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IT 2
不在低潮期的时候可以想出很多情绪急救的办法:列出喜欢做的事情,掷骰子随机完成一项;出门晒太阳;去社交场合和别人交谈。但一旦陷入抑郁的状态,想要从床上离开做这些事非常困难,何况平时喜欢做的事,在这种时候都变得没有吸引力了。
甚至觉得我是一个特别的、在很不同的文化里成长起来的人,一些写在美国 self-help books 里的办法,真的能开解东亚移民的惶惑不安吗。
虽然 service trip 里同行的人不怎么可爱,甚至有点讨厌——可能也和这些人没有太大关系,七个陌生人,莫名其妙地困在一起待了十天,也该变得讨厌了——但是回家以后 physically 很累,mentally 有很多开学了或者开学前要做完的事,对着冷得过分的房间,又开始觉得茫然不知所措。而又不能把空调调高,毕竟讲睡眠的书里说华氏 65 度才是适合入睡的温度。
回家就开始打扫卫生,因为 unpacking 这种事,如果回来的当天没有做,可能拖一个月也不会做完。顺便把床单也换了,才发现尼禄又拉在床上了。
大概出门第五六天的时候,猫保姆说尼禄在猫树下吐了,他清理的时候才发现那不是呕吐物,是 runny poop。他刚体检过,健康应该没有问题,可能是分离焦虑。猫树的毛绒材质很难打理干净,我又用 disinfecting wipes 擦了很多遍。没有想到擦完猫树还不够,连床上也拉过了,还拉在了羽绒被上。
于是拆开被套去洗了,羽绒被本身没有那么糟糕,洗完还是有一点污迹,好歹干净了很多,也没有留下味道。被套上的印子太明显了,生气地扔进了垃圾桶,想到不多的生活费,又生气地拿了出来,洗衣球洗了一遍,bleach 洗了一遍,现在还在洗衣机里,但真是没力气再取出来检查、重洗或者烘干了。
我回来了尼禄很高兴,一直蹭我,但他很奇怪,每次热情地撸着撸着,就突然变得很生气还要咬我,咬起来一定见血。经常在毛象看到大家说猫其实很爱你,但我从来没有在尼禄这里觉得被爱过。我出于责任照顾他,可能有时候也爱他,但白天大部分时候都在学校,晚上大部分时候都在睡觉;他因为是只 shelter 出来的猫,碰巧被我领养,只能住在我的屋檐下,想要 interaction 的时候就来蹭我,觉得过度了就咬我,而这个度变幻莫测。也从来没有经历过被他安慰的时刻:疫情初期我得知家乡的情况,在客厅的地板上崩溃大哭,尼禄吓得躲到书柜上,瞪大了眼睛看我。
我也很像尼禄,有时候我很希望和人亲近,但有时候我又觉得太近了,太近了,感到害怕。大一的时候我和一个印尼的女孩子成为了朋友,几乎形影不离,有一天我突然开始疏远她。她在食堂找到我,问我,why are you avoiding me。不久后她家里出了变故,像戏剧一样,没有钱继续供她读我们这个学校了,转学到加州的一所社区大学去。一两年后她在 Facebook 上问我,你现在还想提前毕业吗。再一两年后我注销了 Facebook,也提前毕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