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玑灵/R】《暴雨生凉》

  • 原作向,婚后
  • 《暴雨生凉》

    宣玑走出异控局,意外没见到不怎么期待的太阳。

    最近日头不寻常,升起不多久就起了烈性。早上还晴空万里,一个上午过去风云变色,浓墨贪婪地蚕食起天际堆叠的白,不详的晦暗沉沉地向大地压下来,闷雷如长眠初醒的巨龙,三五不时翻滚,刺目光亮稍纵即逝。燥热连日延宕,眼看就要得到疏解,这天盛满将倾的一捧水,半死不活地撑许久,到宣玑赶回家,已经快托不住了。

    远方闪电一气劈开苍穹,刀斧般狠厉,为隆隆阵雷铺路搭桥,风卷来第一滴尚温柔的雨,沾湿了宣玑的西裤,雨水挣脱线粉身碎骨,溅落带起热的飞灰,不多会儿汇成了零零散散的小洼。

    工作日楼道没人,宣玑偷了个懒移形上楼。他摸口袋,入手空荡,这才想起只带了手机,无现金时代加上异控局纯刷脸,自个儿都没发觉精英正装是个空架子。

    宣玑没听到家里有动静,放心大胆控制离火化细线,没几下撬开锁,大摇大摆踢了鞋。老祖宗若见朱雀天灵这么随机应变,大概恨不得气活,宣玑皮厚的很,扯下外套领带扔一边,冲了把脸就往卧室去。

    窗帘拉上大半,蒙昧豁开一线光,盛灵渊漆黑的长发脉脉散开,眉目舒展,被子抵着胸口,安分地只睡半边床,模样很是无害。

    盛灵渊现在心事渐少,能睡的沉了,懒起来也想赖被窝。原定两人一同去异控局,宣玑早上见他抿着粥一脸困相,果断留人在家,路上才和肖佂打招呼。鉴于陛下的身份,对这位想来就来、想不来就来的大牌,肖征倒没说什么,开会的时候为先斩后奏刮了宣玑好几眼。

    盛灵渊枕下塞了本书,宣玑抽出来随便一翻,就被那精校竖版古籍满页知识的力量碾的头痛,忙不迭收拾了。他打量盛灵渊须臾,绕回自己一侧,手探进被子,人也往里钻。五指穿行柔软的凉,落雨噼里啪啦击打窗门,也打在宣玑心上,浇不灭那股暗自涌动的活泛。盛灵渊有所感应一样要躲避,宣玑一把抄过腰,将人卷回来抱个满怀,罕有的欣赏到了陛下受了惊的茫然表情。

    “……吓我很好玩儿?”盛灵渊睡昏了,口齿有点含糊。他偏头去瞧挂钟,“我还以为你要去一天。”

    宣玑心想是有点,但没敢出口,讨好地贴了贴他的脸,“想我们家陛下嘛,养家糊口的男人归心似箭。”

    “哎,真乖。”盛灵渊毫无触动,头痛地皱眉,“劳驾顶梁柱先起来,你压着我头发了。”

    “……”

    宣玑眼睁睁看着盛灵渊揉着额际去了浴室,无端生出一股子秋风扫落叶的萧瑟,没精打采玩儿了好一阵手机,被猝然一道重雷闪的眼前一白。

    天完全阴下来了,大风呼啸呜咽,暴雨强横地拍打地表,撞的窗门隐隐作响。

    浴室里水声哗哗,宣玑等停了想去问盛灵渊中午吃什么,敲敲门没回音。他迟疑地推开,扑面一股氤氤氲氲的湿热,满脑子话就这么卡了壳。

    盛灵渊长发高束,肩以下湿的差不多了。他一向体温低,倒不怕水烫,洗澡温度总开的很高,蒸的脸上泛开薄薄的血色,浴袍领口袖管伸出来的皮肤也不遑多让。他后颈沾了水,还没来得及擦,就这么在宣玑视线的追随下凝结,悠悠滑进了衣领指节宽的豁口。

    不算宽大的空间倏忽成为某种陷阱,专为捕获宣玑一人,而猎手吝啬分来注意,兀自散开发随意拨弄,流水一样淌了一肩,侧脸映着漆黑的发,泛开瓷似的丰润的白。

    自在的可恨。

    宣玑手指动了动,收紧又松懈,推开半扇窗靠在一旁,随手灭了过于刺目的灯。

    疾风汇卷涡旋,于高空呼啸狂舞,寻到间隙便极力吹鼓湿润的沉滞。失去顶灯温暖的普照,盛灵渊似乎觉得冷,半倾身,凑近来,是一个略略放低的姿态。他长睫缀着细碎的水珠,微垂的眸好似风吹皱的静湖,幽影下摇映暧昧的波光,两片唇难得带了点血色,弧一道柔和的笑。

    “宣玑,犹豫的话可是要错过的。”他又轻又柔地说道。

    宣玑目光略垂,顺流畅的肩颈线条滑向嶙峋的锁骨,打了个圈,顿在松松交叠的衣襟,魂灵快飘出半开的窗,立志先将细细密密的雨珠数个清晰。

    盛灵渊伸出手,两指扣紧他硬挺的衬衣领,指腹不疾不徐抹一圈,骨节若有若无地碾敏感的咽喉。

    沐浴汲来的温度相比人体还是偏凉,软肉又是要害,宣玑忽略不了,不自觉吞咽,面上倒冷静,有点像那一身正装,脸、手之外不露半寸皮肤,眉目里少年似的轻快被扫进边角,成熟的稳重既规整又陌生。他笔直地望盛灵渊,眸子很沉,隐隐泛一圈灼热。

    盛灵渊随意拧开一粒今早亲手系的衣扣,轻轻问:“不是想我了吗?”

    明明只是来叫陛下吃饭,一歪歪到八百里外,哪怕开始都没想,有一个起了念头,就必要把另一个也拖来。

    宣玑眉心蓦地浮现鲜艳的族徽,拽到盛灵渊就吻住了,舌尖探进去,即便初时浅尝辄止,很快也绷不住那股汹涌的侵占意味,抵着口腔扫过一寸一毫。林火微渺时总是容易忽略,注意时业已火舌迫人,除却葬身其中别无出路,盛灵渊难以拒绝也无法拒绝,纠缠半晌才勉强被放过。

    他声息急促,推宣玑没推动,不太抱希望还是含糊其辞:“回房好不好?”

    “我不,就在这儿。”宣玑踢上门,舔舔嘴唇,眼梢那一点小痣得意的快要飞出面皮。

    他一早摸到角落的润滑,单手不大好弄翻了半瓶,倒也无所谓,若非不得空,实在很想吹个口哨庆祝。宣玑撩开浴袍下摆,一手湿滑顺腿根摸上去,又揽紧盛灵渊,将他用力按向自己,严丝密合贴上已然勃发的欲望,一边试探手指,一边啄盛灵渊微抿的唇,“灵渊,不夸我有先见之明吗?”

    盛灵渊白他一眼,“我看是心怀鬼胎。”

    宣玑知道他正不自在,有意偏头去咬他耳朵,“早上这衣服是陛下亲手穿的,我等您动手呢。”

    半开的窗渡来大雨的凉,室温早该下降了,盛灵渊却一无所觉。宣玑撑出了一方属于他的结界,润泽、闷热,大约世界被瓢泼大雨浇灌太过,他也点不起火,却蒸起了灼人的水雾,既困盛灵渊,也困住了他自己。

    情欲的锁链将他们绞在一起,七情六欲有所求是寻常事,因彼此而起,只摩挲就让人煎熬。捣弄的手指添到了第三根,指节稍分就能让盛灵渊难耐地拧身,宣玑像是还觉得不够。盛灵渊被他折腾的有些腿软,不客气地将重量多交给了腰间的臂膀,暗想肩上怕又是一片红。

    这混账东西喜欢上牙,叼着他的肉舔,当初封进天魔剑的可能不是朱雀天灵,是只恶犬,卖乖弄痴纯为表象,攫到骨头就不肯放,护食,骨子里邪气又张狂。

    一层浴袍经不住挑拨早散开,挂在臂弯晃晃荡荡,宣玑抽开手指随意在尾椎按了按,声音浑浊的要命,“灵渊果然也很想我。”

    盛灵渊正因一阵急蹿上天灵的酥麻发颤,没想到宣玑扯来浴袍的腰带,飞速抓住他手腕缠几圈,踉跄几步被推在门上,肩胛骨撞的生疼。

    宣玑勾起他一侧腿,硬热的性器抵着湿软的入口挤了进去。盛灵渊整个一晃险些没站稳,几乎能感受到某种溢出骨髓的战栗,随着深入体内的热度扩散。他腰被宣玑卡着,当即显了红印,简直是要捏碎人的手劲,也许是怕他逃走。

    可盛灵渊不会逃走的——他逃不动,除了依靠着宣玑没有别的办法。温热的嘴唇印在锁骨上,他别扭地去摸宣玑乱翘的发,深吸几口气尝试放松,优雅的颈线紧绷如弓弦,因每一寸深入拉的更紧。

    “……就不能把这衣服给脱了吗?”盛灵渊渐渐开始习惯那种微妙的满胀,面上有些无奈,断断续续说:“你可真是出息。”

    宣玑蹭了蹭他掌心,心想他还能更有出息,手背青筋好像因这一句话在暴跳。

    火焰鸟本性暴烈,此时皮下流淌的血已成了流动的脂,一点星火倏忽引燃,炸开了暴躁的心跳——这是他的灵渊,他渴望他太久,没有半点抵抗力,从来只恨亲密太短。宣玑喜欢看着他,尤其这种时候,心理与身体同时得到巨大的满足,缠起人来简直不懂什么叫疲倦。

    盛灵渊一向都随他,觉得宣玑掐弄重了才闷闷哼一声,敏感处一点也碰不得,没顶几下眼角就容易红,倾了眸子一汪水,那道淡淡的疤真正垂了泪。

    木质的震颤交织着混乱的呼吸与细微的水泽声,堪比外间不时的闷雷,他听力好过头,什么细微的都往脑子里涌,疲惫起来抵御不得,宣玑是比一切还要可怖的大水,他来势汹汹,卷着他抛于浪尖,沉没海底。

    凝落的汗迷了眼,他索性闭上,回收每一角余光,攀着宣玑低喘。礼崩乐坏的战乱时代什么都见过,只是当其中一人是自己,纠缠起来太过狼狈,饶是盛灵渊也没法坦然。

    宣玑隐秘地瞥向镜面又迅速收回,只作没发觉,却将人放下来了,抵着洗手台从背后进入。盛灵渊一时没太撑稳,被挽住手臂,修长的手指顺着分明的线条摸进束缚,很是温存地挑开一丝自由的余裕,拢起一侧揉按泛潮的肌肤。这暖热的温驯不合时宜,哪里不太对劲,盛灵渊有些茫然,又没力气想——他快给宣玑揉麻了。

    宣玑撩开那把又长又密的发,纤长的后颈微微泛光,凸着嶙峋的骨。滑落的青丝飘飘荡荡,黏在了漏出叹息的唇上,镜里的人偏着头,眉心微蹙,优雅的肩胛耸动着,像是振翅不得飞的蝴蝶,停留在怀抱里让人虚荣自得。亲吻落上肩,红印一个又一个,宣玑覆着他一侧手背十指交叠,一边顺着脊骨描摹。他划过窄瘦的腰,紧贴的身躯渡去炽烈的热度,酸麻自那指尖扩散,盛灵渊力气突然一松,五指在台面抓出无形的痕迹。

    这男人生着浅浅的腰窝,稍用力一按就受不了、浑身发软,被撞的前倾,勉力支撑也摇摇晃晃。宣玑将潮湿的碎发拨回他耳后,重又是一张干净莹润的脸。他正心猿意马,手上忽然一痛,原来是被盛灵渊报复似的含住了。齿列那点力道差不多可以忽略不记,软腻的舌扫过指尖,暧昧勾人,像执着鸿毛轻挑心田,叫人心痒难耐。

    盛灵渊觑人时眼不会全睁开,半阖着,目光投来,似是蒙了重重雾霭,彼此都看的迷迷蒙蒙。

    “灵渊,我头回见你——就棺材里出来那时候,想这人像艳鬼。”宣玑看的是镜子里交叠的人影,晦暗里白的晃人,遍布他又掐又咬的痕迹。他忍不住说,“真好看。”

    盛灵渊垂落目光,到底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模模糊糊地笑,“那你可是要死在我身上了。”

    宣玑按指压他舌根,又收起他尚有余裕的手覆上久被冷落的欲望,盛灵渊局促地吸了口气,他将沙哑的感慨印在他颈间,“我的确求之不得啊。”

    他虽然是跟人长大的,想法也很“人”,骨子里退不去妖族近乎死心眼的执拗,顶多淡一些,懂得保护自己一些。他对盛灵渊的独占欲有时候自己都受不了,又莫名的欢喜,满足于他和悦的微笑他清浅的眼神他每一个亲密的反应。盛灵渊躲着镜子,狼狈的模样依然尽收入宣玑眼底。他一贯苍白的脸蒸腾血色,胸口都染上薄绯,起伏的厉害,也不知是因唇舌的纠缠,还是因前后交织的刺激,整个人摇摇欲坠。

    宣玑很体贴地收紧胳膊,盛灵渊摔不下去,却也直不起腰,表面的柔情编织出了一道甜蜜的网,将他完完全全包裹其中,从里到外侵占个彻底。

    这是宣玑从盛灵渊身上学来的。他言传身教那么多年,宣玑在每一次崩溃后的疯狂里连带那份温柔到最后一刻的穷图匕现也一道回味,不说完全,七八成是学到了的。

    盛灵渊太纵容天魔剑灵了,小心呵护出一份不合时宜的天真任性,养出一个命运的变数,叫走偏的更偏,走歪的更分不清前路。世事难料,跨过扭曲的荆棘,倒也得到一份从未敢想象过的圆满。宣玑强硬地禁锢他,轻柔地抚摸他,满溢的感情在那双漂亮的凤眸里翻搅,盛灵渊一时生出某种穿透了时光的恍惚。

    宣玑好像说了什么,可盛灵渊没听清,也没功夫听,根本定不起涣散的意识,于是宣玑也不说了,流连地亲吻他面颊。盛灵渊又热又晕,嘴唇干燥起来,气息破碎的不像样。这可能是他做过最美好的梦,太美让人怀疑虚假,他近乎痉挛地去抓宣玑的手,不当心将他手背划破了,渗出细密的血珠,不成章法的念头如同决堤的澎湃大水,冲入脑海的一瞬却又好像流入了未可知的地方。

    杂音千回百转,归一成虚无。

    他们都活了那么多年,心有城府千重,面带矫饰无数,这时候脑子里却好像只剩一模一样的浆糊,外间燃不起的火在血脉里流窜,烧尽了自制与复杂的心计,什么念头都没有了。

    疾风暴雨摧枯拉朽折磨人间,情欲烧灼将人吞噬,纠缠怎样似乎都不够,只想与对方融在一起,不是小时候那种无可奈何的事事分享,而是想一个不落的体验对方因为自己产生的满足的回应。

    这初时意在捕获宣玑的陷阱不知什么时候缩小了,越发的逼仄,盛灵渊滚落其中反而成了猎物。盛灵渊好似落水又给捞起来一样狼狈,满头闷热的汗意让濒临极限的欲望更可怖尖锐,身体骤然紧绷,被宣玑咬在肩头顿时失魂落魄地呛咳起来。他们喘息凌乱,是一起高潮的,黏腻的湿意渗透了盛灵渊掌心溢到宣玑手上。这最空虚的时候他们什么都没有,又因为拥有了对方而仿佛拥有了世界。

    盛灵渊身上存不住温度,稍缓过来一些就真的冷了,很不讲究地扯上浴袍,贴靠着洗手台,也没管衣服和他本人有多乱七八糟。

    宣玑才摸出硬币撞开水,被他拉住一条胳膊,一下子就笑了,“陛下这是一刻也离不开我?”

    “让我抱会儿。”盛灵渊没否认,话声轻柔,湿漉漉的眼下绯色未退,看的人心痒。

    宣玑贴了贴他面颊,由着盛灵渊伸出胳膊将他圈紧。

    盛灵渊近来学会很多,比如这依靠的姿态,熟练使用各类小技巧,宣玑明知道他是故意的,又十分吃这套,恨不能用再多些。

    热水蒸起暖热的氤氲,空气湿润静谧,懒洋洋的,一时没人说话。盛灵渊看上去又困了,要不是手指还在慢吞吞地点宣玑后背,宣玑差点以为他已经睡着了。

    宣玑认真地凝视盛灵渊,外间天地震动、风雨浩荡,他内心依然很平和。

    这现世的安宁里有迟到了三千年的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