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惧小组
太阳有寿命,但在我们的人生里循环是无尽的。
往前看,前面,这条马路的尽头,包夹这条路的楼房凹陷下去的地方,夕阳余晖就飘荡在那里。往左看,往右看,往后看,每一个路口的终点都一样,前后左右东南西北四处都是夕阳,夕阳的围城。 在斑马线中央发现这一点非常可怕,发现自己无处可逃,不仅如此,还无法违抗人群的流动,必须继续向前走。我的医生说,这是压力造成的紧张,并给我多加了一粒药,缩短了复诊周期。不,不是的,我们所有人迟早都会发现自己被囚禁了,你也会发现。医生说,好好休息。 我上网,搭建博客,成立了一个夕阳恐惧小组,我主张夕阳围城论,组员阿维雷克主张夕阳毁灭说——晚霞是夕阳用来烧光这一天痕迹的武器。还有夕阳诱饵说,美杜莎夕阳论等等。我们用各自不同的方式对夕阳敬而远之,与其他人不同的是,我有一个追随者。 夕阳恐惧小组每周活动一次,在天文暮光到达极限后走出家门,聚集在市中心的小广场里。活动内容和夕阳毫无关系,只是聊家长里短。有时会有人带酒来,我们便用一次性纸杯分着喝。如果没有纸杯,酒瓶就在大家手里传来传去。我们享受看不见夕阳的时间,尽管每个人心里都清楚,它没有消失。 夕阳可怕之处在于它周而复始,太阳有寿命,但在我们的人生里循环是无尽的。 我的追随者,伊芳,上周的活动我第一次见到她。我还没有自我介绍,她便径直走来搭话,这使我更加相信她也认为我们被夕阳包围了,毕竟很难有人能从外表看出别人在害怕什么。 一周后我和伊芳都缺勤小组活动,共赴属于我们的私人约会。餐厅昏暗的角落里,伊芳拉着我的手,这是我们第一次提起“夕阳”这个词。她说夕阳的到来是无尽的,既然如此,我们也是永远的。共同信仰的二人之间浪漫表白。我被伊芳迷得神魂颠倒,我们喝了两瓶红酒,一瓶半都是我喝的,伊芳,只喝了一杯还是两杯。 结账时才意识到我的酒量并没有什么长进,我抓着柜台边缘站着,伊芳从我包里拿出钱夹付账。由于我在出租车上口齿不清说不出自己的住址,当晚是在伊芳家度过的。 像在羽绒被的海洋里醒来一样,我感受不到自己的手脚,睁眼看不见东西,呼吸也困难。挣扎半天后,才发现是伊芳环抱着我。我的脸贴在伊芳丰满的胸部上,耳朵贴在伊芳滑溜溜的手臂上,伊芳的肚子挤压着我的双手,两腿钳住我的腿。向前,向左,向右,向后,都是伊芳庞大的躯体,还在一边膨胀。 在床上发现这一点非常可怕,无法违抗伊芳的拥抱,我被伊芳囚禁了。与此同时我发出尖叫,拼命推开伊芳,在床上踢蹬双腿。打翻了一个花瓶和一盏台灯之后终于来到了窗前。我拉开窗帘,从伊芳的房间,四楼,跳了下去。 我的腿好像摔断了,但没关系,沐浴在夕阳的余晖里让我感受到了自由。 拖着打了石膏的腿来到办公桌前,我上网,搭建博客,成立了一个女友恐惧小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