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疯癫变成了诱惑:克苏鲁、疯癫与文明
2017-09-05
我单方面与福柯坠入爱河
今天读到友人为“架空”公众号所写的,为纪念洛夫克拉夫特(昵称爱手艺)逝世80周年而写的克苏鲁科普文章。
前几天我亦有幸阅读了爱手艺的《克苏鲁神话》,是下面这一版:
简要说明“克苏鲁”故事的基本模式——地球曾被邪神“旧日支配者”统治,而它们中已知名字的只有“克苏鲁”,而在人类的时代,邪神早已在地底沉睡了亿万世纪,但并非永恒长眠……它们的意识在地上游荡,精神敏感度强的人类会感知到它们的存在,甚至有人类信仰它们,做着让它们再度降临世界的工作。
但一切的一切都是隐秘,如果其他的人类误入,触及到克苏鲁相关的事物,哪怕隐隐感知到它的存在,就狂掉san值(神智发狂),感到莫可名状的恐惧,陷入疯癫之中。而爱手艺的《克苏鲁神话》,就是由一个又一个的主动或被动接触者的故事组成的。
在读的时候,我就感到,爱手艺笔下邪神“旧日支配者”的设定,并不关乎邪恶与正义。因为友人的文,我就再次理顺了想法。我在留言中写道:
克苏鲁的原始设定中,旧日支配者的世界就是混乱的,杀戮的,血色的,这是它们的世界秩序。“神智”这个东西,隐隐还与艺术家的“敏感”对立,天才雕塑家与那位海军军官的表现截然不同。从这个角度,好像《疯癫与文明》啊,非理性与理性难舍难分的时候,正是它们尚不存在的时候。非理性本是自然的,甚至唤起艺术家的丰富联想,却为理性所排斥,禁锢于高墙之内。邪恶与正义不是能够定义克苏鲁的词汇。
没错,是《疯癫与文明》,是那个法国近代哲学家三巨头之一的米歇尔·福柯的第一部重要著作 ,它在维基百科中被描述为“讨论了历史上疯狂这个概念是如何发展的。”
尚记得阅读《疯癫与文明》时对水域的印象, “ 航行使人面对不确定的命运。在水上,任何人都只能听天由命。每一次出航都可能是最后一次。病人乘上愚人船是为了到另一个世界去。当他下船时,他是另一个世界来的人。 ”于是“水域和疯癫长期以来就在欧洲人的梦幻中相互联系着。”于是——
他(海因洛特) 认为,疯癫是人身上晦暗的水质的表征。水质是一种晦暗的无序状态、一种流动的混,是一切事物的发端和归宿,是与明快和成熟稳定的精神相对立的。
因此,在阅读《克苏鲁神话》时,邪神沉睡于海底,古老的神殿于海中升起时,克苏鲁将由此再次返回人间——这个设定,一下子就让我想到了混沌水域与疯癫体验之间的联系。
况且克苏鲁神话中还有“敏感”的艺术家更能够感受到旧日支配者存在的设定————
我们把艺术的创造归因于发狂的想像;所谓画家、诗人和音乐家的 ‘奇思怪想’不过是意指他们的疯癫的婉转说法。”
再次地,疯癫,也即非理性,再次完成了与克苏鲁设定的统一。
回到我的留言:“非理性与理性难舍难分的时候,正是它们尚不存在的时候。非理性本是自然的,甚至唤起艺术家的丰富联想,却为理性所排斥,禁锢于高墙之内。邪恶与正义不是能够定义克苏鲁的词汇。”
福柯写《疯癫与文明》,证明了非理性是如何被理性所异化和禁锢的,他一开头就用了帕斯卡的话说“人类必然会疯癫到这种地步,即不疯癫也只是另一种形式的疯癫 ”。他的写作目的,如维基百科所说:“ 著作此书的目的在于抨击社会机构透过医疗化社会(medicalized society)将人分为‘正常’与‘非正常’ ”。
在“疯癫与文明”这个标题中,“文明”就代表一种理性,将那种不可名状的诱惑拒之门外,将所有非非理性清除出去,以崇尚经验、理性与正常为荣。而疯癫,或曰非理性,感性,混乱,神秘,反经验,这些东西恰无法诉诸于理性的语言——由是,疯狂被禁闭于高墙之内。文明心安理得地,“用禁闭自己的邻人来确认自己神志健全”。然而——
正是疯癫变成了诱惑;它体现了不可能之事、不可思议之事、非人之事,以及一切暗示着大地表面上的某种非自然的、令人不安的荒诞存在的东西。而所有这一 切恰恰赋予半人半兽以奇异的力量。对于15世纪的人来说,自己的梦幻、自己的疯癫幻觉的自由,无论多么可怕,但却比肉体需求的实现更有吸引力。
无论理性是如何将非理性奋力排斥,但疯癫本属于想象的自由王国,本属于庞大的精神领域——水域!请再想到这个词,想象我们动荡不安,深渊混沌的意识海,想象我们浮于海底的意识,被称作“自我”的理性,以及理性之下幽深晦暗的混乱。
在爱手艺的书中,旧日支配者正在苏醒…………它的信徒正遍布大地,祈祷并帮助着它的降临……这意外地,亦与《疯癫与文明》的经验相同。
我们胆怯而软弱,贪婪、衰老、出言不逊。
我环视左右,皆是愚人。
末日即将来临,一切皆显病态。
——德尚
毛象的家→Bobby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