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ijuancidai

首先,我对所有持有或发表“不要被有心人利用”、“年轻人不要被带节奏”、“有问题改正问题不要动乱”等类似观点的人表示鄙视和不屑。

他们本质上和国内的全能政府一样,不相信人有自由意志,不相信民众有理性思考的能力,任由强权政府包揽所有决定。尤其是那些身在海外,却依然在社交平台发布类似言论的国人。他们明明正在享有着国内民众从未拥有过的权利和安全,身为既得利益者他们甚至有特权去无视国内所有痛苦的呐喊,但他们非但不选择利用自己的自由和权利来帮助世界了解国内现状,帮助民众获得应有权利,反而反对、不认同、谴责国内民众的抗争,并与之割席,踩着民众的痛苦来表忠心。既蠢又坏。

其次,我对国内活动的前景和结果很悲观。

我认为多场活动之所以在象和外网引起广泛共鸣,其实是因为人们把这些运动定义成民众的反独裁、反强权,争取公民自由的运动。但静下心来思考,这其中很大一部分民众还仅仅停留在“要重新获得和疫情前同等但有限度的自由”,要“吃饭”,并没有在此基础之上更高级的诉求。一旦国内封控有所松懈,民众会自然而然认为是抗争起了作用,大部分人的抗争性在得到初步成果后也会大打折扣,用他们的话,叫“斗争性不彻底”,这反而会给当局喘息并严格布防的空间。所以,如果要直击根本,联合已经意识到根源问题的有志之士,宣传让更多人了解根源问题及严重性,是非常重要的。用他们的话,叫“统一战线”。

要当局发生重大变革十分不易。变革发生只可能通过内因或外因。内因即国民力量,外因即国际力量。

以目前的局势来看,普通民众和强权武装力量悬殊过大,除非获得国内组织、团体的大力支持,单纯通过国内力量倒逼上层变革的机会很小。普通民众唯一可以采用的,就是以经济发展为要挟,团结一致,尤其是基层和医务工作者,罢工罢课,倒逼当局的暂时让步。目前各地区多发的活动,可以视为削减或使基层力量疲乏的一个环节,让更多基层工作者放弃和民众对立,渗透变革需求,进而加入民众活动,可能会对局势有很大帮助。

我目前还没有看到明确对民众活动表示支持的国际力量。国际媒体虽然不乏报道,但尚且没有团体、组织、政府表示支持。诚然,解决所有国内问题最好的方式,就是自由民主,就是西方目前正在使用的三权分立。但渴望单纯依靠国际力量的搭救,无异于求援董卓。在民众有筹码和国际力量谈判前,在对于可能产生的国际掠夺做出预后措施前,过多国际介入只会让民众变得被动。目前俄乌战争在打,西方国家如果再和国内断交,那么西方可能真的会陷入能源危机。不得不说国内在这一步的战略是非常聪明的,毕竟资源众多,把持着能源出口的关隘。国家之间从来不会有人真的为单纯的正义挺身而出,所以我认为国际力量可能也无法直击要害。

这是我对目前国内活动悲观的原因。因为以现状推测,除非强力介入,民众的诉求是不会得到实质性的回应的。

理想主义者的悲哀,是只能抱着理想溺死在现实的洪流中。目前我们做的事情和彭载舟一样,在更多的民众中种下一颗有生命力的种子。我确信随着时间的推移,民众的公民意识会越来越高,社会和政治的形式推成出新,所有变革也一定会有结果,只是在当下我们无法亲眼目睹罢了。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或许这是所谓的浪漫主义,但我却不认为目前的一切都是徒劳。哪怕是飞蛾扑火,哪怕现在没有结果,目前的一切也是应该做的,是必须有人去做的。

出国至今,几个月过去了,我都还没有把自己从国内摘出来。

依然习惯性地刷着快手,通过小屏幕看着国土上的人们。依然习惯性地打开微博的小程序,即便账号注销了,也保持着每天浏览热搜,然后叹着气关掉小程序的习惯。

其实出国之前我就明白,我这辈子无论最后改了国籍也好,逃得再远都好,自己的身份认同可能只能是中国人了——我身上关于中国人的烙印实在是太深刻了。我爱的人还在国内,我惦念的人群还在国内,我既爱又恨的人们在国内,那个地方势必会变成我的一块心魔。我的痛苦和它息息相关,我的快乐也因此减半。

来到这边发现,甚至印度人非洲人都比老中快乐,起码比我们敢于表现快乐。至今的生命里我一直认为在国内快乐是不被允许的,单纯的快乐,无意义的快乐,为了消遣而产生的快乐都是罪恶的,因为浪费生命,因为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也正因此,我虽然到了国外,却还是在给自己高压。即便学的是万分不起眼的学科,也要求自己一定要拿到好成绩,不要在外国人面前丢脸。真是无谓的自尊。直到心理情况让我再也无法维持日常生活,才终于开始说服自己要学会休息,要接受人生是可以无意义的,时间是可以浪费的。

说到底是害怕留不下来吧,害怕再回到那个国度里去。我这样不愿意接受现实的人,在中国肯定是活不下去的。出国的时候正直国际关系动荡,我跟自己说哪怕死在飞机上,只要是来了国土,我这辈子也就无憾了。我死都不想死在那里。

今天是久违的晴天,出去转了转。路上在想自己活不下去的时候就去寻个这里的深山老林,人迹罕至的地方,然后用刀切腹,再由山里的闻着血腥味来的野兽分食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