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何时
你完全睁开了眼睛。 猜猜你身处何地。左手一半埋进泥土,一半被藤蔓覆盖,这使你心下一惊,但仍然不动声色。你觉得皮肤微痒,似乎有虫子在爬行,稍微抬起手指,它从手背钻到叶片中;你闻到湿润且浓烈的香味,温室的温度,流水的响声,奇异植物的繁茂姿态,一切都让人头晕目眩。你开始怀疑自己不是死了而是被外星人带走,接下来要躺在实验室一般的地方待人分解。骨骼深处传来细密的撕扯,和以往的痛楚不太相像,你坐起身,发现那些藤蔓不是从别处伸展于此,它们依附你,好像与生俱来——如果这是特效使然,那么眼前的景象应该由后期添加,或许你在一个贴满绿幕的空房间里。 你想将它拉扯下来,也确实这么做了,枝条紧挨血管,簌簌掉落后,鲜血也随之滴落。应该是一种突兀的变故,你盯着地面想道。要怎么形容此刻的情形是件困难的事,你不善言辞,疲于思考,机械的劳动磨损了你的大脑和躯体,同时又要和无休无止的战斗纠缠,你很清楚当中绝大多数人在说假话,但对你来说无关紧要,你变身同样为了那个假到不行的优胜奖项。你不会把“胜利”挂在嘴边,说得更多的是“打倒”,听起来似乎没有区别,你清楚到最后也不会有区别。复生与否,你依旧觉得得去打倒什么。 接着你看到人(也许不是):直播,投票率,悬在空中的眼睛;台本,真人秀,老套的冲突设计,你看向提词卡,摄影机晃动,示意你专注镜头,嘴巴开合(女声:表情呢?),以往做凶狠的表情很容易,现在却花费更多的精力,眼球胀痛,下颌牵动喉管,你表现得更加咬牙切齿,你知道有人爱看这个,五秒之后,摄影机挪开了。你恢复冷漠的表情,重新思考到底要打倒什么,一些人或怪物? 这个举动令你头痛欲裂,于是停止了剖析、回忆和无人在意的警惕。 “你很紧张?”她说。 语气很像下一秒会拿出电锯、长鞭或者别的。 但她只将水果软糖放进嘴里。 你们达成不算共识的共识,踏出温室的时候冷空气钻进衣袖,你最好跑起来,随便去哪里,总之不该是走向爆炸的废墟,你说,敌人。 现在你确定假面骑士是你的敌人。你的每个步伐方向明确,每个动作精确无比。绿色的骑士说你真的没事,为什么不把这一句剪掉?寒暄可有可无,多余的话听了只会厌烦。你的眉头紧皱,嘴唇紧闭,变身过程和你想象的相差甚远,被突如其来的疼痛压迫脊骨,你不得不弯下膝盖,一秒,两秒,三秒,十秒。 你会习惯的。 你想,我会习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