塚跡|二两俗事家国篇02

第二章 万变

  雨后山路泥泞崎岖,随处可见的滑坡和泥流痕迹也昭示着前路艰险非常。   一行八人各怀心思,沿着曲折的羊肠小道一路北上。   危崖百丈,一线天幕。刀削斧劈的一对岩壁中间,有一条两丈余宽的石子路。这里曾是一条山溪的河道,漫长的岁月冲刷让河床上积满了河卵石。而今,山溪早已不知去向,即便暴雨过后,也不见有一条洪流夺道。   这恐怕是他们走进阪谷之后遇到的最平坦的一段路了,穿过这段“一线天”,就是立海国的地界。   但青衣剑却一脸阴沉。   他的脸,平日都没有什么表情,此时此刻,更是乌云遮面。   因为这路上,不但有鹅卵石,还有西瓜大小的岩块,边缘棱角分明,与这些圆润的鹅卵石格格不入。   暴雨能将山上的土石泡软,能让整片坡地剥落,能让泥水滔滔而下、吞没村庄田舍。   但是暴雨不能切开石头。瞬间的力量,有时候反而达不到滴水穿石的效果。   手塚国光道:“此处怪异巨石,恐怕是有人从崖上扔下来的,大伙格外小心。”   菊丸英二瞧了几眼地上的石块,不解:“但是也有可能是山上的大石头被雨水冲下来,砸碎了啊。”   手塚国光指着距离众人最近的一块石头,淡淡道:“那好,你用力,看是否能一掌劈开。”   菊丸英二曾练过摧心掌,纵然还没到最高境界,但一掌劈开一块普通的石头,绰绰有余。   菊丸英二凝神提气,汇元双掌,倾力劈下。   “轰”地一声一巨响,岩块周围的鹅卵石四分五裂,崩里丈许。   但是,那奇怪的岩块依然没有动。   “手塚说的没错。”大石秀一郎端详许久,指着岩块的棱角道,“这种岩石是花岗岩,极难破碎,即便真的是被暴雨冲下山来碎裂,断口也不可能这么整齐!”   桃城武好奇之下摸了一把断面,联想到方才被菊丸英二一掌劈碎的那些鹅卵石,惊道:“总镖头,你的意思是说,这些石头都是被人用掌力劈开的?”   “不错。”   突然,青衣剑一声厉喝,屏退众人。   这次,落下来的事物,不是石头,却比石头恐怖千倍万倍!   不是石头,是人头!   血淋淋的人头!   六颗新鲜的人头,滚落在众人三丈开外。   那人头实在太过新鲜,以至于砸下来的时候还喷着鲜血。   一片血雾,瞬间消散,却让八个人阴霾遮眼,看不清前路。   饶是刀尖舔血,剑底杀伐,十几年江湖波浪淘洗,早应该看淡了生离死别,八人见到如此残忍的手法仍为之一震。   菊丸英二眼光最厉,一眼便看出当先那个血污满脸的正是伊武深司的头颅,惊道:“是不动峰的人!”   昨夜不动峰冲进了兴隆客栈,才让青城镖局有了喘息之机。   而今养精蓄锐,一夜之后,面对的就是这样毫无退路的局面。   乾贞治道:“四天宝寺实力不俗,不动峰七个人当中,除了橘桔平之外无一人幸免。”   海堂薰道:“恐怕橘桔平的人头也不保。”   手塚国光却道:“九州双雄皆是少年成名的高手,数年前入足江湖,也算是雄霸一方的宗师级人物。黑气雄狮橘桔平与将棋老祖千岁千里,一个擅刀,一个擅剑,不分伯仲。这六个人的实力与橘桔平常有差距,他们遇难并不代表橘桔平已经遇险。”   这北上立海的路上,海堂薰桀骜孤僻,很少理人。河村隆老实木讷,惜字如金。越前龙马虽然偶尔对谈兴趣的话题评论一二,但往往一点即破。不二周助更是难以捉摸喜好。幸好桃城武和菊丸英二都是性情中人,任他凄风苦雨大敌当前,也能放开胸怀谈笑风声。加上学识渊博如乾贞治,见识精广如大石秀一郎,镖局一路上也不算太无趣。   但是,青衣剑手塚国光却是个例外。   多数时间,他都与镖队分开行动。即便偶尔汇合,除了紧要决策之外也从不肯流露片言。   但这一次,青衣剑却说话了,说得比乾贞治都多。这恐怕是众人此行听到这人说得最长的一句话。   青衣剑并不是不喜欢说话。他只是不想说废话。能让青衣剑亲自介绍的人物,必然不是好应付的,更何况是他口中的“宗师级人物。”   一时间,众人无不深思。   乾贞治奇道:“你方才提到将棋老祖,为何江湖都称千岁千里为黑面煞星呢?”   手塚国光道:“因为比起剑法,他更推崇自己的棋艺,自称坪中天下亘古无敌。”他顿了顿,将众人表情尽收眼底,才道:“是个连我都没办法的人物。”   橘桔平下落不明,或许双方仍在血拼,千岁千里只是念在曾经同闯江湖的份上,给他留了个全尸。   但也有可能,火并的双方在最后时刻达成了某种共识。 ——目标一致,当然有可能暂时妥协。   成名,或者夺镖。   他们都要杀青衣剑。   九州双雄若再次联手,足以震动整个江湖。 即便只有千岁千里一个人,也摆明了会让青城镖局吃尽苦头。   掌劈的花岗岩,滚落的人头,件件惊悚,写明了“此路不通”。   众人目色凝重。一线天路的尽头,不知是立海国,还是阎罗殿。   犹疑间,忽闻震山轰鸣,声若洪钟,两道巍峨绝壁,也跟着颤抖!   大石秀一郎叫道:“大家小心!”   话弗落,滚滚巨石,如开闸江涛,自崖顶奔泻而出,撼天动地的轰鸣声仿若阎罗殿的镇魂之音。 ——活埋!   四天宝寺就是要利用这里一线天路之巧妙将众人活埋在峡谷之中吗?!   不由分说,不及细想,巨石迫命而至!   就在这生死一线之间,两道人影腾身而起,一道看不清来路的青色光华,千钧之势纵劈而下,硬是将这道夺命石流断为两片。   乍见一道青影,中分沙洲截江水,滚滚巨石从身旁掠过,瞬间便与千万死神擦肩!   然而,滚滚石涛并为因为青衣剑这一拦而枯竭,反而更加汹涌澎湃!   愈来愈大的石,愈来愈快的石!   愈摧愈强的势,愈堵愈凶的流!   这让河村隆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迫感。   巨石滚泄而下的那一瞬间,他和青衣剑就双双冲了出去,合周身气劲,化气为浪,与这石浪相抵相抗。   但是,巨石无尽头,他们的气浪却有命数。   只在一瞬间,连绵石浪突然出现一个缺口!   正如这绵亘蜿蜒的绝壁之间仅存的一线天路一般!   这是生机,不可错过的生机!   即便它是需要有人付出生命代价才能换来的生机!   不能迟疑,却也不容迟疑!   河村隆大喝一声:“快走!”   他不避,他不能避! 他独自撕开了这道夺命石流!   此行众人当中,手塚国光、不二周助、越前龙马剑技超群;菊丸英二一身移形幻影步法,身姿迅如闪电,更与大石秀一郎的攀月刀法巧妙配合,制敌于无形;桃城武有钢鞭杀掌,海堂薰有逼命蝮蛇索;乾贞治号称黑袍无常鬼,一把判官笔独绘江湖春秋。   只有他不同。   他甚至觉得自己是镖局的负担!   河村隆自认没有他们的天资与运数,他只有一身的力气,一身的胆气!   如果此行注定有人牺牲,别人绝不会是第一个!   他相信青衣剑能够懂他!   青衣剑懂。   所以在河村隆大喝当口,他就一掌划弧,撑开了那道缺口,紧接着催动九元归一的掌风,旋气纳劲,将身后众人破风吸来。   瞬间石流爆鸣,震得人头痛欲裂!   青衣剑借着河村隆的豁命一击,在这通往阎罗殿的诡谲石流中,杀出了一道生路!   落地的一瞬间,众人如获新生。   却听一声怪叫震山而下,如妖魔诉魂,夺人心魄:“这样就想跑吗?我的小宝贝儿们……”   那声音不男不女,发声之时,如同含了什么东西在舌下,声音艰涩刺耳,让人浑身颤栗。   “妖人!纳命来!”桃城武方才经历生死一瞬,热血沸腾当口,听到这挑衅的怪声,当先冲了出去。   就在桃城武冲出人群的瞬间,几十道诡异的石面具挟风而来。   海堂薰手中蝮蛇索凌然飞出,翻,卷,勾,绕,缠,五式一气呵成,配合上桃城武的钢鞭杀掌,合力将这几十道面具一举击碎!   谁料,面具碎裂瞬间,数道七彩浓烟升腾。   青衣剑扬声厉喝:“屏息,退!”   然而,话出口已是不及,大石秀一郎、菊丸英二、乾贞治各自吸入了不少毒烟,登时头晕目眩,难以站立。   手塚国光与越前龙马眼神交汇,屏息间拖起三人急退。   而战圈之内,桃城武和海堂薰竟未有异状!   毒烟之中,一个九尺余高的巨人赫然杀出,冰铁鸳鸯剑在手,腰中一褂繁复草裙,面带半边哭笑面具,双臂缠绕几十副铜铃,身法诡异难测。   这巨人一现身,就出手!   冰铁鸳鸯双剑,一左一右,攻向桃城武和海堂薰。   他的剑并不快,却奇。   奇就奇在双剑出手同时,他身上铜铃也响了起来——不但有铜铃声,还有女子的怨诉之声。   但与其说是怨诉,不说说是喘息。   伴随着他奇特双剑游走的,是女子娇媚的喘息之声,合这着扰人心智的喘息之声,散发出一种说不出来的妖邪之意。   桃城武与海堂薰一左一右,强势迎上来剑。   钢鞭近战,蝮蛇索远攻。   这一远一近,本是配合无间的招式。   然而,眼前的巨人身上却出现了一种惊人的变化!   他长出了一双手!   有一双手的人并不可怕,有两双手的人就不同了!   在两人被冰铁鸳鸯剑交缠之时,那巨人的腋下忽地伸出一双手!   一双如鹰爪般的手!   几乎,没有肉的手!   这双没有肉的手,一出现,就抓向桃城武的面庞。   当此时,海堂薰的钢鞭被柔质的鸯剑缠上,根本无暇分身!   这一爪,正是实打实的剧痛袭身!   海堂薰一个“劈字诀”,霸道斩断钢质的鸳剑,形如灵蛇,合身扑救。   蛇快!   鹰爪更快!   夺命一爪,伴着一声凄厉鬼叫,撕开了桃城武半片面颊,若不是海堂薰长索一击,恐怕这整张脸都要被抓破!   那巨人浑身一颤,发出娇笑童音:“多好的人皮面具啊,可惜了……”   话弗落,巨人胸口一道黑光闪出,直袭海堂薰面庞。   桃城武强忍面上剧痛,钢鞭奋力一抽,强势拦截。   但闻“波”地一声巨响,一道黑色面具应声而碎,桃城武格挡之余,胸腔剧痛,竟被生生震出三丈开外!   海堂薰见状,蝮蛇索一抖,拦在了桃城武身前,低喝:“能站起来吗?”   “能!”   桃城武不顾满面的鲜血,跃然而起,与海堂薰背立迎战!   他二人平日里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然到了这种生死关头,却毅然决然将后背留给了对方。   这一刻,不用言语,不用眼神,他们就是生死与共的兄弟!   那巨人发出一声怪笑,四臂过面一扫,那半片哭笑面具突然变成了一副狰狞的青铜面具!   变脸瞬间,巨人四臂魔力出招,脚下生风,直袭两人面门。   一鞭一索,纠缠不休。   海堂薰叫道:“桃城,打他的脸!”长索勾卷,将那巨人腋下的一双手臂缠住,正是绝杀之机!   桃城武闻言,大喝一声飞身跃起,杀掌凌空而下,直击巨人青铜面具!   但听“呯”地一声爆鸣,青铜面具应声而裂。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变象环生!   万变!   那碎裂的青铜面具中射出百余道银针,如雨似雾,将二人生路堵死!   更是在这一瞬间,海堂薰蛇一般地一拧腰,蝮蛇索风卷残云,将百余银针收入!   也还是这一瞬间,桃城武钢鞭一动,一道明光射向巨人胸口!   同样也是这一瞬间!   巨人裂开了!   一个人拦腰裂了两半!   那变化太快,以至于被明光“撕裂”成两片的巨人还没来得及流血!   没来得及——是没有流血!   一滴血都没有流出!   这一裂,两声高喝响彻天地。   桃城武、海堂薰在这两声高喝之中,各自喋血。   ——只因为这巨人,本就不是巨人!   没有人会长四只手!   两个人才有四只手!   这诡异身法的巨人,本就是两个人!   一个周身铜铃带着女子面具,一个头皮红绿相间的缎带,腰上裹着草裙。   面具下,缎带间,厉喝高扬!   这两声厉喝震动山野,百里可闻,青衣剑当然也听到了。   他与越前龙马为救治众人毒伤,退至不远处树丛,方运功将乾贞治、大石秀一郎、菊丸英二体内的毒血逼出,就听到了这两声厉喝。   然而他踏出树丛的时候,巨人、桃城、海堂全都不见了。   除了碎裂一地的面具和几滩鲜血,什么都没留下。   青衣剑很挫败。   这是他从未有过的经历。   他们只是刚刚走出了阪谷,就失去了河村隆。   现在,桃城武与海堂薰也生死不明!   但他不能停下,一旦停下,所有的牺牲都没有了意义!   林中群鸟惊飞,手塚国光带领四人,箭一般地冲下山去。

  出了阪谷,便进入了立海南部的平野荒原。一路向北,是立海粮草重地滨川城,一路向东,是立海国的边防守军驻扎地云台城。   镖局此行的目的地是神奈川,摆在总镖头大石秀一郎面前的有两条路。   一条,先东进,而后北上,这条路一路上都是荒川野地,遇到四天宝寺等人的几率很小,但必须穿过立海南部的军事要地。   另一条路,先北上,再东进,这条路上不但有立海的粮草重镇滨川城,还有很多富庶小镇,可以给众人休养机会,但大概率会遭遇截杀。   乾贞治见大石秀一郎犹豫不决,分析道:“眼下四天宝寺并未使出全力,就已让镖局元气大伤,此行实在不宜与他们正面冲突,还是早些赶到神奈川为妙。”   “但是……”大石秀一郎欲言又止,片刻又道,“但是要穿过云台成军事要地,恐怕也没有那么容易。而且现在镖局势单力薄,不宜再分开行动。”   手塚国光道:“话虽如此,目标集中,更容易引发冲突。分开行动灵活性大,即便对方要各个击破,也不容易。”   青衣剑一贯在暗处保护众人周全,若不是阪谷凶险难测,凭他个人的力量,恐怕早就穿越这片鬼神之地了。   众人经此一役,困乏难当,荒野疾行半日,便寻了初隐蔽山坳休整。   手塚国光仍是不疾不徐跟在镖队身后,众人都道他是放心不下镖队,唯独大石秀一郎猜测,他恐怕是另有苦衷。   一路上,青衣剑几次发话,都指向黑面煞星千岁千里。这位江湖闻之色变的宗师级人物,仅仅在十八里屯客栈露面,阪谷一役,不知何故竟未曾出现。   青衣剑正为此忧心,不只因为千岁千里功力超绝,还得算上此人与众不同的制敌之法。   高手过招,常为占先机而不惜使用非常手段。   战事之中,也以知己知彼作为兵家训诫。   这无疑说明,料敌于先,难能可贵。   能在对方出手之前,就能断定他揭下来会用何招式,那就算再高明的武者,也要心存忌惮。   不巧的是,千岁千里就是这种人。   他之所以敢自称“坪中天下亘古无敌”就是因为他早已掌握了对手动向,落下第一子,他就能够判断整盘棋的走势.   至于千岁千里是如何做到未卜先知,没有人知道。   这才更可怕。   是以将棋老祖踏入中原,江湖谈之色变。   青衣剑当然知晓个中缘由,这也是他一直不敢离镖队太远的原因。   他早就认识这位将棋老祖了。   不仅认识,还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是夜,青衣剑就收到了飞镖传信。   内容只有两个字:“来战。”   来战?   来哪里战?   为何要战?   如何战?   信上都没有说。   一般人肯定会疑惑,会想摸清楚这人的心思,然后谨慎应战。   因为敌人强势约战,如果不做好充足的准备,必败无疑。   更何况,阪谷一役,青城镖局可谓惨败,即便侥幸度过一线天路,也是用河村隆惨死、桃城海堂失踪的巨大代价换得。   但是,青衣剑没有去想。   他选择睡觉。   路途遥远,他需要充足的睡眠。   他躺在树上睡觉。   这棵老树足有二十丈高,就算是一头豹子爬上来,也要费点功夫。   青衣剑选择在这里睡个安稳觉。   他无视这第一封信。   之所以说是第一封信,因为很快,第二封信就来了。   青衣剑甚至没有睁眼,连动都没有动。   他知道,这封信一定和第一封一模一样。   对于“来战”这种无聊的信函,他根本不屑动手去拆。   化被动为主动,才不至于被人迫得太紧。   于是,连续十几个夜晚,手塚国光都躺在树上,身旁插满了写有“来战”的飞镖。   这种场面,普通人早吓得难以入睡,因为一闭上眼,下一刻就有一把飞镖过来,说不好便会穿透你的脑袋。   但是,青衣剑就是青衣剑。   他不为所动。   因为信上写的是“来战”,对方的目的不是杀人,而是约战。   约战,只有活人才能“战”。   所以,即便他睡得像死猪一样,对方也不会杀了他。   而这夜夜跟随,锲而不舍地约战,足以显示对方的耐心、魄力。   这个人自然就是千岁千里。   也就是因为这一点,手塚国光才能放心入睡。   千岁千里虽然是令江湖中人谈之色变的魔星,却不像一般魔头那样,视人命如草芥,四处杀伐。   相反,他尊重生命,就像尊重每一盘棋一样。   纵然对手是个五岁孩童,他也会耐着心思一步一步,光明正大地把对方战胜,哪怕,只用了三五步。   所以面对青衣剑这种可敬的对手,他必须有耐心。   问题是,睡眠没有尽头,但耐心却会用尽。   镖队已经走到了云台城附近,也是这条路上最危险的一段。   这一晚,青衣剑没有睡觉。   他选择留下观察附近的立海兵马。   守卫森严的立海军营,却因为一个人的突然闯入,陷入大乱。   青衣剑就是趁这个机会,潜入了这个平日里绝无机会窥探的密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