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天,我开始重新思考我想死掉这件事情。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不想死的人,我很想活着,想有价值地活着。但是,让我认识到这一事实的并不是我究竟在想什么,而是我时不时会忘记我想死掉——如果今天的我很开心,今天的我做了让自己开心的事情,今天的我…… 但是我意识到,想死这件事并不是像活着一样如影随形,而更接近一种想买某件东西的心情。也许我最近很缺钱,所以我不想买了;也许我感觉它没有必要、并不值得,于是我又不想买了;也许,也许,但是只要我再次产生“想买”这个念头,那所有的“不想买”都是“暂时不想买”,也就是说“想买”。如果任何商品,无论是香水还是玩偶还是裙子,像“想死”一样频繁地造访我的大脑,那无论它多昂贵,它都已经是我的所有物了。我想死,我就是想死。为了我自己好,我应该去死。 我想死,这个判断本来就不应该在痛苦的抽搐中得出。应该由现在的我——刚刚吃完冰激凌,ddl不在明天也不在后天,痛苦的来源不强烈也不靠近——发自头脑地打出这三个字。我就是想死,因为我无法从外界摄取任何快乐。我正在闻着我现有的生命力腐烂的味道,并且像砧板上的黄瓜一样等着现实的刀来一块一块切走我的生命力。 高中的时候我充满自信地在作文里写,有“漂亮的女朋友”“年年拿奖学金”的“复旦男生”觉得自己“不幸福”,是因为他拿他人对“幸福”的定义来丈量自己。这本来就不是他的“幸福”,也正因为这是他人的“幸福”,他才无法理解到“幸福”中存在的“痛苦”。我现在觉得这个想法很粗浅也很不连贯,但是它并不是错误的,但是我的“幸福”在哪里呢?也许被切掉一半的黄瓜等着新鲜的外来黄瓜填补被切掉的部分是朝不保夕的,填补的黄瓜就像器官一样昂贵,一样罕见,比我烂得更快。但是没有填补、静静地等待着腐烂的黄瓜难道就不是吗?为什么我无法想象我会变成这样一条等着烂掉的黄瓜呢?我也想变成一条会生长的黄瓜。 我觉得自己出于从众心理保持乐观、保持活着,但是我得劝自己去死。死就像一种想涂上荧光粉指甲油的欲望,乍看之下十分浮夸:为什么要做那么显眼的事情呢?这个想法很容易驳斥——市中心的路有那么多人,何必觉得会有人注意到自己呢?但是总要回家吃晚饭,家人会仔细端详你的手,会说“这个颜色真难看”。实际上,家人觉得什么颜色难看很重要吗?但是我有的只有这种“涂上荧光粉指甲油”冲动,一旦这种冲动消失了,我留下的不是严谨细致的颜色论而是空虚的“没有想法”。 我好希望有颗流星能砸进我的脑子,让砧板上的黄瓜开始生长,让我有自己的想法,有在生存的海上漂浮的稻草。但是我已经等了好多年了,我不想再等了。我想活,但是为了我自己好,我想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