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玑灵】《至此终年》
《至此终年》
步履由远及近,轻快又平稳,两种不同特质奇妙地结合在一起,透过门扉传进了盛灵渊耳朵里。
是宣玑的脚步。
比出去时沉一些,还有别的稀里哗啦的响声,看来买了不少东西。
盛灵渊听的一清二楚,依旧八风不动,搂着一只硕大的绒毛泰迪熊,舒舒服服靠在新换了布面的软沙发上。
他长眼微眯,漫不经心瞥花花绿绿的电视,尖下巴摩挲熊耳朵,长发松松束在身后,散几缕贴着白皙的手背蜿蜒,颇有几分醉卧美人膝的慵懒样。
前段时间善后科搞团建,去了城郊短期的嘉年华游乐园。这熊是宣玑随手打回来的奖励,挂高处还好,拿下来胖墩墩,戴小高帽,穿半身衬衣外套假两件,有半个人高。
宣主任自诩帅气英俊,平时出门得抓抓头毛,在舒服范围里打扮的人五人六,和绒毛熊画风十分不符。
平倩如颠颠儿凑近去夸主任厉害啊,朝泰迪熊挤眉弄眼,还差零点一秒就能唬到手,一旁盛灵渊突然严肃地按了按泰迪熊圆滚滚的肚子。
于是宣主任胳膊肘拐弯,泰迪熊就跌进了陛下的怀抱。
他一边欣赏陛下难得一见的茫然,一边官腔打发平姑娘:这只我自留了,请小同志发挥主观能动性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实在丰衣足食不了再求助外援。
这熊最后成了块巨大的板砖来砸鸟爪子,是宣玑抱回去的。
盛灵渊捧一杯冰奶茶下出租车,扭头勾起一个微笑,充满期许与欣慰:你看,这东西和你多合衬。
大夏天的,宣玑一个火属,蹭蹭毛茸茸的布面都热,胳膊底下夹着熊,被夸和被骂了似的,还得没精打采地点头,十分想锤扁几个小时前的自己。
外面秋老虎张牙舞爪,宣玑回家一脚跨进个冰窟,登时就掉了一身鸡皮疙瘩:“灵渊,又开十八度啊?”
盛灵渊裸在长裤底下的脚冰冰凉,和泰迪熊亲密的好像就差没把它当被子,他却懒洋洋说:“出去那么久,我先做点准备,怕你热着了。”
“哎,臣多谢陛下关怀,有点过头了,咱还是调高点儿吧。”
宣玑说着把东西全塞进冰箱,熟练地从一旁抽屉摸出茶叶盒,取了点儿碾碎再煮,不多,大概够两三杯的量。
他回房草草冲了个澡,出来头毛乱翘,正拨弄着,听到他们家陛下饶有兴致的点评:“这个丹离没上次看的模样正气,薄命相,轻浮了些。”
“偶像剧嘛,看看恋爱就好,女主角挺好看的。”
宣玑随口说,没发现盛灵渊瞥了他一眼。
今人摹仿旧风华,三千年后雕栏画栋里,后生陌生的脸庞涂脂抹粉,半点没有昔年的影子。戏只是戏,傀儡贴着熟悉的名字奔来走去而已。
那些人与事、生与死早已飞灰,与盛灵渊隔了不止一道山川长河,挖出来也该再被埋回去。
新时代的阳光亮堂堂,挺好。
“不过朕怎么又把丹离和他的红颜知己拆散了?”盛灵渊摸着下巴,对后生的想象力十分嫌弃,“这关盛唯什么事,他娶的那女人还能和丹离扯上?毕方怎么也来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不是说历史是学堂的必修吗?”
“这段太古旧啦!课本上有半章一章待遇很不错了,发挥余地很大的……你懂,净瞎扯。”
宣玑寻思水快沸了,一进厨房耳朵里飘来听烂的前奏,他开始觉得牙疼:“这歌怎么那么火?刷什么平台都有人用,弹琴念诗化妆秀衣服,还能有吃播……”
盛灵渊在客厅里听不见,听到了也不懂。
预告魔音乱炸,什么“我爱你但我们注定不能在一起”、“我有妖族血统与你有家国恩怨血海深仇”……
宣玑印象里丹离和他一百零八个女朋友昨天还在你侬我侬,进展还挺快,也不知道盛灵渊怎么忍下去的。
待滤完渣子,把热茶塞进冰箱,宣玑回转客厅去看盛灵渊,才发现他压根没想着忍。
盛灵渊和泰迪熊脸贴着脸睡的正香,发圈滑落躺在地上,海草似的黑发散了一肩,尾梢流水一样淌过削瘦的腰,T恤蹭起来露了一小片皮肤,白的刺目。
宣玑眼皮一跳,忙不迭给拉好了。
沙发角落里,火烈鸟布偶正委委屈屈地立壁角,泰迪熊脸上的笑好似耀武扬威,宣玑看了就来气。世人皆爱哺乳有毛动物,连做布偶也是他们更可爱一些,禽类真是大写的惨,虽然他平时啃鸡翅啃的欢快无比,也不代表他不能义愤填膺。
宣玑顺手把调到主机模式,想了想,半抱起盛灵渊,要他枕腿上。
盛灵渊是真的困,对一通折腾只稍稍蹙眉,松开泰迪熊,侧身要寻舒服的姿势。
宣玑摸摸脸,拍拍背,趁调整正大光明揩油,游戏不打了,耐心地顺陛下缎子似的长发。
盛灵渊的睫毛很长,隐隐颤动,羽扇似的落一片阴翳。宣玑一瞬不瞬盯着,心中莫名一动,识海忽然涌进来了断断续续的模糊画面。
——共感。
对迎敌有效,对相处微妙,说不上是好或坏,恢复以来盛灵渊大部分时候都封的好好的。
宣玑没想到,他会突然自己松懈了。
盛灵渊从凉冷的溪水钻出来,长长舒一口气。
少年个子拔太快,皮肉跟不上抽条,套上干净衣服单薄似纸片。他一张脸没多少应有的丰盈,眸子又黑又沉,盯着水面,像看自己入了迷。
说是天潢贵胄,过的比寻常人还不如——这特指盛灵渊亲爹脑子一抽挑衅妖族之前的平民,之后就算了。
人族孱弱,修炼几多不及天赋灵能,妖魔横行的世道,生而为人是种残忍的苦难,不是被杀就是被吃,真不如胎死腹中还来的好一些。世人也许皆是罪孽深重,百世难消,要生受千年难遇的磋磨,来生才有望超脱。
落魄皇子无缘娇贵,盛灵渊只有一个习惯近乎执拗,一能近水非得洗干净,把自个儿当进献天神的祭品似的认真。
其实他本人的确无所谓,耐不住脑子里还住一只天魔剑灵。也许是有翼一族的天性,清洗与梳理本能地让他们快活,剑灵的愉悦透过识海传来,倒也能让他得到几分弥足珍贵的轻松。
盛灵渊是一柄挥向妖族的剑。
他先得长大,才有机会磨利,于是比起说话,先学会忍耐,与活人交往前,先见惯尸体横陈。幼小的皇子被生拉硬拽,奔逃在实现预言的血路。所有得到的都要失去,所有认识的都要死去,盛灵渊身边不变的,除了高深莫测的丹离,只有孱弱的天魔剑灵。
稚嫩的剑灵火红一团,幼雏瘦的剩一把骨架子,胆子小的要命,遇敌就哭到快要倒气,叫同样又疼又烫的盛灵渊心烦又无奈。
他不住尝试换气,平复疼痛带来的颤抖,劝说自己一样重复:“我在呢,能忍得住的……我们都可以的……”
一回,两回,数不清多少回,剑灵瓮声瓮气地唤“灵渊哥哥”,不再抽噎了,也是哭累了,偶尔哽一声,“好疼好疼……”
盛灵渊上头有个大哥,血脉相连就是兄弟,他和天魔剑灵还心思相通,更亲密一些。
它那么小,心智成长的那么慢,养在他脊背里,依赖他一个人,全世界只有他们两个是完全拥有彼此的。他安抚剑灵的悲伤与恐惧,面上还是早熟的忍耐,其实几乎有些恍惚了。
想哭就哭吧。他想。
也算是替他哭了,反正旁人看不见。
当年的剑灵怯怯的,说什么听什么,越大越无法无天,成天扯着嗓子叫唤灵渊灵渊,吵的他脑仁疼。
盛灵渊一离水,天魔剑就急了:“灵渊,你让我再看看!”
盛灵渊只想回去看书,“都看十几年了还没厌烦吗?”
“好看的人看多少年也不厌,东川没几个人比得上你呢。”
盛灵渊对剑灵的歪理百思不得其解。
他以君子道教导天魔剑,自觉受够内敛忍耐的憋屈,没特别压制它,结果这家伙开朗欢快是真,却过了头,怎么能长成好吃懒做娇气霸道还好色的一朵奇葩呢?
盛灵渊打死不肯承认自己儿童教育的失败,断定一定是南明谷朱雀的血统有问题。
“我现在想想以前碰到的那些妖族,丑也丑死了,光凭他们那么丑还作恶,以后我也要大杀四方。”
盛灵渊听他大放厥词,奇道:“你这是对以后模样很自信么?”
天魔剑小孩子画饼,得意洋洋,“那必须的,英俊潇洒少不了,翅膀肯定闪闪发光漂亮的很。哎,灵渊,到时候我带你飞啊!”
盛灵渊打蛇打七寸,只冷淡道:“你先从我脊背里出去再谈这个。”
一说修炼,天魔剑就蔫儿了,自觉理亏又恼羞成怒,盛灵渊默默塞了几顿甜口才哄过来,十分自讨苦吃。
按说天魔剑迟迟不出,最着急的应当是盛灵渊,可事实上他严以律己宽以待人,在天魔剑相关事上几乎可说懈怠。
东川山清水秀,生活安逸,他在这世外桃源里照想象,拉拔出一个阳光底下应当生出的少年。
爱笑,爱闹,什么风景都看,什么活动都想掺合,玩乐样样感兴趣,看两页书识海就一片寂静。可惜,他的世界寄托在旁人身上,远行尚且要仰赖旁人的腿脚,他自己一无所觉的拘束盛灵渊一清二楚,也或许是因此,才硬不下心管教。
它真正现世那天,暴起光芒仿佛浴火而生,剑刃雪亮,刺的人不敢逼视。
他们不再完整如一,又依然共享着一切。
盛灵渊第一个念头是:怎么那么快?
天魔剑大笑着回应:因为我厉害啊!
盛灵渊凝视凛冽的金铁,天魔剑也在望血肉之躯的少年,他们都在习惯乍然出现的新视野,以对方的眼观察自己。
剑铭为彤。彤者,从丹,赤也,简单粗暴,天魔剑看清了气的七窍生烟。
盛灵渊为他的成长而喜悦,一边同他说笑,心头瞬间浮生某种难以言说的失落,万分惆怅起来。
他终究只是凡人。
凡人脆弱,一生白驹过隙,玲珑心思转眼就是黄头一抔。血肉温养的天魔剑懵懵懂懂,不通世事,却注定要万古长存。
想到几十年后,剑灵说不定要茫然无措,盛灵渊就懊悔从前的放任。
他做错了。应该好好教他的,所幸现在意识到也不算晚。
天魔剑不喜欢修炼,面对连番战事,不抓紧也不行。即便困惑一柄剑为什么要学待人处世,他依然一应听盛灵渊的,倒又像小时候的乖巧样子。
他一向活泼,满腔精力对着盛灵渊一个闷葫芦倾倒,和人说话却犯难。人族弯弯绕绕,时不时绕的他晕头转向,谈话一场比打架还累,赌气说干脆永远待剑里不出去了。
盛灵渊就说:“哪个当初说要带着我飞的?我还没见过器灵凝聚的实体呢,你勤快点儿,让我有生之年也看看。”
“千八百年后呢。”
我可活不了千八百年,盛灵渊心想,故意道:“我看你成天咋咋呼呼,像没长过似的,是不是怕停在小孩子模样?哦,还是怕长成个丫头啊,小、彤、儿——”
“别这么叫!”外出经历了些事,自觉稳重点儿的天魔剑万分不满,沉默下去,像是气到不肯说话了。
之前闹过那么惊天动地的一回,天魔剑别扭来别扭去,居然学会了封闭心思。盛灵渊左右权衡,虽然遗憾,但也不失为一桩好事。
半晌,天魔剑情绪好了些,“灵渊啊,你觉得我跟你姓好不好?盛彤怎么听都比单字像样点,我可是要跟你作威作福的剑灵呢,得有气势。”
“胡说什么,国姓是说改就能改的?”盛灵渊道,“还作威作福,成天不想着学点好,我教你这么说话了?”
“你要是准了,别人能说什么?”天魔剑声线比幼时沉几分,依然清亮悦耳,拖长音撒娇起来透了丝丝的甜。
盛灵渊不为所动,摇头道:“白日梦挺美,也不想想一般什么时候加个姓……”
他忽然住口,天魔剑还在理直气壮道:“我就认你一个主人,不跟你姓跟谁姓啊?”
盛灵渊脑子里闪过他荒唐的梦,掩饰似的轻咳,含混了过去。
这一含混就含混了许多年。
天魔剑顶着他半点也不威风的名字所向披靡,直到最后一战些微受损,怪异的感觉透过剑身刺痛盛灵渊,下一刻就被封去了。
这算是重伤,但没有关系,养着就能恢复。盛灵渊并没有将它当成大事,擦干净剑,一个人抱着休息,两个人在识海中交头接耳。战后难得放松,他听天魔剑半真半假抱怨疼,不过妖王那拼拼凑凑一大只丑东西终于死了真是值的很,闷在被子里偷偷笑。
盛灵渊说他不学无术,等安定下来了要好好纠正这口无遮拦的性子。
他以为他们的日子很长,生怕被剑灵被孤独遗留在人族弯弯绕绕的世界,想引导他,学着扮一个人样,却从没想过唯一例外的可能——彤不会有未来。
天魔剑的盛名戛然而止,甚至没有折在战场,而是和诞生一样,折在了人的妄念,无比讽刺。
此后常做的噩梦真实的过分,剑灵的声音飘飘荡荡,不住劝:“灵渊,把我交出去吧,早一些交出去,就少一些他们对你的非议。”
盛灵渊冷笑:“我第一次知道一柄剑也会做白日梦。”
“可我一个器灵,本来就是小妖嘛……”
任性妄为的剑灵不知什么时候学会的叹气,带着一种少年强说愁的单薄,悲哀却是浓重的。
他嗓音低下去,多了盛灵渊听不明白的沉重,“我不想你难做。”
“失去本命剑,我不会是我了。”盛灵渊当时是这么把他堵回去的。
可他的噩梦无比真实,因那便是真正发生过的对话。
他是年轻的困兽,浑身是刺也逃不脱千般围捕。所有人口称陛下、万岁、吾皇,将他捧上高台俊宇施以极刑,冷酷地毁去一半的盛灵渊,让他目盲、耳聋、半身失觉,留下面无表情的盛潇独坐高堂。
他反复抓破眼下那一角皮肤,指腹抹过血塞进口里。
这血还是热的,咽下去却冰凉有如刀搅。
从此再不会有人叫他灵渊。
不是死了,就是不配。
包括他自己。
盛灵渊颤了颤,下意识按上眼角。
触感光洁,什么也没有。
“醒啦?”宣玑的声音从上面传过来,“想不想喝奶茶?”
“不要珍珠。”盛灵渊直起身,见宣玑歪到一旁抽纸巾抹脸,觉得好笑,“火属还会着风寒吗?”
“别小看现代病毒啊,可厉害了,不当心就中枪。”宣玑干巴巴地说,“下回真别开十八度整我了,你那身体本来就体温低不怕,我要是生病了肯定是大事,还得去异控局打特制疫苗,指不定要留院观察,想想都麻烦。”
盛灵渊心不在焉点点头,捡起发圈束头发,随手调了个台正在放什么歌会,听上去还行。
宣玑正在厨房装蛋糕,旁边一杯奶茶的吸管卷了花样。他最近越来越喜欢搞这种小装饰,美其名曰生活情趣。
盛灵渊好奇道:“再一两个小时就饭点了,也不怕吃不下吗?”
宣玑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瞥过眼又生生扭过头。分秒毫厘而已,微红的眼角已经叫盛灵渊看出异样,声音入耳却没什么破绽,“三两口而已,影响不了的。”
共感没封好,他看到了。
盛灵渊意外的没恼怒,反而忍不住想叹息。
他有意隔绝险恶捏成的少年,还是在岁月长河中随波逐流,将饮尽的悲伤收在那一粒妖异的小痣里,只露轻快的笑脸给他看。
盛灵渊这个没什么良心的东西一向自觉一颗心硬如磐石,可现在面对宣玑总是不由自主柔软下来。
他原本也是他跳动的心脏,不对他心软,该对谁心软呢?
盛灵渊斟酌着开口:“那些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不要太执着了,梦只是梦而已。”
宣玑闷闷地应了一声,侧过身,揽住他的腰。他肩宽腿长,怀抱温暖让人安心,盛灵渊靠的很近,将将抵着鼻尖,宣玑却只在他发上贴了贴:“灵渊,疼吗?”
“什么?”盛灵渊愣了愣,才知道他指的眼下的伤,可那真是太久之前的事了,不留多少印象。
他顶着宣玑认真的目光含糊其辞,“大概……?开始抠下来的皮肉有御医处理了,后来也就是我弄破伤口而已。”他顿了顿,口气不自觉嘲讽,“要不怎么说是天魔呢?最后连点疤都没有留,面皮完整如初。”
宣玑的眼睛又热了,他深吸一口气,有意不去看盛灵渊,喃喃道:“可惜那时候我不在,不然替你分担一半了。”
这哪里有断剑万分之一疼?
盛灵渊低低一笑,“每次觉得你长进不少,又说孩子话。”
梦里的共感毫无保留,盛灵渊满腔愤怒自责不敢置信甚至疯狂的自毁冲动冲刷过他心海,宣玑若不是早经历过一回,早被拍浪而来的情绪给震的粉身碎骨。
很久以前,盛灵渊说他明明是柄剑,心却滚烫,铸造浇熔的热度似乎从未冷却过。
这话对斩妖的凶器而言像是恨铁不成钢,少年眼底分明透露欣慰的微笑,让天魔剑无比迷茫。
宣玑现在明白了,他的确心热,如同天生沐浴阳光,于太平盛世长出来的一样无忧无虑,全是盛灵渊教的。
人族皇子冷静自持,恣意全寄托给了他,将一个未出生就被永生拘禁的剑灵教成了自由自在的人。
那是他自己唯一不能做到的事。
宣玑心神震动,低下头却有点无奈了,满腔感怀变作哭笑不得:“你做什么呢?”
盛灵渊从他身后蛋糕上抹了把奶油,半点没有被抓到的自觉,反而微微一笑:“你磨磨蹭蹭不吃,那别怪我吃了。”
“……”
宣玑就差没翻白眼,刚想开口,下唇按来凉冷的手指,卷着新鲜奶油,在他怔愣间状似无意地往里搅了搅,触到软舌又收回去,盛灵渊毫无顾忌地舔个干净。
宣玑这辈子一张脸厚如城墙,被这么冷不防一出还是闹的耳后脖颈红透,实在比不过老鬼会心一击。
“要吃你好好拿叉子什么到外面去……”
宣玑窘迫且虚弱的话语被盛灵渊压回去。他轻轻咬了他的舌尖,一点也不疼,反而激起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酥麻,腰后直直往天灵窜,宣玑不自觉将他搂的更紧了些。
唇齿纠缠间凌乱的呼吸搅动滑腻的奶油,又香又甜,蒸腾起让人晕眩的味道。盛灵渊有意松开了些共感,宣玑顿时头皮发麻,扯开他,喘息着简直头晕眼花:“这种时候就别开了吧?!”
盛灵渊似笑非笑挑起眼,“以前没机会试啊。”
宣玑明白是他恶趣味上来了,一口气憋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铅砣似的左撞右荡。
可再如何郁闷,白皙的手攀上肩,又好像一切都消散了。
宣玑反搂住他,无可奈何地放任了轻柔的啄吻。
盛家最锋利的剑成为了他自己,固执留守于世的人夙愿得偿。
他们寻觅到归处,现世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