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空
“我想你一定误会了如棠,赵现海拿视频胁迫他,真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不希望你们之间因为那个电话有所误会。” “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清楚。” “也许你比我更清楚如棠的为人,但是爱之深责之切,商总你又确定自己没有带着情绪吗?” “你以为自己是谁?” 叶捐无奈垂眼,他打听过这位小商总,明明是私生子的出身,年纪轻轻爬上集团分公司执行总裁的位子,在董事会占一席之地,果然对外人毫不留情面。 “我不知道如棠有什么心结,才会让他明明有心上人却做出一些别的选择。我没什么目的,也无权介入你们之间的事,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个系铃人从来不是赵现海,也不是别的人。” “你很聪明。” “聪明人有很多,但能管住自己嘴的人并不多。我不会乱说的。” 炸芋头打包好了,店员提着漂亮的纸袋轻放在商柘希手边,商柘希站起来,拿走了炸芋头。 商柘希点一下头,对叶捐说:“Enjoy。”
开车回家的路上,商柘希一直在想叶捐说的心结,也许只有未来的承诺还不够,他必须知道过去发生了什么。如棠不乐意说,上次他在餐厅扮小熊玩偶撞见他约会,商柘希都是通过他同学才知道的。 在那之前还有别的吗。 商柘希本以为他们可以慢慢来,他忘了一点,他对如棠倾注了多少关注,如棠也对他倾注了多少关注。之前他跟女人交往,不可能没留下一点蛛丝马迹,只怕如棠知道的比他想得更多。 车子在路口一停,商柘希扶着方向盘,看一眼副驾驶座上的炸芋头。 上一次他们一起吃炸芋头是在春天,如棠加入了学校的戏剧社,排练舞台剧《哈姆雷特》,演出那一天商柘希带着鲜花去看奥菲莉亚,他拿着相机坐在台下,女孩子扮演王子,如棠扮演奥菲莉亚。 舞台结束之后,如棠问他拍下来了吗,商柘希说拍下来了。如棠打开看,却看到镜头只对着奥菲莉亚,仿佛是独角戏。 如棠说:“你怎么拍的,忘了开广角。” 两个人离开学校,如棠对同学说拜拜,同学也对如棠说拜拜,哥哥拜拜。从演出礼堂到校门口不算远,如棠走得很慢,商柘希问他脚疼吗,如棠说鞋子不舒服,商柘希说我背你,如棠说不用。 商柘希把他放在花坛上,替他脱鞋,如棠摇摇晃晃,只好搂住他的脖子。 粉色的棠花开了,开在春夜里。晚上没什么学生,零星遇上几个人,如棠把脸埋在商柘希的颈窝。每经过一柱路灯,如棠看到商柘希漆黑的短发被照出绒绒的质感,好像也在发着光,他们的影子合在一起,沿着马路向下走。 “我重不重?” “不重。” “那我不下去了。” “想好吃什么了吗?” “我要吃日料。” “不能喝酒。” “只喝一点点嘛,我还要吃炸芋头。” 那天晚上他们去吃了日料,如棠捧着小杯子喝热清酒,他酒量不好,一两口就醉了。他们外出吃饭大多数时候并排坐,商柘希扭头就能看到,如棠眼睛亮晶晶的。如棠凑近了跟他说话,酒气呵在他的鼻尖上。 商柘希目光下落,看着他湿润的嘴唇。 就是在那一晚回家之后,商柘希一个人在餐厅,拿起如棠喝过的杯子,吻在了杯沿上。时至今日,商柘希还能记得那一刻暧昧的触觉,像是有一枚蝴蝶栖息在了唇角,痒痒的,对着他抖落花粉。 在那之后还发生了什么,难道他没有一点察觉吗。商柘希凝神回想,忽然想起第二天的傍晚,如棠叫住他说:“哥,我有话想对你说。”他正要出门应酬,抚了一下如棠的肩膀,说:“明天吧。” 商柘希懊恼地闭上眼睛,记忆纷纷向他袭来。那一段时间他很忙,如棠总是有话想对他说的样子,但如棠看起来没有不开心,而是怔忡的、期待的。如棠说他在忙着做一个雕塑,刻好了一定给他看。 有一次他在厨房给他做甜品,想起来问:“那天你要说什么?” 如棠从背后抱住了他,柔软的脸颊贴着他后背。 如棠的声音也很柔软。 “等我完成了,你就知道了。” 马路上的噪音一下子涌进车窗,商柘希睁开眼睛,四面八方是闪烁的霓虹、流动的车子,车子上的猫咪小吊坠轻轻晃动。 绿灯亮了。 商柘希开车,朝另一个路口打方向盘,掉头回去。导航提醒说,您已偏离导航,商柘希调出地址,换成另一个常去的目的地,小工作室。 到了地方,商柘希在车位停好车,他找到开门的钥匙,熟练地开了门。小工作室一片混乱,看起来很久没收拾过了。商柘希知道如棠有一个习惯,每完成一个作品,都会在作品上签下完成时间和名字。他一样样地查看不熟悉的作品,掀开白布,就着灯光看底座上的签名,没找到想找的东西。 这不应该,如棠花了三个月时间在那个雕塑上,没道理凭空不见了。 商柘希离开工作室,找不到,不如直接回家问。他径直回家找如棠,连商永光的车停在车库都没在意,打开门却看到如棠坐在沙发上,正在跟商永光说话。如棠披着一件外套,神情疲倦。 商永光说:“正好你回来了。” 商柘希放下炸芋头,慢慢走近了。 商永光说:“你们又闹哪一出啊?” 商柘希立在沙发旁,站的很直,说:“发生了什么?” 商永光伸手一指如棠,又伸手点一点商柘希,说:“他跟我说,要去佛罗伦萨留学,我说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怎么惹他了。” “他不能去。” 商柘希说得很干脆。 商永光对如棠说:“你听到了,你要是说不出来非去不可的理由,我替你做不了主。你外祖父那里也不会让你去的。” 如棠说:“我要去进修学业。” 商永光说:“别给我扯。平时你们好得穿一条裤子,之前我要送你去,你死活不去,说去了就见不到你哥。今天又说去了?” 如棠说:“我已经是成年人了,可以自己做主。” 商永光烦躁地哎了一声,站起来示意商柘希去哄,商柘希站着不动,商永光就说:“你俩的事,自己吵。” 商柘希两步上前一把拽起如棠,商永光装看不见,商柘希把人拉进了书房,如棠说:“我要去佛罗伦萨。”话音刚落下,商柘希掐住他的脖子,砰地一声把他卡在墙上。商柘希说:“你敢?” “我不想看到你。” “你敢?” 商柘希眼里有一股前所未有的凶劲,到了咄咄逼人的地步。他可以闹,可以冷战,但是他敢离开他身边,那就等于是杀了他。 如棠偏说:“我要离开这个家。” 商柘希怒火中烧,压上来强吻住他的嘴,如棠扭头躲,商柘希掐着他的下巴,要吃了他似的吻下去。 这个吻的目的不是抚慰,只是侵略占有,如棠伸手推他,商柘希立马在他的唇瓣上狠狠咬了一口,血腥味充斥在唇齿间。如棠疼得要命,商柘希像是闻着味来进食的鲨鱼,还伸出舌尖舔他的伤口。 如棠气得反咬他但没得逞,商柘希警觉地撤退,立刻又把他钉在了墙上,转而吻他的脖子。商柘希把他的领口往下一扯,又吻又咬,带着强烈的不满。如棠说:“你疯了?”商柘希把他翻过去,从后面抵住了他。 “你再提一句去国外,我就真把你关起来。” “不行。” “你别逼我发疯。” “不行。” 商柘希凑近他耳边,话音一转,说:“绪如棠,你偷看到我吻你的咖啡杯那天,在想什么?” 如棠回头看他,眼神是湿而悲的。 “那时候你也希望我吻你吗?” “告诉我。” 商柘希手上的动作粗暴用力,可是眼神又那么柔那么湿。他等一个回答,等着那个回答像教堂的钟声一样拯救他。 “我忘了。” 如棠怕他听不清,又说一遍,“我忘了。” 商柘希看他好一会儿,如棠却不再看他,商柘希又掰过他的脸,说:“你能不能原谅我的怯弱,你不能忘。” 如棠还是说:“我忘了。” “你说要给我看的雕塑,去哪里了?” “我不知道什么雕塑。” “你不要明知故问。” “你不是已经忘了吗?你那时候忙着跟女朋友约会、上床,你不是忘了吗?先忘了的,不是你吗?” 这一刻终于逼出了他的回答,可商柘希没有一点痛快,只觉得万箭穿心。 如棠说:“你陪她去迪士尼,陪她抓娃娃,你陪她逛街,你给她拎包,你还带她去吃我们吃过的日料,你开车去她家,给她买好多玫瑰,你给她定了项链,我以为那是给我的,开心了好久,你从我面前走过去看都不看我,你一次一次找她过夜,我还要装作不知道,我都装作不知道,你把我放在哪?” “你让我动了心,又不要我了。” “你为了她不接我的电话,你没有接,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没有来救我。我很想怪你,我早就想永远不理你了,可我只有一个哥哥。” “我只有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