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学的思维方式》阅读小记1

书名:经济学的思维方式 作者:[美]托马斯·索维尔 译者:吴建新 出版社:四川人民出版社 出版时间:2018-08 ISBN:9787220108303

上次看刘瑜老师《可能性的艺术》时,结尾她提到了索维尔的观点,于是我又找了两本来读,一本是经济学谬误的第二版,另一本就是这个。 从阅读顺序上说,这本应该在《知识分子与社会》之前阅读更好。 但我现在补应该也不算太迟。

主要感受

谬误那本第一版我是看过的,是根据经济学常见谬误的类型,分类举例论述。这本更像是一本经济学入门读物。大概是那种,给点钞员同时辨别真钞和假钞的教学方式。 这本没有区分宏观和微观,一开始也没讲什么特别复杂的概念,而是从大众认识谈起,围绕管制与选择、短缺与过剩、激励与约束、盈利与亏损、逆差与顺差以及市场信息、知识、稀缺、剥削等角度,结合具体的历史事件来层层分析,给出经济学视角的问题梳理方式和芝加哥学派的研究结论。 显然,我在基础和高等教育阶段,并没有接受过这种教育。或者就像之前在刘瑜老师那本阅读小记里面提到的,我们在基础教育阶段根本就没有什么像样的经济学教育。而且我也很难想象,在政治学开篇就把经济学理论踢翻在地的情形下,如何设计教材才能让两种截然不同的视角在同一本书里并存。 如果我们在教材中看到地心说为核心的地理学、永动机为核心的物理学,大多数人会嗤之以鼻,指责这样的垃圾教材祸害下一代,要求立即更换。 但是我们可以在文史类教材中,多次、甚至无一例外地违背经济学基本原理和经济常识,用一些词义模糊的概念、不明目的的修辞掩盖事实,给出一系列愚蠢的说明。 最典型的就是关于大萧条时期、罗斯福新政时期的美国经济的论断,充满了偏见、谬误。 有人可能觉得这是芝加哥学派和其他经济学派的意见分歧。 自然科学界也有很多互相冲突的理论,但是没有人会否认热力学第一定律,热力学第二定律。 这已经不是学派间的纷争,而是出于其他并不光彩的目的和理由将谬误塞入学生大脑的愚蠢行径。

记录作者一些有价值的观点和我的思索

稀缺性

杰出的英国经济学家莱昂内尔·罗宾斯(Lionel Robbins)曾给出了经济学的一个经典定义:经济学是研究具有不同用途的稀缺资源使用的学问。 在现实中,从来没有足够的东西来满足每个人的需要。这才是真正的约束,这才是稀缺性的真正含义。 不同类型的经济制度,区别仅在于进行权衡取舍的制度方法不同,而权衡取舍是任何经济制度都不能避免的。 资源的使用决策及其后果比资源本身更重要。 除了稀缺性,“替代用途”也是经济学的核心。每种资源应该分配给每一种用途多少资源量?任何一个经济体都要回答这个问题,只不过方式有不同、效率有高低。经济学关注的就是如何有效地解决这一问题。 本质上,不同类型的经济制度会以非常不同的方式决定如何分配稀缺资源,这些决策对整个社会生活都有深远影响。

一开始读到这里我就笑了,政治学的第一要义,就是否定这玩意儿,否定资源的稀缺属性,开始空想画饼。 很轻易就能从初中生朗朗书声中听到“……生产力极大提高、物质资源极大丰富、按需分配……”这种论调。 事实上,不可能实现按需分配。 这是对人性的蔑视,也是对资源稀缺的视而不见。

金钱、货币、通货,以及词汇使用

对整个社会来说,金钱或货币仅仅是为完成生产而人为创造出来的工具。否则,政府只要多印些钞票就可以把每个人都变成大富翁。决定国家贫富的不是货币,而是这个国家拥有的商品和服务的数量。 考察经济决策产生的激励,而不是只考察其所追求的目标。这意味着,结果比意愿更重要——不仅是就直接后果而言,也指运行的长期影响。

之前看《货币背后的秘密》,我还去下了其中的bgm《coins and crowns》,甚至把一些论述写进了同人文(笑死,对不起)。 在概念的运用上,老中人似乎很擅长通过辞令来掩盖对自己不利的内容。 比如我们很少使用“通货”这个词汇,而我们手头的粉色票票,不是货币,只是通货。通货会因为通货印多了发生“膨胀”,这是再容易不过的直观理解了,然而我们不喜欢这样。至少因为这样做我们就和美国没有任何区别(笑死)。 再比如我们的“激励”一次,这个白话文词汇的词源应该是日语(救我目前的日语水平判断,可能这个论断有误),但是我们对于这一词汇的解释,可以根据不同情况下修改其内涵外延。看起来似乎是有普惠性含义的,然而往往激励的对象是特定的。我们会尽可能掩盖这一点,让它看起来对全民有益。 政治方面的词汇就更不用说了,拉几个学生出来,没几个能说出来希特勒政党的全名和其对应的中文翻译,他们只知道一个词汇“纳粹”。 医学方面也一样,更为人熟知的词汇是“新冠肺炎”,而你问他疾病的名字叫什么,多数会回答“新馆”,学名是什么,少数人能够回答“covid2019”,为什么是covid2019?Corona Virus Disease2019。对不起,这是病毒的名字,不是疾病的名字,它不可以被直译为新管肺炎。再问就真的不知道了。但是我不正确的集体记忆里,世卫最早给出的疾病名字依然是“SASS”开头。但是,宣传口不能承认,一旦承认,就必须要有人负责,没人想负责。没人想对否认是“SASS系列”疾病负责,没人想为“瘟疫”传播负责。“新冠”、“疫情”这种词汇,根本就是对中文的强奸。 激励也一样,我们似乎更多是在用激励预期产生的目标,来一步步粉饰其实际产生的糟糕的结果。这样的结果就是,在经济领域,我们似乎没有不成功的政策。我们是从一个胜利走向另一个胜利,因为我的出发点是好的,实施过程是是“作风优良、艰苦卓绝”的,因而我的结果一定是好的。 但是我很难像作者一样对于当前的很多经济问题作出相对客观的判断,因为缺乏资料支撑。 尽管我们眼前有大量的经济数据,但是,我们很难相信这些数据的有效性。抛开口径问题不谈,很多人都预计,四季度我们一定会实现经济增长目标,一切“稳中向好”。似乎没有人会怀疑我们完不成目标。 因为我们的目标是好的,措施是到位的,所以结果数据,在“账面上”来看,一定不会有任何问题。 基于这些数据进行研究,没有意义。 我又想到了后文中的一句话——“约翰·梅纳德·凯恩斯所说:‘粗糙的正确好过精确的错误。’”

中央计划者的能力

中央计划的根本问题是,不管在哪个国家,计划者承担的任务已经被反复验证超出了人类的能力。 中央计划部门的掌权人在某种程度上要依赖拥有特定行业和企业知识的人。这种权力与知识的分离就是问题的核心所在。 早在1978年,只有不到10%的中国农产品在公开市场上出售,而不是交由政府分配。但是到1990年,80%的农产品都直接在市场上出售。最终的结果是中国城市居民可以买到各种各样的食物,并且农民的收入在几年时间之内就增加了50%以上。不同于此前严厉的政府管制及其带来的严重经济问题,中国政府在1976年放松对市场价格的管制,随之而来的是1978年到1995年间令人震惊的年均9%的经济增长率。

而提到农产品的问题,最近有一个很有趣的讨论。 短视频平台有大量的,农民农产品滞销低价出售,几分钱一斤菜的情形。而大众给出的、或者说,他们跟风选择的解决路径是“恢复供销社”。 这在政治学上真的是一个精妙的方案,但在经济学商,对不起,啥都不是。 方案最有号召力的点在于,消除中间商赚差价,让老百姓买到更便宜的菜,让农民有更多收入。 从我粗浅的经济学认知来看,这根本不是什么中间商问题。 这是选择问题。 封控期间,民众抱怨小区团购的物价过高。因为短缺,菜价自燃很高。 短缺是如何造成的? 愚蠢地、人为地进行竞争限制,也就是选择限制。 有大量的蔬菜烂在地里,而因为管制,他们没办法通过公开渠道流入竞争市场。那么自然会造成短缺、造成价格过高。 让更多的农产品在公开市场上竞争,才是解决这一问题的途径。而不是裹胁政治诉求,以“为农民争取更多收入、给老百姓带来更实惠的菜”作为掩藏真实目的的借口。 假设“供销社恢复”,会发生什么? 第一个有趣的论断——因为过去供销社体系很成熟,所以现在它依然能成熟地运作。 ——而我的观点,它根本不可能成熟运作起来。 且不说,“适合”于几十年前的玩意儿是否适合当下,它如何成熟运作? 它的管理制度哪里来?照搬吗? 它的人员哪里来?解决所谓“大白”再就业? 它的效率和营收水平挂钩吗?很可能不。 它如何定价?——对啊,谁来定价?收价多少?卖价多少?“计划者承担的任务已经被反复验证超出了人类的能力”——没有一个人可以做到这一点,也没有什么人工智能价格计算模型可以做到这一点。没有。 理想是丰满的,然而现实很可能是:定价不合理、物流混乱、菜没有烂在地里缺拦在仓库里、服务态度和大多数北方的政务服务窗口一样(因为工资和服务水平不挂钩)。 而倡导“恢复供销社”的人,根本不必回答这些问题,要么就是否认这些问题的存在,要么就是坚信此类问题绝对不会发生,即便发生,也是“资本从中作梗”,是“一小撮”人的问题,绝对不是这个愚蠢政策的问题。 第二个有趣的论断——因为没有中间商赚差价,所以消费者和农民都很满意。 供销社难道不是中间商? 这种模式下消费者是直接从农民受众获得商品的吗? 供销社不会赚差价是因为它的管理体制优于任何当下的农产品供销系统,而不存在任何中间成本吗?他的物流没有成本吗?他的仓储没有成本吗?他的销售没有成本吗?这其中的固定资产支出、员工工资支出、管理费用都不存在吗? ——当然存在,但是引导大家的人试图掩盖这一点,似乎只要机构有国有属性,他就没有任何中间成本,而且能高效运行。 事实很可能恰好相反。 它不但有成本,很可能会更高。因为它不需要竞争,亏损也无所谓,“补贴”就可以,花纳税人的钱就不叫有成本。 最根本的,如果这一模式真的能高效运行,为什么它消失了? 是因为消费者、农民、政府官员都不喜欢吗?

错误的代价由谁来承担

市场经济中的企业不可能一直犯错下去,他们要么由于无法获得劳动力和资源供应而自动停止,要么由于破产而被迫停止。在封建经济或社会主义经济中,领导人可以持续无限地犯着同样的错误,后果则由其他人来承担,承受着由于稀缺资源的不当利用而造成的生活水平低下的结果。

接着上面的话题说,由于错误的代价根本不用自己来承担,所以供销社做成什么样子都无所谓。 于是就有另一种关于“农产品”的论调。盒马生鲜等线上团购渠道用不可思议的低价来掠夺普通菜贩的顾客,他们在搞“倾销”,并希望通过“倾销”获得农产品市场垄断,就像外卖一样,一旦他们完成市场占有,就会全面提价!所以大家千万不要买,要支持普通超市和菜贩! 哈哈哈哈哈哈!我真的忍不住发笑。 说这段话的,和提议“恢复供销社”的,很可能是同一拨人。这里面的逻辑就非常有意思。 “恢复供销社”的目的是为了不让中间商赚差价,让消费者买到便宜的菜。不要超市和菜贩子的高价菜!那都是压榨农民的血汗钱! 但是,线上团购的菜很便宜,你消费者却不能去买,你要支持普通超市和菜贩!不能让他们都倒闭了,否则以后菜价只会更高。 真的很好笑耶。 假使这些线上团购,真的能够实现全国性质、哦不,那么地级性质的垄断,获得了100%的市场份额,辖区内超市全都亏损做不下去关门了,菜贩也因为无人问津,不干了。团购应声涨价。 难道消费者是傻子吗?超市老板也是傻子吗?菜贩也不需要工作的吗? 涨价之后,超市不能在用低价吸引消费者?菜贩也不能再进入卖菜这一行当? 他们一次失败就不能再参与竞争了? 没有进入障碍的行业,根本不可能实现垄断。 看看烟草,那才叫,我说多少钱,就是多少钱。 农产品销售,没有进入门槛,门槛越低、让越多农产品进入市场,对消费者越有利。 而“恢复供销社”,或者是封控期间阻断物流,才是在开倒车,是“管制”让我们的生活变得更糟。 退一万步讲,就算中间商赚差价的事实存在。中间商没有付出成本?没有运输、存储、初步清理分类这些农产品?他们不应该获得收入? 没有了中间商,不但价格和服务无从保障,大量的中间商会失业。从事农产品物流、仓储、初步清理分类的人会失业。卡车司机的眼泪不比农民的眼泪少吧? 但是没有人会关注这些。 似乎“诉求”一旦提出来,目标宏大,无论过程是否能如期许那般,结果就一定是好的,或者,结果“不关我事”。 这就是多年来,经济学教育缺失的成果。 不需要思考,只需要发泄情绪。如果需要我承担后果,那我一定反抗,因为肯定是别人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