮吧,天亮就派人再去沈园莲塘和望江沿途寻一寻,这梦兴许是个预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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