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绪】金鱼花火
衣更真绪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晃动的树枝、漆黑的夜空，还有如银屑般洒满了天际的繁星。
身下是柔软的草地，以及被揉搓得一团乱的浴衣，耳边传来微弱的虫鸣声。综合各种情况来看，目前的处境只有一种可能——
他睡着了，而且是在荒无人烟的野外。
胸口有什么东西沉甸甸地压着，真绪伸过右手，摸到一颗毛茸茸的脑袋。
他低头看去，自家发小那张睡得正香的脸正压在他胸前。
他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试图回忆起在这之前发生的事情。祭典、花火大会、后山。脑海里隐约浮现出几个关键词……想起来了，听说要举办花火大会的消息后他约了凛月一起——中途还买了酒——为了观赏烟火而爬上了后山……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变成现在这副糟糕的局面？
真绪推开趴在胸前的凛月，扶着酸软的腰半撑起身来摸出手机，在看到屏幕上时间的一瞬间吓得差点将手机甩出去。
3:00 am……也就是说，他和凛月……一起夜不归宿了？
“喂！快起来凛月，回家了！”真绪连忙推了推凛月，后者手脚与浴衣缠作一团，依然锲而不舍地熟睡着。
“ま〜くん不要吵……就算是吸血鬼精力也是会用尽的……”凛月皱起眉头，揉了揉惺忪的双眼，“我家没人在所以不会管我，ま〜くん的话，前几天因为忙LIVE的事住在学校时也跟家里打过招呼吧，所以不要紧。”
“唔，你这么一说……”真绪有些纠结地皱起眉，紧接着摇了摇头，直起身催促道，“但是……果然还是快点回去吧。”
“我是无所谓啦……”凛月慢条斯理地抚顺皱成一团的浴衣，意有所指地瞥了真绪一眼，“不过ま〜くん，你还站得起来吗？”
“小瞧我？想打一架吗？”真绪挑眉，单手撑住身旁的樱花树试图站起身，摇晃了几下后，不出意料地摔倒在原地。
“ま〜くん？腰酸吗，还是胃疼？”凛月倚树坐着，及时伸手扶住了真绪。
“头有点晕……”真绪晃了晃脑袋，试图赶走眼前不停盘旋的星星。
“也是呐，”凛月笑了起来，视线移向倒在一旁的空易拉罐，“毕竟那些酒一大半都是被你喝掉的。”
“抱歉，我也没想到酒精的力量会这么强大。”真绪苦笑着按揉太阳穴，深埋其中的痛感让他忍不住皱紧了眉头。
“ま〜くん这么虚弱，没办法走回去吧？”凛月站起身，背朝着真绪半蹲下来。从真绪的角度，可以看到他的侧脸，以及嘴角噙着的一丝笑意，“来吧，这次就换我背你。”
※18:00 pm
“上一次来祭典玩已经不记得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啊……”真绪站在路口，望着人头攒动的街道，心不在焉地感慨着。
“ま〜くん也上年纪了吗，变得喜欢回忆过去了呢。”耳边传来熟悉的嗓音，真绪回过头，看到浴衣穿得松松垮垮的凛月正站在他身后。
“才不是上年纪了。”真绪抓住对方敞得过于大的衣领，手法熟练地拉好，“居然不用我去接你就来了，凛酱也长大了啊。”
“ま〜くん对我的刻板印象真让人失落……”凛月作出一副无奈的表情摇了摇头，视线移到了真绪手中提的袋子上，“那是什么？”
“是酒喔，”真绪朝他眨了眨眼，“来这里的路上，在便利店买了几听啤酒。”
“以我的年纪没问题，不过ま〜くん还是未成年人呢，饮酒可是违法的喔？”凛月曲起食指撑在下巴上，若有所思地看着对方，“而且ま〜くん有胃病吧，不会胃痛么？”
“没记错的话，凛月也只有19岁而已吧？”真绪毫不在意地笑了起来，“替别人操心惯了，偶尔也想干点离经叛道的事情。至于胃病，我带了药所以不要紧。”
凛月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他的注意力很快被排列成行的摊位上五花八门的商品吸引住了，泛着诱人光泽的苹果糖，以及画着奇怪图案的各色面具，大约是脱离「人类」这一群体太久的缘故吧，这样喧闹的场面没有引起他太多的反感，反而有种新奇的感觉。
在这十年的人生中，真绪是他唯一的救赎，是把他拖离那深不见底的暗夜的光，一旦认定了这一点，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再让对方离开自己了。这些都是自从去年春日音乐祭的那个晚上起，早已坚定了的不会动摇的想法。
“要吃章鱼烧吗，凛酱？”回过神来的时候，真绪已经逛了一圈，双手拿着不少食物回来了。
“ま〜くん喂我。”凛月做出「啊」的口型，等着真绪把食物递过来，仿佛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小心烫。”真绪用牙签挑起一个丸子送了过去，看着凛月一脸满足地吃下去，不禁微笑起来，“我还买了苹果糖喔，刚刚看到凛酱一直盯着那个摊，好像很想吃的样子，一起吃吧。”
虽然同样有着鲜红的外表，却与血的滋味相差甚远。凛月细细地咀嚼着，一抬头，对上真绪隐含期待的视线。
“很好吃呢。”凛月笑了起来，猩红的双眸微微弯起。
得到他的回答，真绪也像松了口气般微笑起来。
※20:00 pm
“要说看烟花的地方呢，我倒是想起一处不错的——”凛月歪着脑袋，拉长了尾音看向真绪。见后者茫然了两秒，随即露出了然的微笑，不由得也跟着笑起来，“该说不愧是ま〜くん呢，看样子你也记得那里。”
“记得一清二楚呢！”真绪点了点头，转过身看向不远处连成片的山林，“现在时间还来得及，我们快点去吧。”
“说起来，我们也有好几年没来过这里了。”沿着弯曲的石板路向上走，真绪拨开遮挡视线的树枝，映入眼帘的是一座破旧的神社。
“嗯，那时候ま〜くん总是在这里迷路，找到我之后就扑进我怀里哭个不停。”凛月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不是这样的吧？”真绪哭笑不得地看向他，“明明是凛月带错了路，害得我们在树林里绕了一个下午。”
话音未落，真绪像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轻声笑了起来。
“而且呢，像凛月在神社的台阶上睡着一路滚下去都没有醒来这样的黑历史，我也记得很清楚呢。”
苍白的月光从树枝的缝隙间洒下，在黑暗中勾勒出两人模糊的身影。凛月侧头看去，月光映在真绪松绿色的眸中，如同半明半昧的星光。
ま〜くん的眼睛里有星星。这个想法如此自然而然地冒出来，让凛月不由得愣了片刻。
真绪似乎注意到了凛月的心不在焉，用询问的目光看向他。
“没什么哦，ま〜くん，我们走吧。”凛月露出一个安抚的微笑，真绪也笑了起来，转身拉住他的手，向神社的方向走去。
凛月的视线停留在两人紧握的手上，随即又转向别处。
※23:00 pm
神社似乎很久没有被人踏足过，看起来破败不堪。
两人沿着落满树叶和尘土的台阶走进去，绕过中庭来到了神社的后面。那里是一片平缓的山坡，正好对着燃放烟花的地点，没有拥挤的人群的阻挡，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真绪在一棵像是有些年头了的樱花树下坐下来，放下了手中的袋子。凛月踩着柔软的草地走过来，挨着他一同坐下。
“ま〜くん有心事？”
“没有啊……”真绪回过神来，嘴角勉强扯出一抹笑容，“为什么这么问？”
“太明显了，”凛月伸出食指，戳了戳真绪微蹙的眉头，“想要瞒过阅历丰富的老人家，凭ま〜くん还差得远呢。”
“果然还是瞒不过凛酱……”真绪苦笑起来，从袋子里掏出两听啤酒，“愿意陪我喝一杯吗？”
“我不喜欢酒的味道。”凛月摇了摇头。
“就猜到会是这样，”真绪从袋子里掏出另一样东西递到凛月面前，“是凛酱喜欢的果汁喔，我顺便一起买了，请用吧。”
凛月接过饮料，拉开易拉环，慢慢喝了一口。和前段时间相比，那丝他所熟悉的铁锈味似乎回来了，虽然变得比以前更不易品味出来，但就是这么一点微不可察的味道，让他生出一种近似于怀念的感情。
“借一下后背，可以吗？”正当凛月打算喝下一口时，听到真绪轻声询问道。他半侧过身来背朝向对方坐着，感觉到真绪以同样的姿势与他的脊背相靠。
“ま〜くん的烦恼，我都明白的。”凛月感受着背后传来的温度，视线漫无目的地在星空与地面的界线处游移。
加入了学生会的领导层后，超过80%的事务都落在了真绪头上；升入三年级的Trickstar虽然逐渐步上了正轨，但在关于毕业后的发展方向上，成员们也不可避免地产生了些许分歧；两天前举办的由Trickstar与Knights联合出演的花火祭，幕后准备工作也被真绪一个人包揽了大半。
繁杂的事务堆在一起，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这些凛月都看在眼里。
“再多依靠我一些吧，ま〜くん。”凛月轻声说道，他不知道对方是否听到了这既像是请求又含着期待的话语，又或者他只是说给自己听。
他感觉到对方的手指搭上了自己的肩膀，用不重却坚定的力道将他的身体扭转过来。凛月将视线收回，正好对上了真绪的眼睛。
不管是在睡梦中还是清醒的时候，凛月总能感受到真绪的视线。真绪总是这样，虽然嘴里说着抱怨的话，却从未将视线从自己身上移开。然而凛月却从未见过他像现在这样的眼神，带着几乎要从眼眶冲出的炽烈情感，松绿色的瞳仁仿佛蒙上了一层雾。
“ま〜くん？”凛月的手指轻轻拂过对方有些发红的眼眶，真绪的脸凑了过来，下一瞬间，嘴唇被什么柔软的东西堵住了。
深夜的11点59分。
远处传来烟花爆开的声音，十数朵烟花划破黑暗，在空中排列出美丽的图案，又在瞬间被更大的烟花掩盖，紧接着消散于虚无。
真绪的双臂缠上凛月的脖颈，他用舌尖轻轻撬开对方的牙关，主动加深了这个吻。
片刻的失神后，凛月双手环抱住真绪的腰，主动用舌去追逐对方的舌尖。真绪口中带着一丝苹果糖残留的香甜，以及浓烈到不容忽视的酒气。一吻结束，最后一朵烟花正好在空中留下一道残影。
“这样不是什么也没看到吗……”真绪目光有些飘忽地望向天空，口中轻声嘟囔着，“算了……”
凛月似乎明白了什么，视线移向从真绪手中滑落在一边的易拉罐——看起来已经空了。
“看样子ま〜くん的酒量很让人伤脑筋啊，”凛月伸手扶住真绪的脸，令他直视自己的眼睛，“还能走回去吗，ま〜くん？”
“来做吧，凛酱。”真绪的脸埋进凛月的颈窝里，口中呼出的气息打在对方颈部的肌肤上，“就在这里。”
※1:30 am
真绪被困在凛月身下小小的空间中，背部紧贴在身后粗糙的树干上，承受着来自前方的冲撞。
眼前的景象是模糊且晃动的，仿佛隔着一层玻璃，连带着思维也变得混沌不清起来。
第一次见面的时间具体到哪一天，已经不记得了。唯一清楚的是，从那天开始，眼前的这个人再也没有离开过自己视线所及之处。
要把那些暗生的情愫掰开了揉碎了一桩桩一件件地串联起来，怕是早已占据了他短短的十数年人生。
在他的心中，无论何时，对方都比自己想象中重要得多。他相信对于凛月来说亦是如此。
凛月的皮肤那么凉，带着瓷器般光滑的触感。又或者是自己的体温过于火热，才对这沁人的凉意尤为渴求。
真绪在快感的刺激中紧紧咬住下唇，十指抓住凛月滑落至肘部的衣服，像是溺水者的挣扎，又像是过度的沉沦过后怅然若失的不舍。
“没关系喔，ま〜くん，”凛月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又仿佛相隔很远，“不管怎样，我都会在ま〜くん身边的。”
“绝对不会离开ま〜くん。”
“所以，更加地依靠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