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住在外省三十平的房子里
某个角落已经点燃了篝火,正在熊熊燃烧,人们不约而同走向那里。
我们绕着一颗恒星旋转的时候有一颗卫星绕着我们旋转。老师上课这么说过,但有没有东西绕着卫星旋转,还有没有东西接着绕它旋转,我们为之倾倒的恒星,是不是也在为其他事情旋转。如此这般宇宙泛起大小涟漪,就像下雨的时候,最终某个地方有个排水口,大家在漩涡中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最后的语言,共同语言。她没有回答,她说不知道。 妈妈为我准备了一个收音机,她说,从今天起,你也要开始听神的声音,神告诉你应该做的不应该做的事,解决你的问题和烦恼。 餐桌上没有饭菜也没有餐具,每个人面前摆着型号颜色不一的收音机,天线拉开,朝着同一个方向。哥哥插了一副耳机在上面,抱着手臂,看天线反射的光芒——一只飞虫在叮我们头顶的灯泡。姐姐趴在桌上,看上去只有头发耳朵和一只手臂。 我学着妈妈那样把收音机贴在脸边上,就像和谁打电话那样,我在等对面那一声“喂?” 我们居住的城市很快要举办活动了,很多人从不同地方赶来,需要住的地方。于是数栋高楼在轰鸣中诞生,啼哭绵延了好几个月,于是我们家的夕阳会被玻璃反射一次再进入房间。我觉得生命不可思议,不只是我们这样两手两脚在地上行走的。 老师让我们写信给远道而来的客人。某个角落已经点燃了篝火,正在熊熊燃烧,人们不约而同走向那里。我和朋友们都看见了,刮风的日子,下雨的日子,就算天上的星星掉下来也没有熄灭。老师说,要让他们感受到这座城市,感受到我们。 我给客人折纸花,和信一并送出去。可不知道该寄给谁,纸上也只写了三个字:要感受。 听见收音机天线被拉开的声音,今天神会说什么?还是像往常一样一言不发?电话那头传来沙沙的噪音,直到零钱用完,直到晚饭结束。 妈妈说,这样的日子神也会来的,然后坐在火焰中央。 那一天我真的听见了神的声音。那和我即将,正在书写的事情息息相关。神告诉我这封信该寄向何方,这些花还要再折几朵,什么颜色,什么花。 起先听到了歌声,神在看电视吗,还是放音乐。就像外婆那样,听一个词唱得很长很长的歌,活得太久的人总会偏爱更长的事情。音乐戛然而止时,神说,喂。我很紧张,忍不住看餐桌对面的哥哥姐姐,他们都像睡着了。 我说,最近怎么样?神说不太好,你呢。我说,我说了学校的一切,家里的一切,我说要有盛大的活动,妈妈说你也会来,你会来吗,住在哪里?我要写一封给来我们这的客人的信,可以给你写吗? 神说他们也住在一颗星星上,绕着另一颗星星旋转,又有星星绕着他们旋转。世界就是这么构成的,旋转,旋转,旋转,最后像洗澡水一样流进地漏里,都不见了。但是你知道吗,地漏下面是一根管子,管子流向更大的管子,在城市下面,所有人的洗澡水汇成一股河,河在我们脚下穿行。世界尽头的尽头就在每个窨井盖的下方。我聆听你妈妈的肚子时,你还在世界的另一端,多么近啊,就只有一层肚皮。我们趴在柏油马路上又能听见什么,昨天死掉的皮肤还在下面旋转,旋转,旋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