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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和肛门,鼻孔泪腺耳朵,数不清的毛孔,究竟哪个是出口,我也指不出来。

从某天开始,我逐渐变得对声音敏感。租的房子靠近马路,便宜买的二手吸尘器也不好使。无论在世界的哪一个角落,繁华的交叉路口还是图书馆自习室里,都有人大声打电话。从前钟爱雨声的白噪音,偏偏身处在多雨的城市,多雨的季节里烦躁蒸进空气里,挂在卫生间的瓷砖上,每条缝都发霉了。 就好像这些声音进到身体里出不来了一样,时常感到哽咽、欲哭无泪、便秘、胃胀。因此去看了很多医生,吃五彩斑斓的药,更多的东西在身体里沉淀。嘴和肛门,鼻孔泪腺耳朵,数不清的毛孔,究竟哪个是出口,我也指不出来。 在耳鼻喉科,他们把前来就诊的人关进一个有玻璃的小房间里,那是我待过最安静的地方。等报告的时候我在网上问,在自己家弄一个那样的房间需要多少钱。有博识且热心的人回答:买隔音材料贴在墙上就好,也可以找装修公司。我想起房子是租的不是我自己的,厚厚的海绵一样的塑胶板材搬家的时候怎么办。我犹豫不决。药房窗口递出来一大包药,拿了一下又放回去,试探地问这些都是我的吗。里面的人坐着竟矮出这么多,看不到他的脸,声音从窗口玻璃上的喇叭里传出来:都是你的。 我现在还记得那个破喇叭,从一声爆破开始,无数的烟花装点药剂师说的四个字。小时候去主题乐园,站在坐轮椅的视线和我差不多高的人旁边看的那场烟火表演就是这个感觉。我诚实地对心理医生这么说,她让我再描述一下这种心情。 除了给房子铺隔音板,我该做的事情全都做了,无论是戴耳塞还是冥想。时常思考医生说的正念为什么叫正念,难到我因声音而起的焦躁是邪念吗,或者那些声音就是一种杂念。医生好像真的想开导我、帮助我,我却无法理解、停滞不前,这让人很愧疚。 我辞了工作退了房子,回到父母家,过整天无所事事的生活。为了打发时间顺着好友列表联系以前的同学,很多人的五官表情都想不起来了,脑袋里好像还记得一两个片段,更多时候我想象不出他们开口说话的样子。那么多人都被压扁了,一排一排站在毕业照里。 有个人说有空出来吃个饭吧,一个女生,小学同学。那个时候我们玩得挺好,总是拉着手一路跑,后面人会看见一高一矮,一胖一瘦的两个背影在一瘸一拐的地奔跑。我不免有些怀念,擅自揣测她也在回忆这些。她现在变得好漂亮呀!我问是在做模特吗,她更惊讶,说只是在做售后。什么售后呢,就是接电话,天天挨骂的工作。我轻易地想象嘈杂的环境,说肯定很辛苦。她说就这样吧。我怕继续问到自己的工作,迅速转移了话题。 她要去厕所,在小包里翻找纸巾,拿出缠了一团的耳机和口红放在桌上。我递出一包纸,她拿着飞速地跑了。现在用有线耳机的越来越少了,我也用蓝牙耳机,可以降噪,缓解了一些噪音的压力,除了容易丢以外好像没什么缺点。等她回来了我想问为什么用有线耳机呢。再早几年许多蓝牙耳机也是有线连着彼此的,把左右两端分开花了很大功夫。 有没有什么办法把我左右两只耳朵连在一起? 其实我知道,透过灯光看到耳朵上迷宫一样的毛细血管最终在心脏枢纽,带来体验和困扰的神经在大脑里交谈。可和世界联系的方式太让人困惑了,有线还是无线,圆孔还是要转接头,要是能像苏宁店员说得这样简单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