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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米 | Party cake by奶油

女装攻 17岁jk×24岁总裁 !以下内容包含犯罪、暴力、血腥成分

1

阿尔弗雷德站在台上,提词器上的单词根据他的语速滚动。秘书准备的演讲稿全是陈词滥调:他,作为年仅24岁的上市公司总裁,受邀来到这所高中,勉励学生们发扬创业精神。

舞台边的白炽射灯让阿尔弗雷德头晕目眩,口干舌燥。他机械地念着讲稿,余光紧张地瞥着放在讲台上的手机。

屏幕空荡荡的。他要等的那条消息还没有来。

/

“感谢琼斯先生的精彩演讲!”

熬到演讲尾声,主持人的声音被掌声淹没。

“琼斯先生另有安排,原定的提问环节取消,请献花的学生代表从舞台右侧依次——”

阿尔弗雷德仍旧心神不宁,但在镜头前,还是本能地挂上招牌式的英雄笑容。

他的手臂被某人抱住了,手里塞进一束蔫巴巴的花。

阿尔弗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喜欢肢体接触,他警惕地看向搂着他的学生代表。

那是个比他还高的女生(至少穿着女生制服,围巾遮住脖颈,无法从喉结判断),柔软的长发堆在肩头,像浅铂金色的云朵。对方有张清纯的脸蛋,正望着他害羞地微笑。

“琼斯先生。”女生的声音比他预计中低沉,“请看镜头。”

“啊、好的!”

阿尔弗雷德看向摄影师。几乎同时,放在讲台上的手机震动了下,瞬间,金发青年浑身一僵。

女生似乎不满他的分心,将他手臂抱得更紧。

挣脱对方怀抱的禁锢颇费力气,推拉之间,女生的衬衫袖口被蹭上去,阿尔弗瞥见浅红的伤痕。

那是……

大脑要处理的信息太多,阿尔弗雷德不堪重负。

他让秘书善后,一把抓住手机,奔出高中礼堂。

直到坐进自己车中,他才长出一口气,点开屏幕上最新递入的消息。

“7点,D7原料仓库。从地下停车场进,我已关闭监控摄像头。”

/

皮革座椅的雪佛兰随想曲舒适宽敞。曾几何时,彻夜盯梢的警察们也坐在同型号的警车里,喝咖啡,吃甜甜圈——不知为何,这时候想起警察,让阿尔弗雷德打了个冷颤。

他脑中勾勒出他要见的人的面容。

对方曾是他的副手,如今,他的生死掌握在那人手里。

一旦对方披露他的公司财务报表造假的秘密,股价将一落千丈。

阿尔弗雷德个人财富缩水暂且不论,董事会中的反对者们定会借机发难,将他逐出自己一手建立的公司。

绝对不能让那家伙开口说话……

车停在D7仓库的地下停车场,阿尔弗雷德擦干额上的汗水。

他颤抖的手伸进储物箱内,拿出手枪藏进西装夹克中。

/

对方在一排货架下等着他。

阿尔弗雷德镇定地提出条件:董事会席位,附带一份两百万的合约。但对方只同意暂时压下消息,死也不肯将证据原件交到他手中。

如果现在不动手,将一辈子受人要挟,阿尔弗雷德意识到这点。他还年轻,未来的事业版图不可限量,怎么可能因为这种人畏首畏尾——

手几次伸进口袋,触到冰冷坚硬的金属。

他只在靶场开过枪,从没想过用枪口对准一个人。

罕见的茫然被对方窥破。那人怀疑地上前,当胸推了阿尔弗一把。

“——”

手枪滑落出来。三磅金属砸在地上的响声竟然如此之大。

对方先是惊愕,继而恐惧,下一秒目露凶光,忙不迭趴下去捡落下的枪。

但阿尔弗雷德动作更快,他抄起枪,想也不想,朝着咫尺间的头颅不断扣动扳机。

后坐力持续撼动身体。意识恢复时,那颗脑袋已被轰成一团飘着红雾的烂肉。

阿尔弗雷德喘息着带有血腥味的冰冷空气,两眼无神瘫坐下来。

闪光灯和快门声从一侧货架后传出。阿尔弗瞪大双眼,麻痹的手臂攥住射空的手枪,痉挛着指向声音传来的地方。

映入眼中的是铂金色的柔软长发、向日葵花茎般仿佛能被折断的高挑身材。他还没来得及忘掉那张清纯甜笑的脸。

一小时前高中礼堂中献花的少女朝他走来,轻轻摇晃手机。

2

“琼斯先生,”她说,“可以叫你阿尔弗吗?”

“……呃。为什么?”

“为什么不行呢?阿尔弗。我们现在是共享秘密的关系吧,所以,不该更亲密一点吗?”

她在阿尔弗雷德面前单膝跪下,短裙下露出的洁白大腿与血污的地面对比鲜明。金发青年倒吸一口凉气,竭力稳定心神:

“你,刚才拍照了?”

“伊万。”

“什么?”

“我的名字。可爱吧?”

头顶的灯闪了闪。在他回答前,伊万双手握住他拿枪的手,贴在自己胸前。

“要杀了我?就差一点点。刚才听到了,可惜子弹用光了呢。”

阿尔弗感到伊万的手冷得像冰,胸口也没有一丝热气。旁边还躺着一具无头尸,这一切加起来,让他忽然有种置身B级片中的荒诞感。他大笑出声,甩开伊万的掌握,摇摇晃晃站起来。

“你想要什么,伊万?想毁了我吗?”

“会立刻想到这个的大人,是做过多少肮脏事呢?我说我想帮阿尔弗,你会相信吗?”

“先说来听听。”

“好害羞啊。我想让最喜欢的阿尔弗开心呢。如果我代替阿尔弗去坐牢,你会开心吗?”

头顶的灯又闪了闪。阿尔弗雷德感到冰冷的血液开始回归温暖。

“你想要什么?”

“和我做六天的恋人吧。第七天我就去自首。要是什么都不做,那么永远都无法成为你的恋人……在这六天内,阿尔弗会好好地爱我吗?”

伊万的脸颊浮起红晕。比起少女的晕红,那更像是不正常的热病。面前的家伙如果不是脑子不正常,就是真正为自己的魅力倾倒,更大的可能是兼而有之,恢复理智的阿尔弗雷德如此分析——可是他已决定接受伊万的交易。这是他脱离深渊的唯一梯子。

“明天开始,可以吗?”

“可以的哟。”

“那,”阿尔弗用鞋尖指了指地上的尸体。“先帮我处理好这个。”

/

两人用防水帆布卷起死者,塞入雪佛兰后备箱。离开时,D7仓库已处于熊熊火海。

伊万坐在副驾驶上,热得满脸通红,仍坚持围着围巾。一路无话,除了伊万偶尔哼起不成调的古怪民谣。终于,阿尔弗雷德熬不住了,搭讪着开口:

“伊万,也能做女生的名字吗?”

“我是女生吗?”

“这个嘛……主要还是看你。”

伊万笑眯眯地没有说话。阿尔弗雷德阅人无数,但已经得出结论,伊万·布拉金斯基是他见过的最怪的人。好在一切顺利的情况下,他只需要忍他六天。

“既然要做恋人,”阿尔弗又开口,“你喜欢的男人是什么样的?”

“呼呼。这个嘛……”

伊万陷入长久的沉思,阿尔弗忍不住说:

“为什么想这么久。不该是我这样的吗?”

“诶?”伊万一脸无辜,“我从没说我喜欢阿尔弗这样的男人哦!”

“但你喜欢我吧?”

“因为阿尔弗长得很像金毛犬哟!”

“哈?那你喜欢金毛犬吗?”

“我从没说过我喜欢金毛犬哦!”

阿尔弗雷德想给这女人一拳。

/

车停进阿尔弗雷德家车库。为不让人将仓库火灾与死者联系到一起,两人计划六天后再抛尸。

阿尔弗清空一个冰柜,跟伊万一起抬进车库。伊万举重若轻将冰柜放下,插上电,笑眯眯往里面看。

“这就是阿尔弗的家吗?”

“你说什么呢!来搭把手。”

尸体从后备箱被拖出,厨房的切肉刀难以斩断关节,只留下血液凝固的伤口。阿尔弗准备去找锯子,却见伊万还在挥刀,神情专注,对雪白制服衬衫溅上血点浑然不觉。

“喂!你的衣服……”

“这是罪证哦?证明不是阿尔弗、而是我干的。”

伊万砍下一条手臂,拗着僵硬的关节折了两截,塞进冰柜深处。阿尔弗叹了口气。

直到深夜,死者才将冰柜塞满。车库满是肉体的臭味,阿尔弗打开排风扇,转头去看他脸上沾血的女朋友。伊万并拢一双长腿,看着车库外的夜空。阿尔弗打开一罐冰啤酒,在伊万身边坐下。

“现在该告诉我了吧。为什么。”

“阿尔弗,什么为什么?”

“你很年轻。未来还有漫长的岁月……哈哈,不好意思,这种老气横秋的话一点都不像我。但我还是想听你亲口说,你为我这么做的原因。”

风吹来,伊万颤抖一下,拿起刚才珍贵地折好放在一边的围巾抖开。阿尔弗抓住他的手腕,眯起镜片后的双眼凑近过去。伊万颈间有一道细细的红色疤痕。阿尔弗滚烫的呼吸拂在上面,刺痒让伊万低低轻笑。

“手腕上的,也看到了吧?”

“……”

“是我自己做的哦。我啊,觉得这个世界最讨厌了。我的家得不到保护,在学校也交不到朋友。虽然想让大家都去死、都被惩罚,但其实大家才是真正该属于这里的人吧?该死、该被惩罚的,其实不是别人而是我吧?”

阿尔弗难以回答。他靠自己奋斗至今,从来都是伊万口中的“大家”。

“所以,代我坐牢也没关系?”

“为你去死都没关系。”伊万站起来,弯起紫色眼睛。“好讨厌啊。这时候不假装出一副相信的样子,会很失礼哟。”

他围上围巾,走出门外。阿尔弗雷德叫住了他。

“那个。……手机里的照片,删了吗?”

伊万没有回头。黑暗中传来轻轻的笑声,消失在夜幕里。

3

或许分尸太累,阿尔弗雷德当夜睡得很好,醒来后疑心一切都是梦,自己并没杀过人。——他咬着果冻花生酱三明治,下到车库看了一眼。五分钟后他上楼,扶着厨房水槽,把早饭吐了出来。

到公司后他吩咐秘书:

“晚间行程取消,我要早走。你知道为什么?”

秘书神情变幻,“您有约会?”

“我有约会!”

秘书收起平板电脑退出办公室,阿尔弗想起什么,一拍脑袋,叫住他:

“帮我查一个人……”

/

他选了敞篷老爷车,开到校门口接伊万。不少学生目光被吸引,阿尔弗得意地摘下墨镜,从后视镜瞥见远处伊万一闪而逝的身影。

几秒后,他的手机收到信息。是伊万发来的,附近一条巷子坐标。

阿尔弗开车到巷口。身侧一沉,伊万坐了上来,笑眯眯看着他。

“晚上好。”

“伊万!不喜欢我在学校门口接你吗?”

“像笨蛋一样被看着?才不要那样。你喜欢像笨蛋一样被看着?不愧是阿尔弗。”

阿尔弗雷德耸肩。

他带伊万去一家乡村俱乐部风格餐厅。菜单有樱桃派,威灵顿牛排,墙上挂着鹿头和猎枪。侍者问两人点什么酒,阿尔弗说:

“两听可乐。”

伊万在桌下踩他一脚,“谁说我喝可乐?”

“未成年不能喝酒。”

“请给我伏特加泡小熊软糖。”

“你这女人,听到我说的了吗?”

“我可以吃里面的小熊软糖。”

侍者认出阿尔弗雷德是熟客,终究没听伊万的话。整顿饭,伊万颇为失落,直到回到车中都不发一言。阿尔弗终究不忍,他清清嗓子。

“不合胃口吗?你喜欢吃什么?”

“这种话该在选择餐馆前问吧?”伊万说。“我喜欢粉红色,软软的那种……”

看着伊万的侧脸,阿尔弗想到昨天夜里料理死者时溅出的湿濡肉块,瞬间,胃里又开始翻江倒海。伊万转过来看他,下半张脸埋在围巾里,隐秘地呼呼笑了。

“阿尔弗怎么这个表情?”

“粉红色,软软的,该不会是我想的东西吧?”

“诶?我可不知道阿尔弗在想什么害羞的东西。粉红色软软的是小熊糖。”

车在一幢屋子前停下。这里是城市东部边缘的街区,路灯昏暗,治安混乱。伊万眨眨眼睛,吃惊地小声嘟哝,“我告诉过阿尔弗我家的位置吗?”

“哈哈!你就当做关心接受吧。”

寒风灌进敞篷车,阿尔弗一只手按在伊万大腿边的车座。既然要恪尽职守地扮演恋人,告别一吻总不能省略,至少阿尔弗是这样想的——他温暖的嘴唇碰上伊万的脸颊,好像碰到冰块。伊万缩了一下,阿尔弗吃了满嘴围巾绒毛。

伊万阴晴不定的紫色眼睛看着他。“可以告诉你一件事吗?”

“呸呸。说吧。”

“我讨厌敞篷车。”伊万说,“也讨厌……”

“开敞篷车的男人?”

“我可没这么说。”伊万打开车门,弯腰看着阿尔弗。“晚安。”

目送他离去,阿尔弗抬手抚摸嘴唇。忽然他笑了,一脚油门,引擎发动声响彻寂静的街道。

/

回到家,阿尔弗躺进沙发,抱一碗薯片,手机放在肚子上。

他打开电视,换了几个频道。肚子上传来震动,阿尔弗坐起,把手机举到眼前。

那不是伊万发来的消息。发信人是秘书,信息空白,附件是一份来自私家侦探的调查报告。

阿尔弗给秘书打电话,秘书声音倦怠:

“琼斯先生,一定要在非工作时间找我吗?调查报告我确认过,伊万·布拉金斯基是个履历清白的高中生,没跟您的任何竞争对手有过联系。”

“这点算你干得不错。不过,报告有遗漏。”

“遗漏了什么重要信息?我明天补上。”

“他讨厌敞篷车。”

“……这很重要吗?”

阿尔弗大笑三声,高深莫测地挂断电话。

他惬意地伸展身体,重新躺回沙发,开始有点期待明天了。他会开一辆封闭的四门轿车去接伊万。

4

周末,伊万的高中有补习。

与前几天一样,阿尔弗雷德把车停在学校边暗巷,后座车门被拉开。伊万坐了进来,怀抱一个纸袋。

阿尔弗通过车内镜观察他。伊万举起纸袋挡住脸,声音闷闷地传出:

“请别看我。”

伊万脱下男生的制服长裤,换上裙子,抽出领带打成领结。车子开了一段,停在红灯前,阿尔弗雷德仍盯着后座看。伊万笑着:

“我说了请不要看我吧?再看就把你的眼睛挖出来。”

“你这家伙。干嘛对我这么说话?”

“我说什么了?只是不想让阿尔弗看到我穿男生制服的样子。在最后期限到来前,我想好好地成为属于阿尔弗的东西……你也只想疼爱穿着女生制服的可爱的我吧。”

金发青年嘟囔了句“别自说自话”,目光无法从车内镜移开。

伊万身体苍白修长,病态地缺乏日照,比起人类血肉,不知怎的让阿尔弗联想起白海豚冰凉的外皮。手腕、关节处处显示着自残旧伤和虐待的淤痕,寸寸掩藏在柔软干净的女生制服下。

想到这个受苦受难的未成年少女无怨无悔地为他牺牲,阿尔弗不禁被自己的魅力感动得热泪盈眶。毫无自觉,他对伊万说话的声音都变得温柔:

“去看电影吧?片子随你选。”

“真的随我选?阿尔弗喜欢什么片子呢?”

“问对人了。我可看过很多很多电影哦!什么都能欣赏,不管是牛仔的片子、警探的片子、牛仔警探的片子……”

伊万摸着下巴。“不出现枪也不出现尸体的片子,有没有?”

阿尔弗卡壳了,“让我想想。”

他思考时,伊万甜笑着,一下一下踢他的座椅靠背。

/

他们决定看恐怖片。

影厅半满,阿尔弗雷德把爆米花和可乐放在两人中间。伊万抓着他的袖子,每次被甩脱,手又执拗地攀上来。约会对象比银幕上的女鬼还要缠人,对此阿尔弗既有点厌倦,又十分得意。

影片后半段,女鬼被驱逐了。阿尔弗感到抓着自己的手指微微颤抖。

他扭头,借着银幕薄薄的冷光,伊万脸颊上淌下一线晶亮的痕迹。

阿尔弗探过身去。“你害怕了?”

“讨厌啊。这么问正在哭的人,不像个混蛋一样吗?”

“哪有。只是觉得你这种家伙也有害怕的东西?真有趣。”

他的呼吸带着爆米花的焦糖香,拂在伊万脸上。阿尔弗贴在他耳边说:

“你明明连死人都不怕。”

“人死后会变强哦。即使最软弱的人,成为鬼魂后也不好对付,阿尔弗不知道吗?”

“这是在说什么?宗教话题?”

“你果然是个笨蛋啊。”

阿尔弗雷德懒得去想伊万话中的意思。他是天生的强者,注定不会将信任与爱情倾注在不可理解的对手身上。但此刻,黑暗中啜泣的伊万纯洁无辜,靠在阿尔弗的臂弯中,重量脆弱,温度虚幻,仿佛离开他就什么都做不到。阿尔弗喜欢被仰赖,被依靠的感觉,他不再去看电影,转而在毫无意义的变幻光芒中追逐伊万的嘴唇。伊万侧过头,只让他吻到嘴角。

/

“你有喜欢的人吗?”

视频会议结束后,阿尔弗雷德靠在宽大的转椅中问秘书,像晒太阳的海豹。秘书看了他一眼。

“不管我怎么回答,您都只想谈论自己吧?”

“你说对了。”阿尔弗说,“我碰见一个人。”

“哈。”

“是个怪人,不过还怪可爱的。世界上应该还有很多这种人吧?为什么我之前一个都没见过?”

秘书叹气,拿起平板电脑。

“昨天您离开得早,我替您接了几个电话。其中一个是警察打来的,他们希望您去协助调查。”

“我有什么帮得上忙的地方吗?”

“您失踪多日的前副手似乎遇害了。”

秘书说。阿尔弗雷德转椅转到正对窗口,背对秘书的视线。转椅忽然停住,阿尔弗问:

“怎么会这样?……他是个不错的人,我们相处一直融洽。”

“警方收到一份生鲜快递,快递里是那人的一只手。他们想问问您最后一次见他在什么地方。”

5

阿尔弗开那辆雪佛兰去接伊万,一路上没有说话。车停进车库,阿尔弗抓着伊万的头发把他拖出车外,一手狠狠拍在冰柜门上。

“是你干的吗?”

伊万跪坐在地,铂金色长发散在眼前,肩膀微微抽动不发一言。阿尔弗掰着他的下巴,强令他抬起头来,怒不可遏,恨不得将面前的人撕碎。

“你这阴毒的女人!你要害死我?”

“我……没有……”伊万不断摇头,“我喜欢阿尔弗……”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吗?警察收到里面这家伙的一只手。只有我和你碰过他。”

“啊,这个……”伊万眨着紫罗兰色的眼睛,吐出一句,“那包裹是我寄的。但那是为了……”

他的话被脸上的一拳打断。伊万双手捂脸,弓起背保护自己,鼻子开始渗血,一滴滴落在地上。不知怎的,血污仿佛化妆品,让他苍白的脸变得肮脏又生动,伊万胆怯地蜷缩起来望着阿尔弗。

“那是因为……太喜欢阿尔弗了……”

“喜欢到想让我坐牢?想让我去死?假装无辜、满口谎言的混蛋,你根本没想过要替我顶包吧?”

阿尔弗想再踹他一脚,脚踝被伊万双手攀住。伊万垂着头。

“不是那样的……我从没想过那样的事。我是害怕明天之后,无法硬下心肠离开你才……”

阿尔弗动作顿住。伊万膝行过来,无限温顺地贴在他的大腿上,清纯而狼藉的脸上努力挤出笑容:

“所以,我得坐实自己的罪才行。虽然寄件用的是假名字,但邮局的监控肯定拍到了我……明天就是最后了,我会去自首……阿尔弗,你会忘掉我,好好生活吧?”

阿尔弗双膝一软,跪坐在地。这一刻他才确信,从来没有人像伊万这样爱他,全心全意地属于他,或许以后也不会有——想到这里,阿尔弗神经再粗,也免不了遗憾惆怅。他搂住伊万的肩,握住那双冰凉的手。

“我太粗暴了。你该不会怪我吧?”

“怎么会?”伊万闭上眼,依偎在阿尔弗肩头。“我喜欢男人对我狠一点。”

阿尔弗雷德甚至感到嫉妒,“有别的男人揍过你吗?”

“我的恋人只有阿尔弗一个。因为我最喜欢阿尔弗了哟。”

/

伊万一只眼乌青,鼻子也塞着纱布,仍然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在开放式厨房中忙碌。

“我想成为你的妻子。”一刻钟前伊万害羞地说,“想和阿尔弗做妻子和丈夫之间的事……但我还没成年,或许会有点不擅长……阿尔弗知道那是什么吗?”

阿尔弗很想说知道,但随着他对伊万的了解,他决定什么都不说。

果然伊万欢快地不知从哪拎出一兜食材:

“想让阿尔弗尝尝我做的罗宋汤!”

厨房不时传出可怕的声响,阿尔弗抱着薯片看电视。等到伊万把血色的汤、颜色像有毒的布丁放在阿尔弗面前,阿尔弗问他:

“伊万,这里面有毒吗?我可搞不来殉情那一套。”

“绝、对、没有哦!要牵条金毛犬来试试吗?”

伊万脸颊红粉绯绯,情绪异常高涨。阿尔弗抽抽鼻子,发出疑问:

“你喝酒了?”

“一点点。请别告诉警察叔叔。”

伊万微笑着取出一个杯子,里面有大半杯清水似的伏特加,底下泡着各色半透明的小熊糖。

阿尔弗喝了一口罗宋汤,吃了一口布丁,调味都甜得发腻。他抓住伊万的手,嘴唇凑到伏特加的杯子边。

“这个也没有毒吧。”

“阿尔弗雷德。”伊万说,“你真是个叫人讨厌的男人啊。”

他纤长的手指缠进阿尔弗犹如熟麦般粗硬的金发。染着糖和伏特加气味的阿尔弗的嘴唇覆盖了伊万的嘴唇,舌头也下流不堪地探了进来。伊万喘息着,抓住阿尔弗的手引到自己短裙之下。阿尔弗的手掌被男性器官的温度灼烧,他奇怪地并不讨厌。

伊万咬着唇,被他抚摸得泫然欲泣。雪一般的伊万因情欲的高温融化,从未如这一刻这般,阿尔弗产生即将失去他的实感。

一直以来,他心中只有自己的位置。但现在,哪怕一点点也好,阿尔弗想要留下如此爱着自己的伊万的痕迹。强烈的亲吻让两人都头晕目眩,他抵着伊万的额头,在伊万腰上分开双腿。

“插进来……”

“唔,不要……好热。”

“既然是最后一天了,做点过分的事也无所谓吧?”

伊万的手指深深陷进阿尔弗的手臂,唇中吐出似哭似笑的泣音。

“……为了让我产生不必要的留恋吗?阿尔弗真是个坏蛋啊……”

/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伏特加底的小熊软糖吸饱酒精黏连起来,伊万的手才重新拿起杯子。

“连体婴儿,好可爱!”伊万用勺子捞起两块软糖,笑得双眼弯起,“像赘生物、像瘤子一样,好恶心!”

阿尔弗打了个呵欠。

“说什么呢。到底是恶心还是可爱?”

“又恶心又可爱哦?就像阿尔弗和我一样。”伊万看着他,“阿尔弗其实是喜欢我的吧?”

“你非说的话,确实有一点。”

“好开心好开心!”

“因为你确实很特别,喜欢你也无可厚非吧。”

混着酒意与情欲后的疲倦,阿尔弗渐渐想睡了。身边感到伊万温暖的重量。

“谢谢你……阿尔弗。”伊万说,“我心满意足了。”

轻微的鼾声响起,阿尔弗已经睡了。伊万把金发青年的头放在自己膝上,低头看着这张英俊的脸——做过那么多肮脏的事,何以还能心安理得,睡得像个婴儿?难道只有这种人,才能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吗?那这样的世界又如何让伊万活下去呢?

6

两人凌晨即起,带着尸体抛到一处人迹罕至的桥下。与尸体一起抛下的还有残留伊万指纹的手枪。有物证有口供,即使阿尔弗雷德再可疑也只能是嫌疑人,他早向律师打听过了。

弥漫的晨雾冰冷刺骨。他们站在桥上,风吹起伊万的短裙。

伊万看起来很冷。阿尔弗有心把自己的西装外套给他披上,又担心留下衣物节外生枝。

他心情矛盾时,伊万先开口:

“再见,琼斯先生。你先走吧,我自己去最近的警局投案。”

“你是未成年,不会判那么久。我会替你请好律师的,至少可以斡旋你去废除死刑的地区受审……”

天开始明亮,头顶的路灯熄灭了。伊万睁大双眼,微微歪头。

“好意外!”

“你意外什么?”

“看来你是真的有点喜欢上我了呢。”

生平第一次,阿尔弗心中涌起自己也陌生的情感。那近于被冒犯的愤怒,他觉得伊万没有认真对待他的心情。他想说很多话,想说自己从未遇到过伊万这样的女人或男人,甚至想说自己永远不会忘记伊万,他还想再见到他——但伊万已经转身,淹没在渐渐消散的晨雾中。

/

阿尔弗雷德开车回程,一路上,冷风吹得他头痛,思绪也渐渐清醒。

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庆幸自己不曾头脑发热,对伊万·布拉金斯基说出什么过分的话。伊万是个敏感不安的青春期年轻人,随时准备为他自己都不懂的东西去死,阿尔弗多说多错,反倒可能让他心意改变。现在他是自由之身,未来也将是自由之身,伊万做出决定为他牺牲,这与他毫无关系——或许多年后阿尔弗才会承认,在24岁某一天,他胸中有个地方永远死去。

他还会见到伊万吗?

车子慢下来,前面的路堵上了。阿尔弗不耐烦地按了几下喇叭。

“发生什么事了?”

有个交警拿着小本子从他身边路过,“前面出了车祸。”

这条路比天堂的门还窄,阿尔弗被前后车堵在中间,干脆开门下车,探头去看死者。

他看到一条染血的围巾。

有人在他耳边大喊着什么,但阿尔弗雷德听不见了。有几秒钟,全世界离他远去。他不知自己怎么回到车内,瘫坐在驾驶座上,弯下身子,抓住胸口的衬衫。

谢谢!讨厌。恶心。可爱。小熊软糖。阿尔弗……喜欢。

……

为你去死也没关系。

……

晚安。

/

阿尔弗来到公司,照常办公,阅读下属交上的报告,随机选一部分摔在桌面上。

下午最后一个会开完后,秘书抱着平板电脑走进办公室。看到阿尔弗还在,他有些诧异。

“您还没走。”

“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秘书顿了顿。“情人节快到了。您需要我订鲜花或巧克力吗?”

谢谢,阿尔弗。是送给我的吗?好漂亮。我喜欢开在温暖地方的花哦。开败的花会发出烂水果的甜味,好恶心。就像阿尔弗一样……我是开玩笑的。

阿尔弗猛地站起,脸色发青。他推开秘书,驱车回到家中。

/

接下来几天,阿尔弗雷德将自己关在家中,一切事务交给秘书处理。

人死之后会变得强大,他听到伊万在耳边这么说。

阿尔弗杀了两个人。

他躺在与伊万交欢过的沙发上,吞下混着甜饮料的烈酒,用一个鬼魂的恐惧来抵御另一个。

桌上的手机响了,阿尔弗机械地接起。

“十分钟前,我向警察提供了您的住址。”秘书说。

“您将因谋杀和教唆罪被逮捕。他们刚刚告诉我,此前寄到警察局去的那只手掌心握着一块芯片,载有您行凶时的照片、与未成年人交易的录音。”

“……”

“您在听吗?我很抱歉,但不得不做必要的事。”

手机滑落,摔进沙发底,单调地响着忙音。阿尔弗披上外套,跌跌撞撞下到车库,钻进雪佛兰随想曲。副驾驶上,伊万笑着转过头来。

阿尔弗?今天去哪里约会呢?

“闭嘴!”阿尔弗颤抖的手发动引擎,他试图倒车,却撞到一侧墙壁,“别缠着我!”

一起下地狱吧。怎样?

警笛声由远至近,响彻上空。车被卡在车库中,阿尔弗雷德额头满是冷汗,瘫坐在驾驶座上。伊万与他十指相扣,纤长手指蛇一般冷。阿尔弗甩开他的手,伸入储物箱翻找手枪。枪早已不在那里。伊万抱住他的手臂,无限依恋地闭上眼睛。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