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走出了乐园

  叶捐缓缓把车停下,拿钥匙锁了车。天还阴着,车库里的味道也潮湿,他拿了一把伞正要走,脚步顿了一下,回头看向停在车库的黑色迈巴赫。上一次赵现海回家是一个月前,他许久没看到这辆车了。   叶捐看了两秒,撑伞离开车库,拿钥匙开门,走进玄关把雨声隔绝在门外。雨下得太大了,他得上楼换一身衣服。叶捐先换鞋,一低头看到了两双湿漉漉的鞋子,一双是赵现海的皮鞋,另一双是很有学生气的白帆布鞋。   赵现海带了人回家。   潮湿的足印在地板上干掉了,一路延展到楼梯。叶捐放下包抬头看,楼上很安静,他想了一下走上楼梯,刚到了二楼,赵现海走了出来。两个人互相望着,赵现海上下看看他,故作轻松说:“你怎么回家了?”   也许因为太久没见,又心存愧疚,赵现海觉得叶捐变得更有吸引力了。叶捐自有一种端雅温润的气质,永远给人舒服的感觉,旁的人没有他这样的好处,像白净的瓷。叶捐说:“事情谈完了,所以就回来了。你有事吗?”   叶捐看向卧室的方向,刚要往前走,可赵现海走近了一步拉住他的手臂,说:“晚上一起吃饭。”叶捐要把手抽走,赵现海将人往前一拽,拽到自己最跟前,赵现海的目光往下压,姿势像是要吻他。   “好,我回卧室换一件衣服。”   “穿这样就可以。”   叶捐眼神淡淡,甩开他仍是往卧室走,赵现海说:“叶捐。”叶捐没回头,手搭在了门把上,赵现海大步上前,一把从后背擒住了他。叶捐跟他的力气抵抗,严厉说:“你带了人回来,睡我的卧室,睡我的床,我总要跟人打个招呼。”   赵现海伸手拦住他,眼神暗淡,却是无话可说的样子。   叶捐定定看他两秒,说:“赵现海,滚开!”   赵现海岿然不动,叶捐抬手给他一巴掌,赵现海挡了回去,但这一巴掌落在了手臂上仍旧疼得不轻。趁着这个时间,叶捐开门走进房间,可当他看清主卧床上面容苍白的那个人,他定在了原地。   怎么会是他。   如棠面无血色躺着,已经昏了过去,身上裹一条薄薄的毯子,那条毯子是叶捐很心爱的。房间地板上散落着如棠的衣服,以及雪白的钢琴谱。叶捐几乎站不稳,像被人拿着刀捅中了心脏,赵现海走上来碰他,他甩开赵现海走到床边。   就算是傻子也看得出发生了什么。   叶捐先试了一下如棠的额头和身体,确认他没有发烧,又确认他身上是不是完好。他解开毯子帮如棠检查,看到毯子上沾了一点血迹,心都要碎掉了。他从抽屉里找药水和棉签,给如棠做处理。   赵现海来到他身后,手落在他肩膀上,叶捐发着抖隐忍说:“你给他用了什么药?”   “他只是睡着了。”   “回答我。”   “只是一丁点让他没有力气的药。”   叶捐回头直视他:“你是畜生吗?”   赵现海看着他,没什么反应。这一刻叶捐看他的眼神没有爱意,早跟以前不一样了,只含着愤怒与恨意。他没反应,叶捐就重重推他一下,赵现海抓他的手,没抓住,叶捐反手又推他一下。   “够了,你俩也不认识,你紧张什么?你什么时候喜欢打抱不平了。别这么看着我。不是不管我了吗?不是不在乎我了吗?那还生什么气,有什么资格生气。我还以为我在你床上睡一百个人,你也不在乎。”   叶捐死死盯着他,一句话说不出,他本就没那么能言善辩,气到极点也只有含了泪保持沉默。   赵现海看到他的眼泪,只是嗤笑。可是笑完了,心里却有一千种一万种不痛快,仿佛叶捐的眼泪流进了他心里,像腐蚀性的酸。那该死的眼泪甚至流出了眼眶,流到了脸颊上,赵现海怒火中烧。   “好了,别哭了!”   叶捐任凭眼泪落下,他有一肚子的委屈和心酸讲不出来,“抓奸”新闻里的原配们大哭大闹痛打小三,但他站在这一动不动。   赵现海最怕他这样,每一次冷战他都冷不过叶捐,叶捐这个人,如果不给他台阶下,他就一辈子不会下来。赵现海上前,掏手绢给人擦眼泪,叶捐一动不动看他,赵现海来回把他的脸擦干净了,叶捐仍是不动。   没有一丁点软化,很少撒娇,根本不可爱。   赵现海把手帕一扔,冷冷说:“你要怎么样?”   叶捐清晰地说:“滚出去。”   “这是我花钱买的房子,连你也是我养大的,你让我滚出去?叶捐,这两年你越来越不知道天高地厚,我对你好一点,你就想骑到我头上了。现在,你给我出去。听见了吗,我让你出去。”   “是你出去,房产证上写的是我的名字。”   “你还知道写的是你的名字。”   叶捐不动,赵现海看椅子上搭着叶捐的家居睡衣,拿起来往门口的方向用力一扔,像是扔一条狗。赵现海是这样的脾气,从前吵架也不是没有过,摔东西,扯衣服,连钢琴都砸坏了一架。   叶捐颤了一下,眼睫被打湿。   赵现海发完了火,稍稍冷静下来,说:“我不想跟你吵。坦白一点说,但凡是我喜欢的东西,我都会不择手段得到,我也不会只喜欢一样东西。你跟了我十年,应该最清楚我是什么样的人。”   “十二年。”   他们已经认识这么久了,当年叶捐只有十四岁,参加全国性的钢琴比赛,赵现海作为赞助商也出席了活动。叶捐家里条件不好,眼看支撑不了他走专业艺术的路,赵现海提出可以全额资助,于是叶捐就被赵现海接到了北京。他在北京举目无亲,身边只有一个赵现海,以及赵现海给他安排的钢琴老师。   赵现海对他很好,安排他住漂亮房子,给他买最贵的钢琴,照顾他陪他。十六岁生日那天,赵现海又给他买了一台钢琴,叶捐一直记得,那天赵现海跟他一起联弹生日快乐,他不知怎么按错了键,赵现海就伸过手臂,抓住了他的手。叶捐一动不动像是被魔鬼蛊惑了,理智告诉他这不对,可他无法反抗。赵现海一开始只是吻他的额头,然后又轻轻吻他的嘴,看他没动静之后就开始抚摸他,脱他的衣服。   他把他压在钢琴上吻,钢琴被砸出重音。   他把他抱到了床上。   后来的事顺理成章,叶捐的一切都被交给了赵现海,他的心,他的身体,甚至是爱情。曾经叶捐也天真地以为,赵现海爱他,那时候他的生命里除了钢琴就只有赵现海,眼里也只有赵现海一个人。十六岁穿和服游京都,他在神社写下,赵现海,叶捐。旁边的年轻恋人们写了很长的祈愿,他不好意思写,只是写了两个名字并列在一起,亲手把那枚木头做的绘马挂了起来。   很多人说他的名字不好,捐不就是白白舍弃的意思吗。可他永远记得赵现海说,功不唐捐终入海。   赵现海良久没说话,这个房间到处是他们过去的痕迹,也许今天是他不对,把外人带到这里来。叶捐听到身后的如棠醒了,回头查看他的情况,如棠是被争吵声吵醒的,药效还没过,他迷迷糊糊睁不开眼,下意识反握住了叶捐的手,叫:“哥哥。”   叶捐听得懂,低声说:“如棠?”   赵现海突然看向他,没想到叶捐早知道如棠的存在。   如棠还是叫:“哥哥,我疼。”   叶捐给他倒水,还没喂到嘴边,赵现海走过来一把拎住叶捐的手腕,说:“你们见过面?什么时候的事?”   “跟你没关系。”   “什么叫跟我没关系。是你找上他了,让他跟我分手,不是吗?”   叶捐抬头看他,说:“如果我真那么做了,你是开心,还是不开心呢?”   赵现海看他片刻,夺过那杯水便往叶捐身上泼,但他没成功,因为如棠坐了起来,手按住了叶捐的手,于是那杯水泼到了如棠的头上、脖子上。如棠被水一浇,又清醒了大半,望着赵现海说:“他从来……没对我那么说过。”   叶捐拿毛巾,给如棠擦脖子,问:“没事吧?”   如棠摇一下头。   赵现海望着他们俩,缓慢说:“好。”   他们俩倒好上了,多么亲一样。赵现海又说一句:“好啊,你不是想让我放过他吗?我给你一个机会,你来替他吧。”叶捐看向他,赵现海也坐在床边,手抚上叶捐的脸颊,说:“论床上功夫,他还要跟你学。”   叶捐慢慢掰开他的手,说:“你别这么下作。”   赵现海伸手解他的扣子,是现场教学的意思,叶捐如避蛇蝎向后躲,但被赵现海拎了回来。如棠没有力气,头又晕,只能眼看着赵现海把叶捐往床上拖。赵现海有的是手段折腾叶捐,这么多年太熟悉对方的身体了。   他们很久没接过吻,上次做爱都没有接吻。赵现海捧着叶捐的脸,粗暴的吻落了下来,他知道叶捐一向对这种吻没有抵抗力。也许因为有第三个人在场,赵现海心头点着一把无名火,还没开始就感受到了那种冲动,比单独跟如棠相处都要强烈。   他跟叶捐之间早已没有初见的激情,可是今天又都回来了,这一刻,他又非常想要他。也许因为叶捐在反抗,以前很少有的。叶捐越反抗,他心里越得意,因为如棠还在旁边看着,他简直像是同时强暴了他们两个。   那么做——也不是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