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玑灵】《浮暖》

  • 原作向日常
  • 首发2019/4/12,No.4,朋友点的调戏小玑,生贺
  • 《浮暖》

      吃过饭,刷完碗,外间准点传来新闻联播登登登的前奏,宣玑揪来纸擦干净手,裤兜里摸出手机点开某宝,划拉着屏幕慢悠悠往客厅去。

      陛下打定主意要做亲民圣君,于是尽其所能,早拿湿巾抹了一遍玻璃桌,台面乍一看清爽明净。宣玑忍了忍,没下手再干湿擦一遍,留下了略显眼的水渍痕迹。

      看不见,就当看不见,毕竟灵渊干活了。

      宣玑既感觉长了志气,又实在非常泄气。

      资产打底三千亩的大地主自住进来养成了看电视学外语的习惯,连带宣玑也要被播音腔荼毒。盛灵渊安静地坐在沙发上,姿态和古早时候坐朝堂听政没区别,一身运动服就是上次宣玑不当心买的,上身意外的合适,他不时捧热水喝一口润喉,看起来完全没注意自个儿堂堂人皇复生之后跟着剑灵真是混的一落千丈。

      宣玑说不失落是假的,此时松一口气却也是真的。盛灵渊没功夫注意他正好,他靠在旁边,懒洋洋地刷某宝,继续反复纠结。

      上回三十多个订单赶着取消起来简直要人命,可不能再让陛下靠近,异控局工资统共就那么点儿,陛下一来那鸡毛蒜皮的花费蹭蹭地窜,借调居然没加班费,肖征拍板的报销还没个影……

      宣玑万分怨念地给肖征发了个消息催他的置装费,偷偷摸摸瞥求知若渴的盛灵渊。

      鸟雀性好美丽装饰,宣玑自然不例外,盛灵渊现在住的卧室他搬来以后自己动手装修过一轮,好歹把个光秃秃的简装捣腾的多了几分生活气息。他对正经不正经做人的日子报以十二万分的热情,吃穿用度能花的绝不克扣——平日花钱大手大脚,吃占大头,家具什么就俭省了点儿,照旧用的自带的单人床。

      原本的确没什么问题,陛下住来了这就成了大问题。

      一个人睡这件事会成习惯的,绝对不可以长久。

      双人床不能省,之后换房子大不了就当便宜房东。

      宣玑摇头晃脑,走马观花扫一溜木头金属床,啧一声不满,又去刷三件套四件套——噫,幼稚、花里胡哨、老气横秋、女气、料子看不清、评论说做工差……

      购物车加一堆,就是下不了决定,宣玑生生又挨到属于兄弟诸国的快乐十分钟结束播起了广告。

      盛灵渊思量新闻结束了,熟门熟路地从茶几底下挖出个月饼盒,算是新养成的爱好。

      月饼盒里非月饼,里头存货全是宣玑新补的零食,头天刚装满时还倾情推荐个人喜好,雀似的绕着盛灵渊啾啾鸟鸣。

      盛灵渊只是喜欢听他喋喋不休,其实没对明白,他苍白的手指拨弄着花花绿绿的包装,左看右看,十分有兴致,显然早忘了没多久之前还在腹诽后辈这么用带字的纸太不成体统。

      陛下一贯适应能力极强,说话不带脸红害羞,重新取回色味声感之后似乎还活泼了点儿,宣玑想想自己不时被逗的局促万分,每晚在小床上束手束脚地翻来滚去,就忍不住自我唾弃没出息。

      贼心挺重,贼胆一戳就破——都不用盛灵渊说什么,他自己就跪了。

      盛灵渊到底不是耽于口腹之欲的人,满足过好奇心就随意起身,顺手捋下发圈套在了腕子上。

      宣玑咋舌,“又到陛下您沐浴更衣的点啦。”

      盛灵渊撇过目光,“不乐意?不乐意早说。”

      他笑意乍一看浅,眼里却很清晰,叫人看了心中一暖,又觉得那温柔的模样隐约透着三分遗憾,如若又开口,实在不忍再拒绝——遗憾演的和真的一样,对面要不是和他一起长大的宣玑,大概此刻已经五迷三道找不着北了。

      “没没,怕头发不干您头疼。”宣玑说,“只是您看看我这手。”

      每给盛灵渊洗一回头,手就泡的活似压过一遍褶子,宣玑实在十分想锻炼这位封建统治阶级自力更生。

      盛灵渊真的稍稍欠身了,“唉,来,让灵渊哥哥看看。”

      微凉的发梢拂过手背,细微的麻痒流窜皮下直往后脊涌,宣玑想蜷起手指,盛灵渊已经将他拢住了翻过来,柔软的指腹代替盈水美目仔细地端详掌心。他手凉,淡漠的冷意似雨又如雾,先是不轻不重砸上来,润湿了鼻息,汲取够暖热又挥散身形,捉摸不定却叫人心痒。

      盛灵渊的注意力似乎全在手上,轻轻揉捏掌心,滑过鲜明的骨节,“看相我不懂,生的是真不错——要是不常见你手探热油大概能觉得更秀气一些。”

      垂发与羽睫阴影交叠,暗下盛灵渊本就模糊的眼神,宣玑的目光描过他平和的眉,出神一瞬数了数纤长的睫毛,又顿在不太有血色的唇。

      他闷声说:“行了,我洗,洗还不成吗?”

      盛灵渊当下松了手,转身就走,脚步轻快且悠闲。

      宣玑火急火燎地看手机时间,大大叹了口气——和他放下时候比也就跳了一分钟吧。

      宣玑郁闷地扯几口零食吃,心不在焉地听不远处传来哗哗的流水声。等停了好一会儿,他才起身去浴室,一推开白色的门,室内关不住的潮气犹如大水决堤,携凉与热扑面而来。

      微渺水雾里,顶头灼人的黄光飞来折去,伏在浴缸上头雪白的人仿佛有些昏昏欲睡,两腿支一侧屈一侧,略交叠着,水面下湿透的长发靡丽地漂浮舒卷,不知怎么叫宣玑想起深海里的鲛人来。

      盛灵渊耳力太好,排风之类细微的声响对他还是太嘈杂,自学会了就不爱开,宣玑说几次都假装忘记,每每洗个澡,总能把不大的浴室弄的像个桑拿房,蒸的近旁清明镜面覆一层霜,怎样的倒影都看不清。

      盛灵渊睁开眼,见宣玑立着不动,开口说:“叫我好等啊,做什么呢?”

      他声音湿湿润润的,有点懒,支着胳膊靠在浴缸边缘,人比浴缸还白,热水泡了好一会儿泛开几分薄薄的绯。那张苍白的脸笼上一层云雾似的血色,尤以唇上最为鲜明,含着浅淡的一抹笑,眸色温柔平和,仿佛没半分多的该有不该有的意思,只叫人忍不住走近些。

      谁能拒绝盛灵渊这样的眼神呢?

      反正宣玑不能。

      宣玑褪下外套挂一旁架子上,嘴上回答:“看水电费账单,原先我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突然要养家没点准备,被开销吓了一跳。”

      他勾来角落的专属小板凳坐下,撸袖子的功夫,口袋里飞出枚硬币,在空中化作细细铁链吊来花洒送进手里。另一枚撞开龙头,水一开,打在盛灵渊发上,很快沁透成或密或疏的一绺一丛,湿漉漉地贴着他削瘦的肩胛蜿蜒。

      湿发间隙繁多,覆不满白玉似的肌肤,针一般雪亮,扎的宣玑眼都隐隐作痛。

      盛灵渊将垂发往后拨,微微抬首,好不叫水迷了视野。他觑着宣玑说:“那个什么……全责协议签的爽快,现在抱怨我?”

      “我哪儿敢啊!”宣玑替他捋清了额发,“就觉得这要白干活的领域也太多了,我得打报告叫上面涨工资发奖金,不给就消极怠工。”

      盛灵渊一想他涨“份例”之后,恐怕平日里的显摆能变本加厉,忍不住就给逗笑了:“那得叫他们多涨点。”

      他一动,顺着耳后颈侧优雅的线条汇入锁骨一汪小洼的水就盈盈地晃,摇映一道轻薄的光。宣玑直觉热气攀着脊背往后脑爬,几乎瞬间逼出了汗意,耳尖子烫的发软。他不敢往下看,轻声说:“灵渊,你坐好了。”

      盛灵渊应了声,贴心地把洗发水提来放一旁,闭上了勾人心魄的眸子。

      宣玑无声舒了口气。

      平心而论,盛灵渊大方的很,只管自个儿在那儿靠着,随意宣玑折腾一头气死现代秃头青年的浓密长发,中途大约觉得水凉了点,拔塞子再放热水,完事儿又闭目养神,再没有比他更好伺候的封建统治阶级了。

      可惜宣玑心怀鬼胎。

      他原本就有那么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癖好:一是手,之前被盛灵渊来回抚摸打量,弄得他心尖子发麻;一是头发,揉一把在手里牵动的仿佛是他自己的神思。上回挑的明明白白,盛灵渊照旧这么不避不让,于是每次宣玑都难免有点微妙的煎熬。

      算来也没多久,他已经习惯了服侍人的流程,不比头一回那么笨手笨脚。三千年等待从剑灵做成洗头小妹,宣玑觉得自个儿可真是出息,但——

      心甘情愿呐。

      他先是打湿了头发,再耐心地一侧一边搓揉过去。指间涨开的泡沫白花花的,云絮似的柔软轻飘,那一点儿阻碍若有似无,指腹掌根柔滑的触感最真实。他勾动丝丝缕缕的青丝,恍惚间只觉根根分明,穿梭指缝寸余空间,寒凉滑腻,又携几分说不出的暖。水雾幽幽浮生,托起了淡淡的香气,杂糅一张疏密有致的网,松松罩着他,吸入一口似乎就能与盛灵渊再近些,近到融成了一体。

      宣玑冲干净手,唤着“灵渊”就要指使花洒顺额发冲。

      盛灵渊却没反应,看起来真困了,重量全压在掌心,听他唤险些倒下去。宣玑被吓了一跳,下意识扶起他前颈,抵着咽喉要害处,盛灵渊这才掀起眼皮,沉沉地漏一丝迷茫,像是没什么精神,轻声道:“怎么了?”

      大股水流冲喷,蓬松的浮沫顺流而下,偶尔凝在耳尖垂垂荡荡,很快又坠落,不知融进了那一股——也许淌过了修长的颈子,也许滑落鲜明的肩骨顺着单薄的脊背往后腰去了。

      盛灵渊在热水里泡了那么久,面上浮着薄薄湿意,清透光润,人比平时还多几分活气。他说话时嘴唇翕张,宣玑甚至看得清暗色里那一抹组织言语的红。

      真要命。

      宣玑努力克制乱七八糟的念头,拨着盛灵渊的头发,不多时就将陛下给冲的干干净净。

      他忍不住说:“我说,灵渊,头发那么长你也没想着修修吗?”

      “这是累了?”盛灵渊随口回。

      宣玑深觉这问题不能想深,又不得不想深,连忙否认:“没有没有,还能再战。”

      盛灵渊鼻腔里哼一声淡淡的笑,宣玑认命地顺头发,捋几绺拢一起蓦然裸露一大块雪白的皮肤,水面下的发海草一样迤逦游晃,几乎掩不住那一把窄瘦的腰。

      他看的眼皮直跳,犹豫须臾还是放下了,“行了,底下你等下起来了自己来——”

      盛灵渊两根手指不知什么时候摸上他膝头,轻轻点一点,像是有话说,却没力气。

      宣玑蓦地僵住了,操纵花洒的铁链随心一转,当头喷他自个儿一脑门的水,淅淅沥沥淋落英俊的面容,身上浅灰运动服也深了大片。

      始作俑者似乎有些惊讶,宣玑自他眼里窥见了自己的倒影——满满的,只有他一人。他心里涌出某些冲动,被生生压了下去,忍得额角血流好似在狂跳,耳畔噪鼓烦人的声响。

      他狼狈地起身,险些滑一跤,盛灵渊见状失笑,“这就走了?你今天不太对。”

      我何止今天不太对。宣玑没把话说出口,抹了把脸,含糊道:“衣服湿了黏身上不舒服,我先去换件。你要不想自己动就等我会儿。”

      “唔……不打紧。”

      盛灵渊拔开金属塞就要起身,宣玑面红耳赤地偏过头,正错过他面上闪过的戏谑,只听得水声里轻笑悠然:“当初不是当我面衣服脱的挺干脆吗?”

      宣玑愣了一下,追寻记忆想到是之前在酒店闹掰的时候,脸上挂不住,哼哼唧唧道:“那能一样吗?”

      那时他可对祸害人皇避之不及,半点旖旎想法没有呢。

      盛灵渊显然也记得分明:“那是,还怒气冲冲地说我人渣来着。”

      宣玑忙不迭跑路了,“砰”地大力关上门,震的房子地动天摇。

      要不是知道他心中窘迫急于脱身,还真要当这是气的。

      盛灵渊调整好了花洒,迎着流水冲去残存的浮沫,萦满一身香气清清爽爽走出去,忽然十分无奈——宣玑不在,没人擦头发了。

      陛下自食恶果,只得自己动手,一边擦一边出神。

      宣玑也不是什么都不懂,怎么一点儿都听不明白似的呢?

      不解风情,果然还是得我来。盛灵渊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