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子老师的第二次攻略日志(上)
CP #家入硝子
内含感人五条师生情
SUMMARY:“你是我不变的锚点,硝子老师。”
(一)
我是在东京高专的医务室里醒来的。 当时是个艳阳天,温暖的阳光透过玻璃洒在我身上,活生生把我烘醒。 “醒了。”棕色长发的女人站在床边,逆着光看不清表情,也不知道她在做什么。 后脑勺还陷在柔软的枕头里,过长的头发被压在身体底下不敢随意转头以免扯到头皮。但我还是忍不住稍稍侧过脸去,努力地睁大眼睛试图看清床边人的容貌。 我不明白,那么温柔的声音,为什么会像是神明隔着一层水幕从天上降下话语呢? “我已经用反转术式治好了你的伤口,但是你还是需要卧床休息一段时间。”她在记录板上记录下一些东西:“好好休息,待会儿会有人跟你讲解详细情况的。” 我迷迷糊糊地点点头。 “谢谢你救了我。” 她好像在笑……声音可真好听啊:“我只是治好了你的伤口,是五条悟,那个白色头发的人救了你。” “那更得谢谢你了医生小姐。”她摸了摸我的头,似乎还是在笑,我看不清。
我原本只是一个能看到某些“彼岸之物”的普通人,在前两天的事故中被路过的把面罩戴错位置的卡卡西模样的男人给发现。什么术式、咒力、咒灵、诅咒什么的还没完全搞明白就被他扔过去和所谓的“咒灵”打了一架。根据那个把面罩戴错位置的不良上忍(好像是最强?)所言,他当时一直看着我所以完全不存在受伤的可能,只是万万没想到我能在祓除咒灵后因为饿昏了头而崴脚一头撞上路灯导致脑震荡。 这样子不是完全没办法回归正常生活了嘛。我做出结论。给我做完例行检查的硝子老师收起笔,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水果硬糖给我。 “是五条的。”她对我眨了下眼睛:“随便吃,当作没有看好你的报复也可以。” 我看着手里的糖又看看硝子老师。硝子老师那副倦怠的面容上露出鼓励性的温柔笑容。 我在硝子老师的注视下剥开糖纸吃下那颗糖。 是薄荷味的。 好苦。
(二) 今年的高专一年级只有我一个,二年级倒是还有个姓猪野的学长。在执行简单的祓除任务时多是猪野学长带着我到处跑,所以我们两个很快就熟悉了起来。 我和猪野学长两个人在体术训练的休息之余坐在操场旁唉声叹气:今年的姐妹校交流会东京校只有我们两个可以出战……四年级不能参加,三年级的前辈去了国外交流,打麻将三缺一都凑不齐。 猪野学长拍着我的肩安慰我:为了公平起见赛制肯定会有一定修改,所以团体赛不用太担心。 那么个人赛呢?我没好意思真的问出这句话来。因为总感觉真的说出这种话的话猪野学长身上的颜色就会彻底没了。那么就只能从战术安排上下手咯。 我拿这件事去问五条老师。五条老师却只是笑着在食指尖开无限顶着我的额头把我推开,在我张牙舞爪的时候嘲讽我身高不够不如专心提升自己。 为什么这种时候嘴巴这么严啊五条老师!吃蛋糕的时候都没有看见你嘴巴这么严实过! 我坐在医务室的床边一边吃着蛋糕一边和硝子老师抱怨这件事。这件事实际上也并不需要什么严格保密措施,五条老师之所以不肯透露口风肯定是因为他的恶劣的性格在此刻再次发作了。明明教学的时候还是个相当可靠的成年人。 “真是个除了性格一切都是最强的男人。”我一边挑出蛋糕上的水果一边做出结论。 “在医务室里还是不要吃东西了吧?又不是卧床患者。”硝子老师扭扭脖子,活动肌肉。她刚刚结束一篇报告,现在放下钢笔像只猫儿似的伸起了懒腰。 不愧是硝子老师,哪怕是丝毫不显身材的普通医用防护服也丝毫不妨碍她的美艳程度。硝子老师就是整个咒术高专最可靠、最表里如一的好老师! 我歪歪头,递过盘子:“老师想吃吗?这边的部分我没碰过哦。” 老师没有收回手臂,眯起眼睛侧过头来瞥了我一眼,表情十分复杂:“……总算是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重视你了。” “嗯?” 老师伸出手来点了点我的额头,指尖柔软且冰凉:“我说,有点距离感吧。‘缺少距离感’这点就不要和那家伙学了。” 我愣了愣,然后把蛋糕郑重地放到一边,捧起硝子老师的双手放到我的脸颊两侧,再用我的手盖住。硝子老师的手掌十分柔软纤细,与她那张慵懒系的美人脸十分相称。 “老师的手太凉啦,现在可还是夏天,冬天的话怎么办呢?” 硝子老师的脸色愈发让我看不懂了。
我和猪野学长两个人合力赢下了这场交流赛,只是过程稍稍有点血腥。少对多、实力相差不大,就算战术安排合理也必须付出一定范围内的代价。日下部叼着棒棒糖教导我需要“适时”地展示实力,我十分敷衍地点头应是。成年人的世界好复杂哦,我只是想要个好的评级而已。 我伸出胳膊由硝子老师进行治疗。五条坐在旁边,叉开两条长腿。我不无恶意地怀疑他是故意在我面前炫耀。 “五条你在这里又是干什么呢?”我十分有礼貌地转头注视着男人。 五条摊开胳膊靠在椅背上:“我可是十分担心可爱学生的GTG(Great Teacher Gojo)哦。” 我微笑,含蓄地表示:“可是学生我还是个妙龄少女,不愿意在满身大叔臭的男人面前坦露肚子。” “诶——”五条拉长了声音,终于愿意将他尊贵的上身从椅背上离开,“可是老师我啊,只有25岁哦,比你只大了十岁呢。” “三岁一代沟,”我言辞犀利,伸出完好的手掌比划,“十岁可是三条代沟呢,五条。” “三条呢!”我盯着他的墨镜反复强调。 硝子老师暂时结束了我左手手臂的治疗,并给了我一个完美的包扎:“我没有给你完全治好,你得长点记性。” 五条在一旁起哄:“GJ硝子!多给她留一点伤口!” 我怒目而视,五条假作不觉并且单手立掌笼在唇边嚷嚷:“太仁慈了,医生小姐!对待不会珍惜自己的病号没必要这么仁慈!” 硝子老师不愧是五条的同期,抱臂在一旁似笑非笑十分配合地盯着我。 我一时语塞,反应过来五条老师的用意,乖巧道歉:“我知道错了,下次我会注意的。” “你说什么?”五条十分虚伪地将手放在耳后。 啧,装聋作哑。 “……你刚刚是不是咂嘴了?” “没有哦,只比我大十岁的五条老师是耳朵不好用了吗?”我假惺惺地关切着五条,“我是在说不会有下次了!Great!Teacher!Gojo!” 五条满意地拍手。 我和五条这个“为老不尊”的家伙又争了起来。硝子老师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没有了身影。 我注意到这点,停下了和五条的争论:“硝子老师……?” 五条无声无息地来到我身边,按住我的肩膀,鼻梁上的墨镜滑下来漏出一点漂亮过头的蓝眼睛:“好好休息,然后记得替老师去买喜久福哦。” 用词好幼稚啊五条!
(三) 升上二年级,随着实力的提升和我自己的努力,我与硝子老师的接触渐渐减少,但关系却有种更加亲密了的错觉。在知道硝子老师正处于戒烟第三年的时候,每次回来的伴手礼我选择的都是圆柱状的饼干。当年父亲戒烟时母亲就经常会做一些柱状的饼干装在盒子里让他随身携带,如果烟瘾上来就挑一根出来嚼一嚼。烟瘾是种十分麻烦的东西,我也算是知道了当时硝子老师为什么会在口袋里常备薄荷味硬糖。 京都的歌姬老师曾嘱托过我让我尽量多看着硝子老师一些,因为现在东京校里的女性只有我和硝子老师,没有性别的咒骸倒是还有夜蛾校长的熊猫(但他好像自认为是男性)。歌姬老师十分关心硝子老师,必要时甚至可以捏着鼻子拜托五条——他们两个的关系到底是好还是不好这点我觉得我可能一辈子都搞不清楚了。就像五条到底有没有真的掌掴伊地知先生一样,可以算是我们几个学生私底下的未解之谜了。 这就是成年人的世界吗?我面色沉重地坐在操场边看猪野学长训练,自从额头上多了一条恐怖的伤疤后,他认为中长距离可以用术式补足,近身格斗便成为了保命的底牌,所以近期增加了不少体术训练。我被拉着作为沙包抛来抛去来让学长锻炼臂力——这种事情难道不是应该去找熊猫吗? 长相过于早熟的秤刚刚结束一次祓除任务回来,路过操场时递给我一瓶水以作安慰。 我点头致谢,继续眺望远方。 秤坐下来,高大的身影帮我遮住了不少的太阳。感谢感谢,我的大脑已经不需要更多的阳光来加温了。 “秤,你说成年人的世界会是怎样的?” 秤表情古怪地盯着我看,像是亲眼目睹五条悟终于丧心病狂到穿着贴满银色亮片的紧身包臀裙在卡拉OK里唱完了整首美国国歌的场景一样震惊。 “我的问题很奇怪?” “是的。”看起来像是我的长辈的小学弟老老实实地回答,“这种问题还是问猪野学长比较快吧?” “但是我需要的是从未成年人的角度来看问题。” 我敏锐地察觉到什么:“秤你该不会是未成年喝酒的不良少年类型吧?” “不,”他干笑,“怎么会呢……” “那就好,”我盯着他的眼睛,“现在不流行会喝酒的不良少年了,秤。外貌清秀以一打多且毫发无损的不良才是现在的主流了。” 学弟露出了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出来。 秤身上的违和感太强了。我转头继续看着学长的体术训练。我的休息时间快结束了,马上就要上去继续受身训练,不如趁现在这点空闲继续思考硝子老师的事情。 五条老师后来找上我,问我对秤的看法。 “单论武力,他很强。”我斟酌着词句,如实说出我的看法,“但我不认为他能超过你。” “哦,”五条恶心地发出过于甜腻的声音,“为什么呢?” “一个强者心、技、体三者缺一不可,”我拿出一张草稿纸开始比划,“五条老师你是超规格的等边三角形。秤的话还是钝角三角形,‘心’的那个角是钝角。” 五条老师笑起来,伸手抽出那张草稿纸叠成纸飞机扔出教室:“说的不错。作为奖励老师可以给你一个建议哦。” 我双手乖巧地放在膝头,做出洗耳恭听的姿态。他砸了咂嘴,但还是放过了我的头发。他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 “路走窄了小家伙。成年人和少年人归根结底都是人,不过是遇到的事情多了所以想的事情也会更多一些。也就是所谓的‘走过的桥比你吃过的盐还多’。” 我愕然以对。然后试探性地举手:“提问!” 五条抬手指我:“好的请提问。” “您真的掌掴过伊地知先生吗?” “你们赌了什么?” “一个月的训练时送水。” “很好,换成一个月的给我跑腿我就告诉你答案如何?” 不怎么样。如果不是觉得伊地知先生太可怜了我们就直接去问伊地知先生了。 事后猪野学长按着我的肩膀差点直接哭出来:“庄家通吃!我们都得给五条老师跑一个月的腿了怎么办!” 对不起猪野学长,是五条那家伙太超规格了。我满心悲痛地进行反省。硝子老师听说后,姑且在我的软磨硬泡下同意了我在医务室进行反省的行为。
(四) 猪野学长出去进行毕业实习,现在三年级的我就是高专内的年级最高的学生了。“必须要有点前辈的样子啊!”猪野学长临走之前虽然这么说了但我还是没什么作为前辈的实感。秤长得太早熟我完全没有一点作为前辈的感觉,刚入学的真希他们入学前都有一定的咒术界背景也完全不需要我这个前辈指导。我除了偶尔给他们指个路之外也没什么能做的。 五条曾经笑眯眯地说我完全没有一点紧张感。不紧张是不可能的,尤其是在祓除咒灵的时候。而且作为咒术师而言,没有负面情绪可不是什么好事。只不过大多数时候是班主任日下部带着我去执行任务,五条很少带我所以不了解我的近况。 说起日下部,明明是个比七海前辈还社畜的社畜,却因为没有过激发言所以存在感很低,社畜印象也没有七海前辈和伊地知先生深刻。好可怜呢。 “我一点也不可怜。”日下部反驳。 我哈哈大笑。 日下部叹气:“刚入学的时候还能算个正常人,现在已经和五条殊途同归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吧?”我仔细地举出例子,“那家伙的感染力太强了,所以我也活泼了一点有什么不好?而且日下部你的存在感太单薄了,像水一样。正需要我这种性烈如火的学生来烘托。” 日下部按住额头露出痛苦的表情:“饶了我吧,一个五条就足够了。” 虽然欺负起来完全没有欺负伊地知先生好玩,但我还是觉得受到了侮辱。我的性格哪里有五条那么恶劣?并对日下部表示了强烈抗议,不久之后我便尝到了苦果:在训练场上险些被他打得嵌进墙里。我只能表情一片空白地拖着身体去找硝子老师,日下部接到一个紧急任务迅速出发根本来不及把我送进医务室。路上遇见熊猫和狗卷,他们两个看见我之后十分关心地围上来问我是否需要帮助。我很感动,然后拒绝了学弟们的好意。我正好有事情需要和硝子老师说,带着别人去不行的。 自从一年级时歌姬老师叫我多注意一下硝子老师让她不要过劳之后,我对老师就不免倾注了更多的注意力。只不过那件事发丝之前都只是模糊的猜想,直到前段时间我才敢确信我的观察结果。 平日里的硝子老师总是用各种各样的借口游离在外,事情但凡有可能波及到她前便躲避开来,不让自己在一段关系里牵扯过深。日本人所谓的集体主义在她身上不见半分影子,但她也并非彻底脱离团体或是对团体对个人毫无感情,只是与人相处时似乎总是站得很远。 我无意改变硝子老师。那层无法忽视的距离感几乎已经刻入她的骨髓,如若改变岂不是钻心剜骨?我曾偶尔听见一些当年的往事,然而皆入过耳云烟般转瞬即忘:他人口中的事件总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抹掉一些真实,听过忘掉无疑是最好的选择。何况我有种预感:假如我未经允许便踏入那方领域,等待我的结果必定是现在的我所无法承担的。 再忍耐一下吧。我不断地安抚自己,弱小的捕食者需要耐心地等待才能获得足以饱腹的食物。 我一向很擅长忍耐,在未知领域尤甚。 一个月前,我终于等到机会揭开谜底,以一种我几乎无法承担的方式。
满身狼狈的猪野学长坐在旁边长凳上,脸上挖了两个洞的帽子还没有摘下来,像是电视剧里被及时赶到的警察逮捕的银行抢劫犯一样低着头。我停下脚步,踌躇不前。 我能为猪野学长做点什么吗?我内心一片茫然。 猪野学长注意到我的到来,好像动了动嘴角。我看不清楚,他除了眼睛之外的整个头部都被帽子遮住了。 “……我入学的时候,是学长带着我介绍校园的。”猪野学长的声音像是在拉动破损的风箱,我有心让他不要说话,但过往的经验告诉我这时候他只需要一个安静的聆听者。 学长停住了话头,像下一秒就要将五脏六腑都吐出来的样子。我心中的负担却没有半点减轻的感觉,只觉得被人摁在深水里一般无法呼吸,张嘴试图获取氧气的同时只能截获被烈火灼烧的胸腔。 我刚刚入学时五条曾对我进行过一次摸底训练。在用无下限术式把我按在地上不能动弹之后,那个咒术界的最强告诉我一条不变的真理:咒术师没有无悔的死亡。 在后来的学习生活中,班主任日下部也拿刀横在我脖子上告诫我:该躲就躲,这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只有活着才有一切。 现在我尊重的学长坐在太平间的长凳上将残酷的事实展现在我眼前:一条错误的情报和坐在安全的地方的上层的一次误判,就足以葬送一个前途无量的年轻咒术师的性命。 我只觉得眼前的灰色的墙壁扭曲起来,像是什么择人而噬的巨兽。是的,诅咒是自人的负面情绪中诞生的,人类如果是什么美好的生物怎么可能诞生出诅咒这么丑恶的东西?这个世界上有神明吗?传说中的两面宿傩曾无限接近那个领域。如果真的有神明那么为什么要让人类与诅咒相伴而生? 诅咒是杀不完的,我们这么做真的有意义吗? 或许七海前辈说得对:咒术师就是狗屎! 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由远及近。 穿着白大褂和蓝色手术服的校医走进太平间。 硝子老师的表情十分平静。 我记得躺在那里的学长曾在医务室里和硝子老师笑着聊天,手舞足蹈,十足的活力少年。我好像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有什么恶毒的词语即将从我的嘴里喷涌而出:“……老师,为什么——” 这一切在我看到硝子老师的眼神时化为泡影。我倏尔张大双眼,无数信息在我的脑中交汇,我从来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般痛恨我对情感感知的敏锐度以及过于冷静乃至于冷酷的大脑。过去与老师相处时的种种线索在此刻汇聚成一条线,指向了那个我未曾设想过的答案—— 那种与人相处时几乎刻入骨髓的距离感,并非天生,而是经历无数类似的事件后所形成的习惯性面具。 我咽下了一切未尽的话语。 硝子老师她,究竟是怀抱着怎么样的心态来处理那一具具她认识的尸体呢? 我浑身止不住地颤抖,如坠冰窟。 我转回头,上前一步握住猪野学长的肩膀,动作僵硬得像是年久失修的发条机器人。我的灵魂好像脱离了肉体,以第三者的视角冷眼旁观这一切。我清楚地听见自己说:“猪野学长,在这里看到的一切我都不会说出去的。所以……” 那个笑起来像个笨蛋的学长抓下帽子,压住脸庞,背部肌肉轻轻抽动起来。 帽子的颜色变得更新了。 硝子小姐安静地站在一边等我们的谈话结束才准备戴上手套:“那么我要开始了。” 我有一种嘴唇都在止不住地打颤的感觉,但平稳的声音告诉我那只是幻觉:“拜托了,硝子老师。” 拜托了,硝子老师。
我一进到医务室里便看到难得清闲的硝子老师嘴里叼着pocky饼干看窗外。我笑着举起手示意老师。 “硝子老师,我又来找你了。” 她嚼碎了嘴里的饼干,叹息着站起来。反转术式的确很好用,我很快就又可以继续活动了。 我最近的确对于体术方面稍有疏忽,但被日下部打得这么惨还是第一次。是因为我靠着从他和五条那里偷学过来的摸鱼招数在这段时间里一直泡在图书馆里的行为惹到他了吗?如果是的话我很抱歉,但我的困惑一日不解决我的心技体就一日没有成为等边三角形的可能性。现在的我,根本没办法去祓除咒灵。 要问为什么的话,答案只有一个—— 我在恐惧,我在迷惑,我在愤怒。 我恐惧生命的流逝,我迷惑祓除咒灵的意义,我愤怒腐朽上层的决断。 五条老师最近在出差,他那个不知道多少年没换过的手机号也打不通。日下部就更不用说了,那家伙过于谨慎小心了。夜蛾校长也是个大忙人,虽然在立场上属于高层,但依旧周旋在五条与上层之间试图保护自己的学生。我现在能找到的可以回答我的问题的只有眼前的硝子老师。虽然是个很少出外勤的校医老师,但是不管是作为另外两个人类特级的同班同学还是作为反转术式的使用者,我不认为她无法解答我这个幼稚的问题。其他的问题在我这住在图书馆的一个月里都已经有了大概的答案,唯有这个问题我需要年长者的回答。 “硝子老师,”我注视着老师那双在阳光下过于通透的琥铂色眼睛,“我们咒术师,祓除诅咒是有意义的吗?” 意义自然是有的,但我不确定我是否还能坚持下去。
(五) 五条老师回来之后把我扔去训练场揍了一顿。在天上揍、在地上揍,开着无下限揍、关着无下限揍,拿着咒具揍、不拿咒具揍。我长这么大,第一次体会到揍人原来也有这么多方法。五条把我揍完一顿后仍是一副令人嫉妒的干净爽朗的样子,不愧是最强。 我仰面躺在地上凝视着训练道场上的木制横梁怀疑人生。五条悟蹲在我面前伸手戳着我的额头:“现在感觉怎么样?” “还活着。”我低声回答。五条这次下了狠手,虽然不是祓除咒灵,但一招一式丝毫比起以往的训练还是重了不少……像是在验证什么。 “看来还可以继续。”五条老师站起来,居高临下地注视着我,恍惚间这个以白色绷带蒙住双眼的男人如同审视我过往一生的神明一般俯视着我。 我再次抛出那个问题:“五条老师,咒术师祓除诅咒是有意义的吗?” 他冷笑一声,不耐烦地抓乱那头白发:“你不是早就有了答案吗?”他敛起表情,浑身气质沉静下来: “对我而言,只有弱者才需要对这些事情赋予意义。而我是最强—— “所以你的问题的答案是:有意义的。” 这样啊,谢谢老师。 我坐起来,仰头看着五条老师:“五条老师,我住在图书馆的这一个月里想了很多事情。”五条老师抛给我一瓶水,也在我面前坐下。 训练场没有开灯,但是敞开了窗户和拉门,有很凉爽的夜风从草木间闯进道场来。外面的月光撒了一地银白的光辉,伴着清风渗进了门口处的榻榻米里,连缝隙里也满是这孤冷的光辉。 我盯着那块榻榻米的边缘发呆,光亮与黑暗在那里圆润地过渡:“很多很多。” 但若要简单地概括我的决意,则只需要一句。 “五条老师,在我短暂的人生里,我通过观察身边的人和事发现了一个道理:即使你是最强,一个人也是有极限的;哪怕你除了性格一切都是完美的,你也无法办到所有的事。这个早就知道的道理却令我在图书馆里的前半段时间里辗转难眠。” 五条老师点点头,喝了口水:“这件事我上学的时候就知道了。” 整个道场陷入夜晚的静谧中,除去我们师生二人的呼吸声唯有室外的夏虫们开的音乐会的声音此起彼伏。 五条老师转头看我,表情一片空白:“没了?” 我点头:“没了。” “就这样?” “就这样。” 五条用十分可爱的语气撅起嘴抱怨:“我还以为会有什么惊人的发言呢……” 我不禁陷入迷惑:五条这家伙什么时候也变成七海前辈那种勤恳工作型的社畜了?以往的加班时间内可是有些暴躁的。 我想了想,还是解释起来:“我觉得我的简略说法已经足够惊世骇俗了。五条老师是最强的,这一点无人可以否认,甚至在如今的咒术界里这一点是可以被视为‘常识’而教导。” 五条悟=最强。这个等式的末尾甚至还有一层“五条悟=无敌”的隐喻暗藏其中。即“五条悟=最强=无敌”。 然而事实上哪怕强如五条老师也有没能办到的事情,并非无敌。挚友叛逃,过往的三年青春如同钝刀一直横亘在五条老师与硝子老师的头上。我从埋藏在那些不为人知的角落中不知有多少年的文件里翻出来当年的一些记录,其中有不少熟悉的笔迹,也有陌生的笔迹。 五条悟盘腿坐在一边,单手撑头,立起来的漂亮白发像暗淡的月光:“的确是相当震撼的发言,但对你而言还算不上什么。我也不觉得你一个月下来就想出来这么一点东西。” “那不是因为你刚从北海道出差回来吗?你就不用休息一下再来吗?”今晚的五条老师不正常到了一定地步。固然他平日里就算不上什么正常人,但在教导学生方面除了半夜叫学生去替他跑腿买点心顺道祓除诅咒和过于幼稚的语气之外可以说是相当靠谱的一个成年人。难得关心出差回来的老师一次,这家伙没有故意用JK间流行的可爱语气黏糊糊地表示自己的感动或者拿出手机试图录音发到群里炫耀,未免太奇怪了一点。 “给我可爱的学生指点迷津是老师的责任。”五条老师晃着手指用与平常无二的轻浮语气说出了十分正经的话语。 我摆弄手中的矿泉水瓶,没有理他,继续说了下去。 ……这是不正确的。将所有的重担压在五条老师这个“最强”的身上是不正确的,将年轻稚嫩到乃至无知的咒术师投入到残酷的战场上也是不正确的,允许那些腐朽的上层苟且偷生勾心斗角更是不正确的。这种将一切寄托于一个人身上、并且让年轻人无法享受青春的制度是压抑而扭曲的。过去的所谓改革根本就没有触及那些老牌家族的根本,才让这种腐朽恶臭的渣滓苟活至今。 “五条老师,您太温柔了。”我对我今晚的一系列发言做出总结。 五条悟举起水瓶看门外的月光,有漂亮的光影在白色的绷带上摇曳。我只听见他十分有他个人风格地收下这句不是赞美的赞美之后问我:“那你觉得应该是怎样的呢?” “您今晚还睡觉吗?” “我的反转术式一直都在运转哦。” 我在内心组织了一下语言。这种话我说出来可能太过傲慢,但是眼前的这个男人是我的老师,也是值得信赖的前辈:“老师,您认为这(制)样(度)真的可以吗?” 被冠以“最强”之名的男人抬眼注视着我。我能感觉到他身体内那股隐而不发的强盛气势——27岁,强壮的身体与丰富的战斗经验完美结合的年纪,此时正是这个名为五条悟的男人最强大的时候。未来的他或许会更强,但那是生活在当下的我们无法见证也无法想象的场景。 我在害怕吗?我认为是有的。如果是别人我甚至会有对抗之心,然而面前的是五条悟,是我在咒术界的恩师益友以及认定的领导者,我没有也绝不会有想要与他对抗的想法。 “用‘教育’来进行改革,与同伴们上下齐心协力给咒术界注入新的血液的确是切实可行的道路,可以将权力交接时的动荡降至最低。可是来得及吗?”学长残破不堪的尸体、猪野学长无声的哭泣、硝子老师冷淡的眼神,过往的一幕幕场景在我的脑海中飞速掠过。无辜的年轻生命没能再次放声大笑,被过往绊住脚步的人难以大步向前。这真的合理吗? 我清楚地看见属于咒力的蓝色火光在我指间升腾,但我没有在意,也不想去控制:“老师您重视年轻人的生命,但腐朽的上层不会在意。他们只想保住他们自己的利益蛋糕。” 图书馆顶楼的书架上有许多落灰的卷宗。那一个月里我不知道给那些卷宗擦走了多少的灰尘,即便如此每次看完仍会觉得手心里满是粘稠的、滚烫的血液。太多了,我难得因为劳累而可以迅速入眠的梦里尽是那些逝去之人的悔恨与鲜血。 “老师,”我诚恳地注视着五条的眼睛的位置,“您从未丧失过冷静与理智的德行,但我不是您,办不到这一点。我的见识也不及您丰富,所能想到的方法您不会想不到——” 不破不立,不塞不流,不止不行,我们之间的斗争是生死斗争。*(改写自《新民主主义论》)
(六) 我环顾四周,神色恍惚。 我死于一个夏日的午后。 既没有凉风相伴,身上衣物也并不妥帖清爽。只是因为很少出外勤的硝子老师也会顺路过来所以换了个漂亮的发夹。 但是死人怎么还可以思考呢?我不信神明,也不信灵魂。我活动一下脖子与腰部肌肉,原地轻轻蹦跳几下。 答案再明显不过:这是一个模糊我的记忆或者认知的幻境。直接攻击力不是很强,却足够危险。一旦我相信了“我死于一个夏日的午后”这个错误信息,我的大脑就会率先对此做出各种反应。 可惜,我的术式对于这种与死亡相关的暗示或者幻觉说是天敌也不为过。 话虽如此,可遇到了可以展开领域特级咒灵我除了跑也别无他法。狗屎上层情报错误,将特级咒灵判断成一级咒灵让我来祓除。这种将咒灵等级判断错误的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或许也不是情报错误,而是因为我被那帮老不死的判断为“五条家的咒术师”那一派的重点人物。但是如果觉得我会就此死掉那可真是大错特错了。 领域展开的这种事情我姑且也会一点,但使用领域之后一定的时间内无法使用术式,不如继续使用我更熟悉的新•阴流,只要打破领域内的攻击必中的效果就好。我手掌按在刀柄上。大量的失血让我意识模糊,位于额头的伤口流出的血已经将我右眼的视线完全遮挡,哪怕如此我也无力擦拭掉了。因为待会硝子老师会过来,让手无缚鸡之力的硝子老师直面特级咒灵就是我的失格,所以我不可能放这个特级咒灵去攻击她。 打刀出鞘,漂亮的刀刃在斩下敌人头颅的同时我的胸膛也被敌人贯穿,我甚至看见我的心脏掉出体外。不要紧,硝子老师马上就会过来。我一边吐着血一边对那个没有眼睛的咒灵来了个wink。 人类对于死亡的恐惧孕育了这个咒灵。盲目的恐惧,所以没有眼睛;对死后世界的幻想,所以能力是给敌人暗示死亡。我倒在冰冷肮脏的水泥地上,脑袋旁边还有少许青翠可爱的苔藓,黑色的帐开始缓慢消散,我的思绪却好像又回到了过去。 父母离奇死亡后十岁的我被寄托到亲戚家里。陌生的亲戚并不在乎我平常都做了些什么,只要每天晚上能在门禁之前安全到家就可以,最好衣服干干净净的,裸露在外的皮肤也不要有什么伤口免得被邻居说笑。 说实话,这对当时的我来说是件很难办到的事情。父母死亡的那天像是放出众多疾病与灾厄的潘多拉魔盒,将我身处的世界与他人身处的世界彻底割裂开来,扭曲成我从未想象过的模样。 我能看到那些“彼岸之物”,即咒灵了。 我清楚地看见相貌可憎的怪物在父母的尸体上啃噬,丑陋的头颅转动360°后用没有眼白的黑眼睛盯着我。 我没有回应那道视线。于是我从咒灵的嘴中活了下来。 小孩子总是很难抑制住自己的好奇心,何况比如蝇头这种四级的小咒灵看久了还有点可爱。我一边憎恶着这些咒灵,一边试图寻找到消除它们的办法。我每天被迫着四处奔逃,躲避那些追逐我的怪物和恐惧我的同学。我总是被那些被咒灵缠身而不自知的人环绕,在试探性地指出问题后却被冠以“满嘴谎言的骗子”之名。 在路边捡到趁手的武器可以反杀那些东西之前我甚至无法回到亲戚家中。不论他们待我如何,至少给了我遮风挡雨的地方。 我不能把危险带回去。 我背着装有生活必需品的书包,把撬棍藏在外套里,顺着铁轨一路从乡下走到了东京。然后被五条捡去了高专,遇到了许多我的同类。 我很喜欢高专。哪怕咒术师基本上脑子都不正常我也喜欢。正直的夜蛾校长,看似轻浮放荡实则靠谱温柔的五条,能摸鱼耍滑就摸鱼耍滑但学生有难也能挺身而出的日下部,憧憬着严谨可靠的七海前辈所以努力成为遵照事实、严于律己的成年人的猪野学长,外貌早熟性格阴郁的秤,活力四射每天都很热闹的一年级生,沉默寡言但偶尔的用词却十分可爱的伏黑,还有那个站在人群里和身边人谈笑却总是带着若有若无的隔膜的硝子老师。 我都很喜欢,甚至可以说最喜欢高专的大家了。京都校的除了那个玩摇滚的校长我也都很喜欢,虽然那个加茂家的小子小小年纪就一派封建渣子的派头。 我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脑海里好像有很多人的告诫一闪而过,又如梦幻泡影般消散一空。 只是觉得可惜。我现在这副样子被硝子老师看到,老师会是什么表情呢?会很难受吧。一个人站在验尸房里,一次又一次地处理自己认识的人的尸体……明明也在一直关注着重要的人,但绝大多数时间只能远远地站在一边等待他们的归来。我不想看见硝子老师再一次露出那种表情。 对不起硝子老师,得让你看到我的尸体了。 我看到远处快速跑来的硝子老师,她漂亮的长发像是海上的灯塔,眼角处的不知道是眼泪还是那颗泪痣在暗淡的光辉下闪闪发光。她好像在喊什么,但我什么也没听见。 虽然并不想死,但这时候果然还是得说出那句话了—— 真的,十分抱歉。
(七) 浑身是血的我站在东京的繁华街头。身上的高专校服破破烂烂的,本应存在巨大的贯穿伤的胸腹部在此刻看上去却是完好无损。 我按住腹部衣物破损的地方,尝试性地按压。果不其然是幻觉:不知是何缘故在我那恐怖的贯穿伤口上有一层足以蒙蔽所有人的感知的存在——也不一定,我注意到店门口的监控,根据咒灵的影像无法被相机捕捉的特点推论,屏幕上说不定我这里还是个巨大的空洞。 有点吓人……希望别有人被我吓到。 至于我的术式,在结束那次毫无人道的深夜对战训练后我问过五条。当时五条双臂撑在身后坐在地上没有马上离开道场的意思。临走之际我忍不住回头又看了一眼,五条对我挥了挥手。 像是在赶蚊子。当时的我忍不住想。 “五条老师,我的术式你能看出来是什么吗?” “……六眼虽然收集信息的能力十分强劲,但这种东西还是只能凭经验来分辨。唔,大概是跟时间有关系。”他摸了摸下巴:“毕竟是死后发动的术式,平常不会发动,也就不会有咒力流转。六眼更擅长捕捉咒力流动。” “这样吗……谢谢老师。” 现在看来,我的术式应该是死亡后发动,回到过去。我余光瞥见过往行人的装束与手机模样,做出判断。至于看建筑物判断年代,恕我直言,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期的电影里的建筑物和现在的都并没有太大分别。 我看到报纸上的日期——是十年前。 十年。某部漫画里是十年后火箭筒,到我这里就成了死后来到十年前。 欢迎来到十年前的世界!我长舒一口气。现在是时候再次表演一下我从乡下沿着铁轨一路走到东京的脚力了:我得回高专,这个时候硝子老师应该还是个三年级的学生,我需要反转术式来治愈我胸腹部的贯穿伤。出于术师对自身术式作用直觉上的了解,我必须在时限内治好我的致命伤,否则将造成难以想象的后果。 鉴于高层过往的种种劣迹,我又停住脚步。从未来返回到过去,多么诱人又危险的术式效果。且现在的高专校长并非夜蛾正道这位正派人士,而是彻彻底底的高层方,我不能冒险。我拿着手机蹲在便利店的屋檐下,抱着死马不如活马医的心态拨打了五条悟的电话。 电话接通的声音让我有点恍神:十年了,五条这家伙居然没换过私人手机号码? 没接。现在应该还处于任务期,根据我看到的相关文件显示那家伙就是从现在这段时间开始有了以后007的苗头。我转而拨打硝子老师的电话。 ……你们这帮人十年间都没换过手机号码吗?又不是伊地知先生或者七海先生那样的标准社畜。 这次的电话接通了。 “是家入硝子吗?你跨越时空的追求者需要你的帮助。” “……你是谁?”回答我的却是一道陌生的清爽的男声。 我陷入十八年来的首次恋爱告急。 #打通喜欢的人的电话后接电话的是陌生男人怎么办?在线等,急!
来接我的人是夏油杰,未来人类的叛逃特级诅咒师。现在的这个特级咒术师还是个跟我年纪相仿的少年人,脸颊清瘦眉眼修长,像是从哪座寺庙中走出的佛像。 猪野学长,我欠你的那顿寿喜锅看来是还不了了。 虽然知道这是谨慎起见的最佳方法,但我还是不由自主地对夏油杰抱有警惕之心。从那些报告文书上来看,这个人自从高专时期就心思深沉诡谲,性格暴虐扭曲,所以日后才会做出屠杀一整个村庄的残酷事情。 或许是我的一厢情愿,但是能被五条称为“唯一的挚友”的男人不可能毫无缘由地做出这种事情。比起那些他人的文书我更相信五条的判断。 我就这么被夏油杰用咒灵带着走空路来到高专的校门口。路上他倒是偶有试探,但都被我绕了过去。我暗自惊叹他的细心与傲慢,在高专门口会面若是出事硝子老师可以迅速进入结界避难而他也可放开手脚将我就地击杀,路上的交流中我也故意表现出一定的危险性但他对此充耳不闻,是对自己的实力的自信吗?感觉还是有哪里不对劲。 我远远地就看见站在校门口的高专时期的家入硝子。头发只是堪堪及耳的长度,眉眼间带着二十七八岁时不曾见过的青春活力。 硝子老师真是不管怎样都好看。我抓紧了手下的咒灵。前面的夏油杰微微侧头瞥了我一眼,线条凌厉又不失柔和的侧脸如同悲悯的耶稣。 啧,伪神。 他在半空收了咒灵,自己轻轻一跃便在少女身边站定。我一边心里暗暗冒着酸水,一边在半空调整自己的姿势。虽然全身各处都可以产生咒力,但是胸腹部的伤口还牵扯到腰部肌肉,无法完全发力。这就导致当我站在年轻的家入硝子面前时外表更加狼狈了。 我感觉身体内的力量在急速流失,但我必须克制住向家入硝子伸出手的想法。高大的黑发男性如同行道树一般拱卫在女医的身旁,我一旦有什么不妥的举动等待我的就是狂风暴雨般的攻击。更何况夏油的术式是咒灵操术,攻击手段之多样常人根本无法想象。 “硝子老师,拜托了……”我移开按在伤口处的手掌。面前两人的神色变了一变,夏油更是警惕地伸手将她护在身后,“我快坚持不住了。” “硝子老师?”年轻的家入硝子皱起眉头,按住夏油的手臂,“我才17岁。” 我苦笑一声:“术式公开可以全面提高实力,但我的术式公不公开并没有太大影响。我的术式是死后发动,回到过去。” 眼前的景象已经开始模糊,我仍是坚持到了将术式彻底公开的地步:“这需要锚点,至少这次,我的锚点就是你,家入硝子……” 夏油放下手臂的同时家入硝子迅速地窜过来发动了反转术式。正面力量充盈着我的全身,我姑且保持了清醒。 “如果实在信不过我就请让五条老师过来验证,但务必不要将我的存在告诉高层,感激不尽……” 等我醒来,已经换上了病号服躺在校医室里。五条夏油家入同期三人脑袋挨着脑袋挤在我面前宛如网络上盛传的那张表情包:你醒啦.jpg。 我面无表情:“诸位的光辉太过灿烂快要刺伤我的双眼,可以烦请三位大神让一让吗?” 他们三人散开,留出可供我坐起的空间。 年轻时期的五条摘下墨镜打量着我,苍天之瞳明亮爽朗如同秋日苍穹。 “杰!硝子!快来看活的死人!”他十分兴奋地对另外两人招手,“活的死人哈哈哈!” 真不愧是你啊五条。我冷漠地转头去,温柔地对年轻的硝子老师开口:“十分感谢您的治疗,硝子小姐。也感谢您将我带来高专,夏油先生。” “对硝子和杰这么温柔对我却这么冷漠,难道是未来的我对你做了什么吗?”白发少年摸着下巴继续打量着我。 “只是对半夜把我叫出来给你去买点心的报复而已五条先生。” “真是不错的主意,下次就这么干好了。” 完——全没有反省的意思!根本没在听人说话的。这人性格比27岁的时候恶劣太多了吧?!五条老师,我再也不嫌弃你性格太恶劣了。 夏油适时出来打了个圆场:“好了悟,别逗她了。” 硝子则坐到了我的床边:“我毕业之后留在高专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但你为什么要叫五条为‘五条老师’?他是留校任教了吗?” 我本想点头应是,却只是盯着被子上的布料纹理说:“这个,还是等我好一些之后去趟图书馆再说吧。未来这种东西,现在就知道了会很没意思的。” 年轻的硝子盯着我看了一会儿,旁边的两个男生也将谈话的主动权交给了她。 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讲,作为医生的家入硝子的光辉都被同期的五条和夏油两个武力值非人的家伙掩盖了不少。这不失为一种另类的保护措施。然而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讲她的优秀程度并不逊色于她的两位同学,甚至因为光环被隐于暗处反而更能看清许多东西。 比如现在。我不得不猜测她是否意识到了什么。
(八) 我过了几天才能从床上起来。我的时间不是很多了,必须要尽快做完该做的事情。我抱着从图书馆借来的一堆书去找夏油杰。 我之前就说过我不完全相信那些给狗屎上层看的文件和上层下发指令的复印件。这几天的相处也确定了我的部分猜想。 夏油的确不是文件所描述的样子。心思虽繁重但并不残忍,性格虽傲慢但并非出于恶意。屠杀全村的事情必然有我所不知道的隐情,还好这件事尚未发生留有补救的余地。 他们三个人没有完全相信我,但也没有上报给高层。虽然稍有遗憾,但这并不要紧。因为我要做的事情并不需要他们完全的信任。 改变未来这种事情有说很难的,也有说很简单的。我也是第一次干这种事情,想必以后也不会有第二次。我的死亡是无所谓的,从我眼中的世界跟普通人眼中的世界彻底割裂的那一天开始就注定了我很难寿终正寝,我也没想过逆转我的死亡。所以当时最后的那句道歉并不只是在对硝子老师要看到我的尸体的这件事,还有当我有逆转死亡的选择时放弃了选择的事情。 百年之后的荒野上,所有人的骨灰都混在一起长鸣,命中注定的重逢不必急于一时。 我将那一摞书交给了夏油杰。 “《马克思主义原理概论》、《共产党宣言》、《政治经济学概论》、《怎样组织竞赛》、《雇佣劳动与资本》、《资本论》……”夏油杰表情古怪地读出其中几本书的名字,“虽然是第三大党,但我并不是共产主义者。” 面容清秀的少年低头注视着我:“请问为什么要给我这些书?是未来的我做了什么吗?” 刚洗过澡的夏油杰一头黑发披散在背后,少了几分佛像的质感,更多了几分属于尘世间的人的温暖。我从口袋里掏出两罐饮料:“如果不介意的话,我们两个坐下来谈谈吧。” 该谈些什么呢?我并不擅长和人谈这些东西。 “你未来做出了让老师伤心的事情。” 夏油杰手中的饮料掉到了地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我以谴责的眼神盯着他。 夏油尴尬地笑:“这么直接没关系吗?” “啊,抱歉。我并不擅长跟别人说这种话,不过没关系的。”我平静地回答。 “请继续吧。” “嗯。” 该从哪里说起呢?一个几千片的拼图,我手中原本只有零星一点的复原图局部,在原本的时间线里我通过翻阅图书馆里的残卷获得了有所涂改的复原图,在抵达这个十年前的时间点之后,我通过我的双眼将被涂改过的地方修复好,并且顺利地将拼图完成了。 “五条和硝子老师十年间都没有换过手机号码,所以我一到这个时间点才能联系上硝子老师。”我握紧了手中的饮料,罐身上已经凝结了薄薄一层水珠。 “你是五条老师所说的唯一的挚友,硝子老师看着你们的照片也会露出十分温柔的神情,只要你愿意说出来他们很愿意帮助你并且和你站到一起。” “哪怕我们终究不会走上同一条路吗?”夏油反问。 “哪怕你们终究不会走上同一条道路。”我确信这一点,因为是那两个人。六眼与无下限的五条家的领头人和使用反转术式的女医。三个人单独拿出来一个都是足以照亮整个时代的存在,但如今却聚集在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科学校的三年级班里,是何等的奇迹。 “更何况,”我凝视着夏油杰的眼睛,“天下同归而殊途,你又怎么能知道你和五条家入走的不是一条道路呢?”疑惑于同伴是否会选择支持他,却并没有对未来的分歧表示否认。他这不是已经有了预感吗? “……是因为硝子吗?” “什么?” “选择回到这个时间。” “哈哈我的术式效果就是回到十年前啦……不过我选择发动术式也的确是差不多的理由。很明显吗?” “相当明显。毕竟是‘跨越时空的追求者’小姐。” “……为什么不能当成开玩笑呢?” “一个陌生电话打来上来就是这句话很难不让人印象深刻吧?” “啊,失策。” 我们两个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 “我能问一下你为什么一开始那么怕我吗?” “这个可涉及到了未来哦。不过希望你看完我推荐的那些书之后遇到一些事情时会想到其他的办法。” “原来如此。”夏油杰若有所思,复又问我:“那么你是怎么想到看这些书的?” “……因为我曾经有过一个问题,”我仰头喝完手中的饮料,抬手扔进垃圾桶中,“我们作为咒术师,祓除诅咒是有意义的吗?作为咒术师的这条道路的尽头分明就是同类的尸体与怨恨,人是群居动物,失去了可以交流的同类还有什么意义。” 我身边的人因为我的这个问题而陷入震惊的情绪中,室内有着空调的凉气,室外的蝉鸣聒噪到扰人。熟悉的情景让我一时间好像回到了过去。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那么交浅言深也就是条不必在意的社交法则了。 当时的硝子老师是如何回答我的呢? “有人也问过同样的问题,但他就像个小孩子一样,觉得没人会理解自己于是自顾自地埋头走向一条意味不明的道路。”她坐在椅子上,美丽的面容在夏天的阳光下有着接近脆弱的美丽质感。 “你比那家伙要开朗许多,至少知道来问问我们这群年长者。”硝子老师拨开糖纸把一颗浅绿色的透明糖果塞进嘴里。 “因为来问问你们我也不会损失什么,说不定还能有什么新的发现。”我老老实实地回答。顿了顿,我补充:“虽然人生这种东西没有什么正论可言,但我至少不想走歪路或者走向自我毁灭的道路。” “这样。”硝子老师没有再说话。我坐在一旁,盯着硝子老师漂亮的侧脸发呆。校医室一时间陷入安宁的静默之中。 美丽的校医老师发出一声轻笑:“看呆了吗?” “是的,因为硝子老师太过美丽。” “你长得也不差哦。” “是吗?谢谢,我也这么觉得。” “这种时候你的性格顿时又和五条很像了。” “……我的荣幸。” “他又不在,这么艰难才挤出来的谎言就不必说了。” “虽然性烈如火是我一直以来所期待的,但和五条像的话也太失格了。” “哈,五条在你们学生当中还真的没什么威严可言啊。” “因为他已经和我们打成一片了。” “总之,”硝子老师喝了口水,“既然已经有答案了那么就去做吧。做之前和五条说一声你说不定会有新的想法。” “我以为老师会阻止我。” “你会做出过激的事情吗?” “我不确定,只要我理智还在就不会。” 我和硝子老师的对话到此为止,但和夏油的对话还在继续。 “当时学校里也没有几个前辈可以解答我的问题,因为想到‘书籍是人类进步的阶梯’所以干脆抱着试一试的态度闷头扎进了图书馆。” 我对夏油比了个手势:“因为时间原因,我只在里面带了一个月。一个月,除了洗澡的时候会出图书馆,其他的时间都是在那里面度过。”那并不是什么很值得怀念的日子,除了结果令我心喜之外并没有什么值得称赞的地方,所幸我并不在乎过程的艰辛。 “出来之后我已经有了大概的答案,但还想知道别人的想法。我终于等到了老师们的空闲,从他们那里得知了他们的答案。和老师对打真的很痛苦,像是把骨头都敲碎了再重新接起来。 “然后?然后就是和老师交换观点,唇枪舌战打嘴架。没过几天我出任务,情报错误,上层误把特级咒灵判断成一级咒灵派给我。我虽然体术相当不错,靠着这个当上准一级,但解决特级咒灵对我来说还是麻烦了点。于是就死了过来了。 “别这么看我,人人生而平等不假,但每个人的相貌都有不同,实力也有差距不是正常的吗?”我站起来活动活动胳膊。明天我打算和年轻的七海前辈去出任务,同行的还有一个我没听说过的灰原雄。这是一个我有点熟悉的名字,如果我的记忆没错,2007年8月的一次祓除咒灵任务中由于高层的误判致了一名高专二年级的学生死亡。七海前辈的同届只灰原一人,死去的那人是谁也就不必多说。 我不能见死不救,妨碍少年人享受青春是无法被原谅的罪行。
2007年8月,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科学校2006届学生执行任务时由于情报错误,导致一名被波及人士死亡,两名学生一名重伤一名轻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