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莫回还

#金光布袋戏 #风月 #风逍遥 #无情葬月

风逍遥睁开眼,发觉自己不知何时倚着墙根昏沉睡去。眼前是全然陌生的中原街道,而自己身着的,则是加入铁军卫没几年时的戎装。

他忍不住摸了摸脑袋,短了一大截的发尾和稚嫩了些许的脸庞,都在提醒着他,此处应已不是认知中的现实。

伸手摸了摸腰间,幸而酒葫芦还在。连灌几口风月无边后,方有几分存活的实感。他摇晃着站起身,沿着空无一人的街道前行,希望能遇上个人问一问自己身在何方。

然而走出二里地也未见活人,倒是听得背后有些许可疑的细碎声响。

风逍遥加快了步伐,一闪身隐入转角的巷中。

有人跟踪。来者脚步虚浮,轻易便被察觉,与其说跟踪,不如说是光明正大尾随。

巷子尽头是死路,风逍遥猛地回身,一手顺势按上腰后捕风,摆出蓄势待发的攻势。

“喂,你……!”

来人攻势丝毫不讲章法,竟一头直直撞进他怀中。

滚烫的身躯将他撞得一个趔趄,后背抵上身后的砖墙。那人自他怀中抬起鬓发蓬乱的头,熟悉又有几分陌生的面容上,浮现出不正常的殷红。

“抓到你了……风中捉刀。”

风中捉刀的名号,已有数年无人提起。

而当年时常与风中捉刀相携出现,同样已沉寂多年的另一名字的主人,此时却突兀地出现在他面前。

无情葬月的状态极不正常,自他现身便一直精神昏沉,身上发着高热且伤势颇重。不得已,风逍遥只得寻了附近院落,请主人暂借偏房供他们落脚——幸而屋舍总算是还有人居住。主人没被他拖着一不省人事之人的模样吓住,还十分贴心地准备了被褥。

趁主人收拾时,风逍遥询问为何街上不见人烟。主人对此讳莫如深,只道本地出了大案,数十人一夕被杀,周遭居民怕惹祸上身,因此不敢出门。

好心的屋主为他端来盆热水,风逍遥扶着月在榻上躺平,小心翼翼地揭开已是破烂不堪的外衣。

月比他想象中伤得还要重。除了胸腹不知何时平添的数道旧伤外,一道极深的刀伤,斧凿一般刻在心口偏移一点的位置,仅差毫厘便可夺人性命。伤口未能及时消炎,已隐隐有化脓溃烂的趋势,月高烧不退的缘由应是来自于此。

思及月可能是被人追杀,风逍遥不敢贸然请大夫来诊视。幸而他这些年在战场上摸爬滚打,包扎的手艺还是练出了几分。当下便拿酒消毒了刀,清创后敷药裹好,又拧了汗巾,沿着月手脸上的擦伤细细擦拭。

月的相貌相较自己离开时变化不少。昔日稚嫩又雌雄莫辩的轮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凌厉硬朗的线条。只是俊俏面庞上数道擦伤淤痕,显得分外扎眼。

在他不知道的地方,他珍之重之的月竟被人重伤至此。

月意识浑噩,睡得极不踏实。沾了凉水的汗巾搭在额上,不一会便被暖温。风逍遥守在一旁时时看顾,又请主人帮忙抓了退烧的药,搭起药炉慢慢熬着。

待到入夜,风逍遥点上烛火,靠坐榻边养神。他心绪纷繁杂乱,醒来前自己身在何处、所做何事一概不知,而若是入了幻境,掌中所触、眼前所遇之人,为何又如此真实?

若真是幻境……风逍遥想,那便让他再慢些醒罢。

榻上之人沉静乖巧,一如记忆中总是躲在自己身后的内向孩童。风逍遥恍然间想起,在修真院学习时的雨夜,他也曾翻墙钻进月所住的院落,在隆隆雷声中守在床边,安抚受惊的小弟入睡。

身边蓦然传来响动,回过神来,他的手已被另一只手握住。

“这位仁兄,”掌心传来高热,月望向他的双眸灼灼,眼中仿佛蹿着两团火,“小弟初来贵地,却不幸与我家大哥失散,请问你有见过我大哥吗?”

“月,”风逍遥一时语塞,“我……”

他在脑内想了千万遍该如何面对清醒后的月,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是现下这番场面。

“可是我大哥出了何事?”月的神色变得焦急,当下便要爬起身,口中却溢出一声痛呼,“唔,好痛……”

风逍遥以为他牵动了胸口刀伤,却见月双臂抱头,身体颤抖着蜷缩起来,被随意竖在墙角的邪剑发出铮鸣,呼应般透出诡异红光。

月的神色痛苦而迷乱,口中低语毫无逻辑,一会道你可曾见过我大哥,一会又道风中捉刀你果然要杀我。风逍遥未曾见过小弟这般模样,手足无措地守在床边连声唤月,月却仿佛对外界毫无感知,直翻腾了一盏茶的功夫方才平静下来。

月的神情复又茫然起来。他双目望着风逍遥,口中却念念有词,仿佛被困在意识堆砌的幻影中无法挣脱,自言自语道已有数日未寻得大哥踪影,恐有意外发生,难以安心。

风逍遥不知这几年是遭遇了什么,才让小弟变成这般模样。他下定决心独自离开之时,虽想过自己不在弟妹们恐出意外,却不曾想到再见会是这番光景。

无情葬月记得自己出身仙舞剑宗,记得他名唤飞凕,记得风花雪三位结义兄姊,却认不出面前之人,正是他三句不离口的大哥。

风逍遥伸手探了探月额头,随即被青年戒备地打开。触手皮肤虽不及方才滚烫,却也烧得不轻。他转身将一直隔水温着的汤药端来,浓黑药汁在碗中漾开层层波纹。

哄月喝药成了个大难题。青年神色惶惶然,望向他的眼神像幼时掏鸟窝捉来的雏雀,无力地靠在榻上,艰难又微弱地挣动着:“你想对我做什么?我大哥不会放过你的!”

风逍遥又好气又好笑,差点被他碰翻了药碗,无奈之下,只能欺身上前制住他手脚,捏住腮帮,含一口药,强行哺了过去。

月喉中发出抗拒的呜咽,被尽数化消在交叠的唇舌间。方寸大乱的青年合齿欲咬,风逍遥手则早有准备地略微施力,令他再无法逞口舌之快,只能顺从地张嘴将药汁尽数吞咽下去。

待口中浓郁的药味被稀释得几乎觉察不出,风逍遥终于放开了月。一丝药汁混着唾液自月的嘴角滑落,他急促地喘息着,眼中充满戒备,胸腔鼓动间牵动了伤口,不由发出吃痛的呻吟。

“还要我喂吗?”风逍遥垂目看他,将碗沿凑到唇边,作势要再灌一口。

月一把抢过碗去,浓黑药汁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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