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档

第一眼,是飞来的子弹。 你弯下腰,捡起钥匙,连带拾起零星雪子,它们迅速在你的手中融化。你把钥匙递给旁边的人,他说,你拿着吧,本来就是给你的。你问,为什么给我啊?他说,不知道,总觉得要给你一把,钥匙给你了,房子也就给你了,如果我回来我会开门,如果回不来你就自己开门,总之钥匙给你了。 你们穿过树林,走向小屋,钥匙在你手中变得温热,渐渐灼烧,宛如烙印。你握紧它像握着一团火。门前的雪铲平后又落下一层,你说,还是不要给我了吧。他不解,嗯?你说,还从没有人送我东西,我的第一次是留给女人的。他说,你神经病啊。 你叹气,说,好难,我要这个有什么用嘛,不能吃也容易掉,光是每天攥着它就够让我烦恼的了。 他没有搭理。接着,他扯掉屋檐下的一根草绳(貌似晒过萝卜),拿过钥匙(用力地掰开你的拳头),串了个圈,打结,最后放回你手上。 他说,看清楚,不要开错门了。 你说,我不识字啊! 他狐疑,阿拉伯数字你不认识? 你生气道,汉字! 哦。于是他用树枝在雪地上开始写,边说,电次,记得住吗? 你朝那里看去。你看不懂,但你认真记下了笔画。 单薄的雪上写着:早 川 秋

第二眼,是堆叠的烟头。 黑暗中红光点点,窗户大开,但夜里是没有风的,沉闷的气流盘旋,你想到了小时候奔跑过的雪地、树林、河堤,它们迅速倒退。二月份你跑出家门,爬到树干上,惊动了很多人,他们搞不懂你想做什么,你说你只想体会一下又高又冷的感觉。妈妈仰头看你,弟弟也仰头看你,他们——当然也不懂你在干什么,他们都在等你。 接着你跳下来,牵起他们的手。 你握了个空,五指伸展。楼上又在开午夜派对,咚咚作响,从天花板渗透下来。你想冲上去破门而入,想到修理费需要你来出于是作罢。直到很久后的某一天,你突然发现那首歌叫《妈妈我杀了一个人》。 你的上司让你和你不认识的新同事同居,你心说不对吧这个房子明明是我买的,嘴上说好的玛奇玛小姐,我会照顾好他们的。 不对、不对。我没想过和谁同居,你想。事实就那么发生且存在了,新同事——姑且这么叫吧,你说不上喜欢,但听了对方的悲惨往事后涌起一点怜悯心,又被随之而来的争吵碰撞散了,你不喜欢他。你第一次准确无误地叫出他的名字,好像有微弱的电流钻过嘴唇间。 你说,电次。 他不耐烦地回应,干啥?

最后一眼,其实你们都看不到了,耳边响起的是什么?你们同时想。 或许是风声,毕竟从几十层的大厦上一跃而下,疾风割裂你们的衣袖和皮肤,又快速愈合;与此同时,子弹碰到电锯,被分成两半。 干,你知不知道很痛啊!你骂道。你一直说个不停,你想,如果这个恶魔回我一句,我就不打了,烦死了,在家里吵架我从不动手的。 你们掉落到平地,你想,啊,这是闯关游戏吧,到了终点大家都会变回去,或者互相杀死对方,大家也会变回去。可是只有一次机会,不能存档也不能重来。 我要杀死你吗?你能复活吗?你大声问。 然后你说,能。血液喷涌的瞬间,你的骨头碎裂了,没有复原的迹象。 你想,不要复活。复活之后又得死,没完没了,这样就可以了。 你想,快点复活! 恶魔只是躺在那里。 男儿有泪只为美女,你却为了男人哭得想吐,这让你更想吐了。 于是你真的吐了,低下头,看见破烂西装口袋里的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