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 | 梦里梦外
永别,淑珍
早上做了一个梦,梦见好多人在家里吃饭,屋里屋外都坐满了,甚至还有很多年不见的长辈亲戚。
其中一个姑姑带了一只小黑猩猩,穿着衣服跟个小孩似的,后来我说让我玩儿一会儿,结果被那小猩猩咬了一口,当时就见血了,后来就是很疼,疼着疼着就醒了……
醒来以后觉得奇怪,做梦怎么会觉得疼?之后没一会儿爸爸打电话过来,说奶奶走了。
奶奶已有94岁高龄,这几年一直住在养老院,有护工照顾。今年元旦那会儿我爸就说奶奶不太好,让我们小辈的都去看看。
上个月见到奶奶她还挺有精神,笑呵呵的,虽然已经糊涂,但是还能和她说说话。
护工说她老人家走得很安详,我们赶到养老院的时候,殡仪馆的人也到了,我们看了老人最后一眼,然后他们就开始给奶奶擦身穿衣服。
之后爸爸跟灵车直接去殡仪馆,让我带着其他人先回家,还特意嘱咐我回去以后,要把家里带人的照片都先收起来。
一开始我还有些不理解,不知道为什么要收照片,等回到家才明白过来,或许因为照片里的人都是笑着的吧。
早上的天阴沉沉的,从养老院离开就出了太阳,收完照片我走进阳光房里,看着玻璃窗中洒进来的日光,忽然觉得与梦中的场景十分吻合。
梦里梦外,我又送走一个亲人。
或许是早有心理准备,我和父亲都还挺平静的,家里几个姑姑情绪更激动一些,眼圈都是红的。
奶奶生前是个慈祥的老太太,我在上小学之前都是和爷爷奶奶一起住。后来虽然搬家,但暑假寒假过节过年,家里也都是习惯聚在老人家里。
那是东城的一个小胡同,奶奶年轻时是那片街道的居委会主任,平时街坊四邻有什么问题,也都经常会来找奶奶说。那时的居委会还经常组织各种活动,我小时候也经常跑去那边,和胡同里的小伙伴们玩儿。
我上中学以后,那片胡同拆迁,可是住惯了老房子的奶奶还是喜欢平房,后来我爸就在那周围又租了个小房子给奶奶住。
我爸是老人唯一的儿子,爷爷走了以后,他就把奶奶接回到我们家里,直到老人起不来床,才送到养老院看护。
我结婚的时候,奶奶已经有点糊涂了。经常不记得我已经嫁人,每次见到伊布都夸他,笑呵呵地问我们什么时候办喜事。
前两天接到我爸电话说奶奶不太好的时候,我心里还有些忐忑,因为原本计划下周一去重庆,伊布也担心,万一人在外地奶奶没了,我们赶不回来,甚至说要不咱们别去了,机票改签吧。
现在一想,奶奶真的很照顾我们,今天是周五,葬礼在周日,一天都没有耽误。
回来的路上我算了算,奶奶是1931年生人,属羊,这一辈子经历过太多太多。老了以后也享了很多年福,甚至在养老院里扛过了疫情。
说起来,她也经历过非典,那年我初二,我妈去一线治病救人,把我和表哥送到当时回昌平老家的爷爷奶奶那里。
我和表哥在那段时间学会了打麻将,和爷爷奶奶四个人支个小桌,经常一玩儿就是一下午。
今年元旦那段时间,奶奶的弟弟和妹妹相继离世,虽然没跟她说,但是我觉得老人是有感应的。
后来我和爸爸去养老院看她,她说想回家,问她回哪儿去?她就含含糊糊地答,回我弟弟家。
差不多从去年开始,奶奶就偶尔不吃东西了,养老院的医生想给她打鼻饲,被我爸坚决反对。
他说老人年纪大了,又不下床活动,想吃吃不想吃就算了,打鼻饲太难受,而且奶奶有意识,肯定会忍不住去拔,最后反倒让她受苦。
我想也对,尽人事,听天命,或许对超过九十岁的老人来说,能在睡梦中安安静静地离开,是最不痛苦的告别。
之前爷爷走的时候,爸爸在昌平买了墓地,当时也留了奶奶的位置。
墓碑上爷爷的名字旁边有她的名字,只是没有填金,
等周日办完葬礼,奶奶就能和爷爷团聚。
永别了,淑珍,一路走好!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