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梦 如棠是从十四岁开始做那种梦,他还清晰记得,他做的第一个梦是很阳光明媚,他站在草坪上,晾衣杆上晒了洗好的白床单,他向远处走过去,商柘希手里拿着浇花的水管,站在那浇玫瑰花。 长长的水管爬在草坪上,他跟着水管往前走,叫了一声,哥哥。商柘希没回头看他,他又叫了一声,哥。 商柘希终于回头看一眼,水管的水流冲击着花丛,叶子变成了一种湿润的新绿,空气中有潮湿又清新的泥土味。如棠想,哥哥是一个成年人了。他站在那,头发被风吹拂,像太阳神阿波罗一样英俊。 如棠走过去,商柘希看着他,手里水管变了方向,变成对着半空喷发水流,星星点点在太阳下折射出明媚的光,像是太阳雨。如棠记得,后来他不是走过去的,而是跑过去的,太阳雨落在他身上。 商柘希猝不及防,眼看着如棠挂在了他背上,手里的水管一时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如棠的头发和脸都被水淋湿了,商柘希放了手,水管跌落下去别在铁架上,水纷纷扬扬泼落在他们身上,在晶莹水雾下看的如棠更漂亮。 如棠从背后用力抱他,很快衣服也湿透了,水痕挂在脸上跟泪珠一样。商柘希说:“先松开吧。”如棠抱得更用力,商柘希说:“你的衣服不能穿了,这样会感冒的。” 如棠记不清在这个梦里,是他自己脱掉衣服,还是商柘希脱掉了他的衣服。他只记得自己的衣服不见了,好像他是第一次出生在世上一样,他赤身裸体站在草坪上,并不觉得羞耻,商柘希不见了,但他还站在那里。他全身湿透了,水还往他身上落下,他感到清凉的水流亲吻他的全身,从腰窝流下,流进他双腿之间。 他就站在那里,转身看那栋整洁漂亮的房子,他不明白商柘希去了哪,难道在那栋空虚、寂寞又让人依恋的房子里,难道像他们小时候玩捉迷藏一样,他在任何一样家具后面,阳光太好了,如棠看不清玻璃,阳光下的房子是温馨的归属。不过他仍旧是潮湿的、光裸的,不觉得羞耻的。 如棠就在那时候醒了。他坐起来,掀开被子看了看,看完之后就把腿并起来,口干舌燥,耳朵尖都红了。他还不明白那个梦是什么意思,只是手上仿佛还留着在梦里拥抱的触感,他抱着哥哥结实的腰,脸靠在他温暖的背上。他没有别的念头,只是想那样抱着他而已,为什么也会…… 后来高中一年级,放暑假出门玩,如棠跟同学玩真心话大冒险玩输了,同学问真心话:“你的性幻想对象是谁?”如棠下意识说:“没有。”旁边的人都起哄,怎么可能没有,如棠费劲思索了一会儿,他有喜欢的电影明星,也有喜欢的雕塑像,可是他真的没想象过要跟他们发生关系。 然后他想起了商柘希,不知道为什么想到,也许是早上出门时商柘希在游泳,如棠给他拿水,商柘希从水里冒出来,坐在台子上跟他说话,如棠没仔细听,目光落在他结实又健壮的手臂上,又落在他胸前的乳头上,商柘希正喝着水,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回看,说:“发什么呆?”如棠好一会儿没回答,等他反应过来之后,也不好回答了。 他不可能对商柘希感兴趣,那是他的哥哥。他只是会被高大健壮,面貌又年轻英俊的男人吸引,他只是想被结实宽厚的手掌抚摸,电影里的男人女人牵手、接吻、做爱,那会是一种什么感觉,他想要体会一下。如果一定要选择一个人上床,躺在他身边,跟他脸对着脸,两个人的心脏扑通扑通跳,他想象不出来是谁,想象任何一个人都好糟糕,是在冒犯别人,但如果是商柘希跟他过家家演一下,好像没那么糟糕。 “真的没有。” 同学们很不爽,起哄让他喝酒,度数很低的气泡酒,他一杯又一杯喝了。晚上回到家,商柘希坐在卧室里看书,如棠走过去从后面抱住他的脖子,依依靠住,困了一样。商柘希说:“你喝酒了?”如棠说:“一点点气泡酒。” 商柘希说:“才多大就喝酒,下次别喝了。” 如棠不乐意,伸手捏住商柘希的下巴,商柘希被他捏痛了,拉着他的手放下去。如棠不依不饶,捏他、打他,商柘希忍耐了一会儿,放下书,回头钳住他的双手,如棠仍旧捏他身上的肉,商柘希索性站起来捉他,如棠走到床边倒下去,他趴在柔软的被子上,商柘希就压上来又钳住他的双手。 心脏扑通扑通跳,如棠转过脸看他,商柘希也看着他,如棠轻声说:“松开。”商柘希抓得更紧,如棠发出反抗的声音,可他的声音太轻太软了,几乎像是一声满足的叹息。商柘希俯下身,说:“你说你错了。” 如棠来劲了,回头要挠他,两个人打起来跟小时候玩闹一样。如棠一开始板着脸,之后就又是笑又是喘,还不求饶,他在商柘希的床上打滚,想要爬到另一头,商柘希一只手握住他纤细的膝盖往下拉,把他拖到了自己身下。如棠还想要跑,商柘希就把他往自己怀里带,像玩弄小动物那样的玩法,商柘希长手长脚,盖在如棠身上就把人完全裹在了怀里,他那么柔软又那么不安,商柘希就掐住他两只手,全身重量压下去,不给他一丁点反抗的余地。 商柘希在他头顶说:“你说你错了。” 如棠说:“我不说。” 两个人静静地对峙了一会儿,各自轻喘也听着对方轻喘,然后那喘息声逐渐同频,分不清谁是谁了。喘息声像游鱼,搅乱一池水。如棠心头一热,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被这样压着好舒服,好有安全感,他的腰和腿都要软了、化了,只是过一会儿他又迷茫起来,因为感觉到商柘希顶着了自己。 他没有动也不知道要怎么动,他们都是男的,这也没什么,所以商柘希也没有动。反正不是第一次。只不过两个人的喘息声还在持续,甚至变得黏稠、滚烫,如棠就喘着气,乖乖说:“我错了,我说了。”商柘希没反应,如棠试着动了动手,果然松动了一只手臂,如棠撑起那只手臂看他。 如棠身上还有气泡酒的香气,商柘希翻了个身,躺在床上也撑起一只手臂看他。两个人脸对着脸,喝了酒的如棠有一种说不出的慵懒性感,像叛逆期女孩子穿短裙一定要露出大腿,卖弄那一分成熟,可小女孩也还是小女孩。 如棠说:“很久之前我做过一个梦……梦到了你。” 商柘希说:“什么样的梦。” 如棠努力看着他的眉眼,有一种令人心碎的英俊。如棠说:“梦到你……浇花都没浇好,把水浇到我身上了。”商柘希还有点没搞清楚状况,如棠笑得轻晃,簌簌的花。商柘希就说:“是吗,我也梦到你了。” “你梦到我什么?” 商永光打开门,看了看床上说闲话的两个人。如棠和商柘希也不约而同扭头看过去,这个话题就先打断了,后来也没再提起。 商柘希的梦直白的多,也粗暴的多,会不会他们是同一天做的梦,所以他也梦到了草坪、浇花,太阳雨下漂亮的人,他梦到如棠背对他想要逃走,他把如棠按在玻璃门上,正面进入了他,醒来之后他懊恼了很久。 按理说他对男人没有兴趣,那他是把如棠当成女孩了吗。可那是他第一次梦到自己跟什么人做爱。他翻心理学书籍,看纪录片,他认为自己只是把对女性的想象投射到了如棠身上。他觉得自己好了,他告诉自己永远不会犯下乱伦罪。 他把所有时间花在学习、工作上,他健身、读书、培养爱好,像苦行僧一样进取着,他很少想性的事。后来交了女友,他不看她的脸却抚摸长发,他在很多个时刻认为自己满足了。可如棠还在他身边。 直到不在他身边。 男人们熟络起来,风流韵事自然而然交换说来听,赵现海也不例外。他在圈里出了名的会玩,他们这一圈的,女人玩够了都想玩玩男人,赵现海听说商柘希只交过女朋友,就塞了张会所的名片,把商柘希约出来玩。 到了地方,叫几个人进来,模样都是周正妖艳的,化了妆,漂亮是漂亮,总有些失真。 商柘希扫一眼说:“还是算了。” 另有人说:“找乐子嘛,让赵总给你挑个好的。” 商柘希只是笑笑。 赵现海知道他看不上,挥挥手让人下去了,问:“商总喜欢什么样的?” 商柘希垂着眼喝酒,仿佛在仔细考虑,他慢慢说:“长头发,皮肤白净,不要太高,漂亮,别的说不太上。”赵现海也想了一下,头脑中飘过一些人选,又都否定了,最后忽然定在一个影子上。 这不就是如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