薤露行

Do you know what it means to be loved by death

第十世界，海中央的狭长岛链上，一座名字意思是珠母贝的城市。人名模糊不可见。她当时是一个他，因为在一阵巨大的怀旧里找了一具和他以前有七八分相似的、瘸了一只腿的男性身体，只是为了每次看向镜中时都能再见到那双金色的眼睛。当地信仰的宗教有固定的礼拜日，每月七日、十七日、二十七日和三十七日，满十一岁且未婚的少年少女们要履行义务，在教堂唱一整个上午诗。两年前，他给神父捐了一面花窗，要求上面必须画着石榴和诗琴，这次是回来验收。十七日上午，管风琴师临时缺席，所有人只能清唱。他坐在礼拜堂二楼那扇和她想象的一般无二的窗前，烛烟袅袅，其余人都闭眼无声祈祷，他边用手指打拍子边扫视四周。突然，歌队中某处声音有空缺，取而代之的是一段熟悉的心跳和震颤。他着急地望过去，合唱队中有一个蛋白色头发的少女刚刚停止了唱歌，转过头来，金色的双眸流转如刚翻过来的沙漏中的时间，却只是直直看向他身后的玻璃。礼拜结束，他远远走在她身后，跟着她一个人，穿过一片开满风信子的花园，跨过一座因含有矿石而显出淡紫色的石砌的桥，看着她走进一座带庭院的府邸。二十七日，他在教堂外的长椅上坐了一上午，她换了一条更适合春天也更庄重的裙子，在所有孩子的最后走出来，没有人和她说话。他抬抬手，天上掉下来无数长春花，所有人以为是神明显灵，欢呼雀跃，而她站在最上一节台阶边，一言不发，越过漫天的花瓣看向他，于是他知道她清楚他是在讨好她。他情不自禁地想，肉体是何等累赘，如果可以，他简直想立刻站起来，全速奔向她，然后将她装进口袋里，带到天涯海角。三十七日还没有到，她就再次来到了教堂，这次是装在棺材里。他看完了葬礼全程，之后仍然坐在长椅上。到了傍晚，四下无人，他走进了礼拜堂，再次来到那面窗户前，看着外面月亮升起，艳红色的透明的石榴被照亮，放射出宝石般的光彩。他将手按在花窗中央的格言上（那行文字的意思是“要信任你的过去”），于是玻璃震动，然后全都落在地上。有风灌进来。他深深呼吸，确保每一个碎片都化为了齑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