薤露行

Thou must live, die and know.

有时候我忍不住想如果留下来的不是我们三个该多好。脑子里的小人甫一说出这话，我就自己嗤笑起来。也许是我从楼上摔下来时不小心惊呼了谁的名字，招来了昔日的同事。站在我对面的爱梅特赛尔克对我没有说出来的问题并不领情（当然，因为我没有说出来），他的眉头越皱越紧。现在就是他负责代表他们两人来和我沟通。世界破碎以前，我唯一持续时间超过二十年的愿望就是等我们三个都是对星球没有义务的自由人，就永远呆在一起，一分一秒也不离开。结果现在果真到了这一步，他们两人如胶似漆，一对以太宠爱的双子，和从前没什么分别，也许更加亲密，因为知晓旧世界秘密之人就是这两个尽心尽力为古代人们奔走的伟大英雄，和绝不领情的冷冰冰的我。如果是希斯拉德不在，大概会是因为他以太丰富又不擅长战斗，所以被献祭给了佐迪亚克，我和爱梅特赛尔克将更加陌生，他无法原谅我对希斯拉德的背叛，所以更可能根本不会找我。如果是爱梅特赛尔克不在，我想象不出他为何躲不过海德林的挑战，但先假设此事确实发生，希斯拉德将不会在意我到底又在干什么，只是隔一段时间确认我还活着，没有无辜地被哪个好心人讨伐掉，时不时来跟我怀念一下旧事。如果只有希斯拉德，也许他会在空闲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坐在佐迪亚克身边弹琴，将技艺磨练到炉火纯青，等亚马乌罗提回来那天，在新生的庆典上献出一首写了太久的乐曲。如果只有爱梅特赛尔克，天哪，那个邪恶的佐迪亚克保佑他，我只怕他会真真切切地发疯。 我对面的人仍没有停下。他说他将要负起责任，“不像某个没有良心的人”，到艾欧泽亚北边的国家去，混进他们的上层，将世界带到战火之中。我任由话语流进我的耳朵，感到无比的寂寞。你们凭什么认为我只是在这里反对你们、恩将仇报，认为我不孤独呢？两个黏在一起的、还有彼此的、面目可憎的朋友们，难道我对你们的爱是虚假的？我还是孩子的时候来到亚马乌罗提，与你们相识，度过无可替代的日子，这一切我无时无刻不在怀念。但是从太久之前我就感到不再认识你们了，那红色的、白色的面具下的人到底是谁，为什么会用同胞的名义要同胞牺牲？这一切的苦果我比你们更加清楚，日日夜夜我都从一个看不见的酒盏里喝下它酿出的烈酒，直到口不能言。后来他又提到龙与伊修加德的战斗。这具躯体和我从前的很像，我不愿轻易舍弃，但现在我的头太痛，影响到了灵魂，只能看到日轮般的眼睛仍紧锁我的眼睛，而他说的话已经渐渐听不清了。 是不是我还是被分割成你口中的残次品比较好？我打断他，引起了一阵我看不清但能感觉到的以太波动。如果是拉哈布雷亚院会很不错吧，他毕竟是一位尽心尽力的长者。或者赫尔墨斯，他对宇宙的知识也会派上用场。我不在这里的话，就没有人妨碍你们了，还能添上一位有用的同事。让希斯拉德来接替我成为你们的阿谢姆吧，我现在就可以举荐，他也像我一样喜欢旅行…… 真可惜啊，爱梅特赛尔克，真可惜。我说不出话了，向后倒下去，马上就要再次晕倒。他的手捧着我的脸。虚空中一声脆响，我便知道希斯拉德也来了，他们激烈地交谈，但我的意识正在抽离，如同难得的睡眠前所有的思绪逐一熄灯，缓缓步入黑暗。在这里的正是我们三个，三个沧海不再的爱侣，三个完美的真人，三个昨日的灰烬，三个怨毒的旧友，谁也不多，谁也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