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息之前

“我在为我的生活守丧。”


我怀着苦痛的心情走在小径上。是的,苦痛。哪怕是我,偶尔也会感到苦痛。哈迪斯,我残酷的友人与爱侣,一万两千年里我是过许多人,如同在亚马乌罗提我是你的挚友,希斯拉德的恶作剧搭档,也是委员会的阿谢姆,为人们排忧解难的十四席。我们的前同事在亚拉戈大展身手,我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把玩红色的、绿色的宝石兽,它在我手里轻轻跳动,像是冰冷的火。我曾是哲学家议会的一员,和志不同道不合的同事们走过波涛起伏的港口,假装探寻空气与水一样包围着我的真理。我也在寒冷的北国称职地扮演过宫廷中青磷灯也照不散的阴影,无需转过头就能看到你破碎后留下的一片:他和你有一样的眼睛,只是远没有那么明亮,彷佛燃烧殆尽的日轮,等待宿命来将它终结。于是我无数次想要在他的安眠中(在我的照看下他总有一个皇帝根本无权享受的睡眠)杀死他,用火器,用匕首或者刀,用一条白绫,用我的双手,用这个世界已无缘得见的创造魔法。那不是该用来杀人的东西,但我已经不在乎了。他死的时候子孙满堂,围绕着还呼吸却已经开始发臭的病躯假惺惺搞那些父慈子孝的戏码,那对淡金色的眼睛穿过人群,落在窗帘边的我脸上,流下一滴几乎让我感到悲怆的眼泪;我还是放任他活了八十八岁,因为每次想要动手时我总会回想起来——我已经看你死过一次,哪怕是你的一个影子的消散也会让我心碎,但不,我会说——我仍然是陛下忠实的女官兼幕僚普尔喀丽亚。只是那样,我像悲喜剧演员一般在面具和衣装间穿梭,度过了一千个一万个生命,留下长长的中场休息和落幕后寂寥的尾声。而其余的每分每秒,独自一人时,我都是哈迪斯的赫玛墨涅,是你的遗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