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科学新解

云横穿沙漠,完成壮举后力竭而亡,这仅仅只是马拉松还不及奥德赛。

我在单位上班。 大部分朋友,同学,见过一面两面不超过三面的人,都在不同的单位上不同的班。但我妈已经不上班了,退休了。她哥哥的儿子的女儿也不上班,十岁,我侄女,还在上小学。 我下班后坐地铁,坐完地铁扫单车,心情好和下雨的时候走回去。有一天心情太好了,绕路去卤味店买鸭子和拌海带丝,回去的时候家里晚饭已经吃了一半。 我妈说,加班啊。我说也没有。 后来入梅,长江中下游平原,好在现代人会自己造山。我坐在十九层半山腰,对雨滴交汇发呆,好像电视里的场景。有人要掉下去了,就有人奋不顾身,山崖承不住二人,哗,掉下去都死了。 出了地铁自然是走回家。家里还没人吃,桌上摆了我妈买好的鸭子和海带丝。她说,这周末去给你小侄女补习。 表哥在外地出差,好像在自然有山的地方,我也没听明白。表嫂出门买菜。我问侄女,你想学不?她说不想。我也不想教,唉。 侄女说她们给老师起名字。无关原本的名字,原本叫什么只是课表上一层薄薄的碳粉,拿小刀刮两下,搓一搓,一吹就没了。名字不该是这么轻的东西,所以她们会来赋予每人一个新的。 侄女拿我给带来的水彩笔在纸上画。头上只有三根毛的老师,三就是多,但也没太多,你就当头顶三十,剩余三百。侄女给的说明易于想象,我郑重点头,以示自己的学生身份。她接着说,教学楼口字型的构造,常刮横风,且位置精妙,刚好在他头顶,噫吁嚱,毛为秋风所破。 又问及发根为何如此不牢,侄女指出,应从其家庭背景入手。他老婆跟他离婚,儿子跟他老婆,老父老母在老家,兄弟姐妹几个分担养老,关系一般,老家也一般,没什么回去的必要。 “那些毛也没什么回去的必要。”我说。侄女一拍大腿,对!孺子可教!就算是石头也偶尔有草长在上面,谓之苔。什么地方比这更寸草难生?其实生活里还挺多的,我的书桌,你看,上了漆,草就认不出来这是木头了。一样的道理,以为让我们叫他王老师,王老师好,王老师再见,我们就看不出他是秃头了?可还得叫王老师,我不想挨骂,就像草不长在书桌上,是不想枯死。 我们真的看不见名字背后,碳粉、油漆背后是什么东西吗。看得见的,姑姑,你也试试看。你的手机,你知道它是什么做的吗。我说有铁,还有塑料、玻璃,电子产品的芯片是半导体。 她说更背后一点。我说铁是山里挖出来的矿石做的,塑料是海里油田打上来的石油做的,玻璃是硅,芯片好像也是硅,硅是什么,硅是沙子,对吗。她说你怎么知道的,我承认其实有点记不清了,要不上网搜搜。侄女用手捂住手机屏幕,上网搜到什么是不是芯片在给你看,我说是,芯片是什么,我说沙子。 你相信的一切都是沙子告诉你的。我恍然大悟,好像看见沙子在漫天飞舞,每一个动作都是一个暗号,落在地上变成一幅蒙娜丽莎。金字塔轰然倒塌,庞大的信息在仙人掌之间传播,为了处理它们仙人掌蒸干了储存的水,云横穿沙漠,完成壮举后力竭而亡,这仅仅只是马拉松还不及奥德赛。 我们住在一个有梅雨季节的城市,窗外还在下雨。当年的云变成水滴舔舐当年的那群沙子,现在是侄女房间的窗户玻璃。我们在纸上画金字塔,都闭上嘴后,世界真的很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