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解演化路径
我像祖先一样爬上来,对又咸又涩的母亲倍感留念。
从地铁站坐直升电梯出来,电梯门打开的那一刻感觉异常口渴,好像刚刚身处的地下是深海,我像祖先一样爬上来,对又咸又涩的母亲倍感留念。 正因如此,十五步路的地方有一家便利店。 店头的招牌红底白字,灯箱坏了小半,完好的部分说:这里卖羊奶粉。从前肯定存在过一家羊奶粉,我打开手机,在地图的评论里敲下,不懂,附近没有医院也没有那么多新生儿,羊奶粉没有需求,肯定要倒闭的。 最新的评论挂在显眼的地方,我觉得自己像个后到的先知。 书接上回,我们看到了便利店,之所以断定它会售卖矿泉水,是因为门口冷柜里的灯带透过塑料门帘走入我的眼睛。只是没有照亮冷柜下面坐着的人,他听见门帘乱打的声音,把脚收了回去,继续玩手机。 店里在大声放讲述单相思的情歌。 我最终挑了一瓶茶,思来想去,决定喝点有味道的。收银的是个老头,带着一种死守这个壁垒的坚毅(壁垒长二米五宽六十厘米,玻璃盖面,上摆收银台、棒棒糖、打火机),缓缓转过身,缓缓拿起扫描枪,只有哔的一声短暂迅速。 音响响起到账语音,盖过情歌,老头把饮料给我。这一刻他的脸在种种灯光下异常清晰,令我像在看舞台演员般。翻过塑料帘子,放任它们在身后噼啪作响,我发现这辈子都记不住那么复杂的脸,对人脸解锁的手机敬畏深入一分。 第二天我照常从三号口直升电梯去坐地铁。上一箱人在我面前关上电梯门,同时脚下传来巨鲸游动的震感,我们在彼此脸上看见了不同种的失望。我还多看见一样东西,那个便利店的老头在上一班电梯里沉到地下去了。他也会出门,我对自己说。 然后是公司午休的时候,去吃楼下的沙县。为了避免早上同样的失败,我走楼梯,反正办公室只在四层。 那个老头坐在我斜对面,吃一碗扁食。 我继续教导自己,天底下也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只是经过了两个晚上,一晚睡了五小时,另一晚五个半小时,我就看见旁边的工位坐了便利店的老头。昨天这里还坐着同事小封。我喊小封啊,老头说哎。老头用企业微信给我发采购单,我全身颤抖,猛地想起这栋楼叫喜马拉雅,我早就在雪山上了,现在才想起冷。双手僵硬无法打字,遂用表情回了个OK。 常坐的那节车厢里坐满了上述老头,站着的亦是。各玩各的手机,固守各自壁垒。我吓坏了,站在车厢接缝处,想象脚下的远古大鱼会不会在今天寿命将尽,皮肉腐烂,正好从这几块脆弱的铁板断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