滞留
我吐完了,该你了。
14岁的一天,我从早吐到晚,直到最后吐出来绿色的东西。自此以后再也没吐过,不是因为我的身体变好了,只是每当我想吐,身体就会自己回忆起不快的经历来阻止我。 早上吃了什么,已经忘记了,中午吃麦当劳,晚上吃咖喱,然后胃就没由来地坏了,剧烈疼痛,我开始想吐。出门买药的时候还下雨了,走在路上我诅咒遇到的每一个人,如果我能吐出来,一定吐在你们身上。 天气很冷,特别是腿,裤子买大了,走几步就会踩到裤脚,这会儿肯定沾满了泥,白裤子。我弯下腰去挽裤脚,肩膀和脑袋没夹住伞,一阵大风过来它往前跑了十来米。 已经九点了,我害怕药店会关门,就跑了起来,抄了近路。距离药店还有一条巷子,能看见它的灯还亮着,便放下心来,脚步也慢了。事实上刚才的小跑让我愈发想吐,身体便愈发警惕这个信号,14岁的那一天像幻灯片一样首尾相连地播放。 巷子里站着一个人,没有打伞,好像在抽烟,烟居然没被雨浇熄,我这样想。于是经过他的时候注意看了一眼——烟确实没有点着,不仅如此,烟不是圆的,立体的,也不是长的,甚至不是他自己的——是个地上捡的烟屁股,他咬在嘴里。我更想吐了。 “等一下。”他说,我照做了,他站在坏掉的路灯下,看不清脸, “什么事?”我问。 “需要帮助吗,你看起来不太舒服。”我说不用了,我正要去买药。 “明天就能抽烟了。” “神经病。”我低声骂了一句,继续走我的路。 药店里的胃肠药十几种,主题公园游行一样花花绿绿的包装,我的胃里也有花花绿绿的游行。拿了一种以前吃过的,好像不太管用,又放了回去。写着店员推荐的又太贵。最后决定了一盒把胃痛写在最显眼位置上的。实在是痛得厉害,想吐得厉害,或许也得带一盒止痛药回去,走到止痛药的货架前才想起它们对胃有伤害。 收银台只有一个店员,有些懒得理我。态度无所谓了,我想快点回家,但照常,如果我能吐出来,一定会吐在她身上。 回去的时候又抄那条近路,那个小巷子。雨停了,左手小拇指勾着伞,右手捂着肚子,就以这样怪异的姿势前进。 我想起明天是生日,希望胃能在明天之前好。并且明天也是成年的日子,一定要尝尝酒的味道。我双胞胎弟弟一直说长大了要抽烟,如果他还活着的话明天就能抽了。 我一直不愿意回想他,但日子特殊。想起我们最后一次一起玩耍是14岁,在山上,很愉快,直到野猪出现,逃跑的时候我把弟弟推了出去。身后传来弟弟的大叫,我回头看了一眼,弟弟的肠子挂在野猪的獠牙上。回家之后我满脑子都是一头在弟弟肚子里,一头在野猪角上的肠子,吐到半夜十二点。 那个坏掉的路灯下走出来一个人,长着和我几乎一样的脸。 我吐在了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