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个胚胎

我所知的城市在肚子底下,所不知的依旧在头顶上很远很远的地方。

从来没有这样看过城市,好像一切都是刚刚发生的,还没有人把它们正确归位,我才得以穿梭于树与树之间,楼与楼之间,人与人之间,谈笑之间,灰尘之间。 当我意识到自己是一只鸟的时候,重的东西已经沉下去了,轻的飘上来。我所知的城市在肚子底下,所不知的依旧在头顶上很远很远的地方。 所以在看到有人死了的时候仍然无动于衷。 起初只是睡着了,睡得非常沉,睡得忘记了第二天的安排。其他人已经完成一场往返,像鸟离巢一样出门,再像鸟归巢一样回来。然后睡得忘记了节日,其他人唱歌跳舞胡吃海塞点灯拥抱亲吻做爱,都没有吵醒她。直到有人呼喊一个名字,但那个人至此已经忘记了自己的姓名,如果没在喊自己,那就继续睡。后来忘记了自己的形状,不满足于睡在床上,慢慢淌出去。我想起有人告诉我,河水化冻的时候,万物复苏,虫鸣鸟叫,但她身上的虫没有声音,我也没有叫。 所有部件都被搬走的时候,留下了一个漆黑印子。这时觉得很惆怅,好像那个位置是为我准备的,应该躺进去,即便怎么看大小都不合适。 后来看到了一起车祸死了五个人,火灾死了十个,脱轨死了五十个,爆炸死了一百个。像在看一部啰嗦的电影,我有些不耐烦。 路过车站的时候,有个女学生,站在月台上,越过空荡荡的铁道向另一侧兴奋地招手。那里什么都没有呀,正因是鸟,我对此一清二楚。就算告诉她这个事实,她或许也依旧对着空无一物的地方招手,所以我拉了泡屎,走了。 鸟应该也有什么必须做的事情,使命、责任、角色,鸟生是怎么过的?我觉得应该问问其他有经验的鸟。但在此之前,肚子有些饿了,我停下来,吃砖缝里的食物残渣。旁边的鸟说,这么短的嘴再怎么吃也吃不到的。我说怎么会呢,我也是鸟啊。它说,你是人。我会飞,人哪有会飞的。我信誓旦旦。它说,不知道,偶尔也有会飞的人。 我们听到尖叫,听到物品碰撞的声音,鸟吓得飞起来。有人倒在血泊里,有什么东西扒开尸身的羊膜,钻出来,飞走了。鸟说,那就是会飞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