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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挹欲/鱼龙鱼/虬剑/挹藐/牛剑蝶] 丝结

挹天愈与欲星移是经由共同朋友鸩罂粟认识的一对男同性恋者。

却不过面子情的挹天愈见欲星移的第一面,便认为自己并无可能对对方生出什么激情——但也挑不出什么错。这位实为相亲对象的新朋友不到四十,便已是大企业的掌舵人,事业有成不说,相貌英俊,谈吐风趣,举手投足之间有所保留的试探不至于叫人厌恶,但也令他十分确信,此人绝不是他会喜欢的类型。鸩罂粟为什么将这样的人推给他?

一位糟糕的朋友兴致盎然地说:兴许是鸩大夫想要快点甩掉这个不讨喜的追求者呢?

与上面那位水火不容的另一位朋友罕有地附议,暗示如有需要他会介入,为挹天愈兵不血刃料理麻烦的求婚人。

这里没有人要演佩内洛普的剧本,挹天愈与欲星移的约会,总是两周一次,雷打不动地进行。

随着两人的关系稳步推进,社交半径因为不断交汇而缩短,挹天愈逐渐放下了顾虑。能够为他一腔热血投入科研的朋友很好,能够考虑到他工作强度安排送餐的朋友却也不坏。

两人没有同居,但挹天愈将欲星移请入家中吃饭,并将欲星移介绍给自己收养的远亲荒天尘。

趁挹天愈去取甜点的间隙,荒天尘小声说:愈者总是很认真。

欲星移脸上浮现柔和微笑,“真好,我对‘愈者’的心也很真。”

荒天尘当夜躲在被窝发短信:和者,大事不好,这次愈者可是来真的啦。

“挹天愈认真的对象哪次不让他伤心又伤身?”和凤煮笑眯眯地啜饮巧克力,“是不是,藐助教?”

被留下加班的藐烽云衷心希望此君和同类型的欲星移能捆绑着一起滚蛋。

而欲星移与挹天愈的关系,因后者目击了前者的睡眠障碍而一日千里,突飞猛进。

挹天愈的客卧挂着带刺绣的紫色窗帘,这很不符合其人朴素的爱好。思及仅有一面之缘的那位美貌青年,欲星移转动僵硬的脑袋,对调整输液速度的相亲对象(或曰男友)说:“真不简单哪,愈者。”

他用了荒天尘对养父的爱称,但正在阅读男友体检报告的挹天愈无暇应付轻飘飘的口头调情,从报告抬起头来,十分率直地宣告:你的报告倒是简单,浑身上下都是问题。

欲星移的背部一度相当严重的烧伤,而与本人的脸皮不同,他的肠胃则十分娇弱,肝肾也各有指标异常。但最让人感到棘手的,仍是欲星移的睡眠障碍。

挹天愈认为欲星移的睡眠障碍是由多种因素造成的,虽不能开出处方,但可以尽到男朋友/家属的陪伴义务,他能够不带评价地听欲星移叙述自己对青梅竹马的朋友漫长的单恋、对一手抚养长大的远亲含糊微妙的愧疚,听完整部家族风云,提醒他按时服药、好好休息,这已经胜过许多本可以更亲密的人。

挹天愈能察觉到梦虬孙是欲星移的心病,对应地,欲星移也会调侃藐烽云是挹天愈的“大麻烦”,“我们都为孩子焦头烂额。”

挹天愈:天尘很好。

欲星移:我说的是你那位骇进访客系统把记录删掉的小朋友。

挹天愈:他并不是孩子。

欲星移:可你心里不是这么想的。

挹天愈没有让欲星移对上藐烽云的打算,但也不得不承认,从内心深处来说,他之所以会如此不愿欲星移采取反击,乃是因为心中始终将藐烽云视作那个跟随自己脱离族群的少年。担忧一个如今已手腕老辣的成年人会被更有分寸的男友为难,似乎难以启齿。

但他还是决定按照本心行事,勉强调停藐烽云与欲星移之间的争端,就开始着手处理欲星移的问题。

他见到了欲星移只敢以怀念的口吻稍加描述的“远亲”。

梦虬孙——这位将自己流放到城市边缘的青年,与欲星移的描述不尽相同。他奔波于几份兼职工作,安于粗陋的饮食,他并不如欲星移形容的那样情绪激烈,爱哭又爱笑。这是个沉默的年轻人。

梦虬孙的父母政斗失败家道中落后,动手收拾残局的欲星移不过二十岁。梦虬孙先是进了孤儿院,随后被一位好心的年长男子接出,又过了两年,才被欲星移找到,那时的欲星移年轻气盛,满心以为自己正在下一盘大棋,想的正是利用梦虬孙的身份进一步控制还不稳定的资源,顺便也为青梅竹马的挚友洗刷父亲手中的罪恶,他毫不犹豫地选择胁迫梦虬孙的准养父紊劫刀放弃抚养权。

这之中最坏的副产品,是受害者与加害人之间未曾设想的爱慕。欲星移本想将那份情谊等闲视之,但或许是由于对青梅竹马的朋友过于漫长的单恋,他的心产生了缝隙。欲星移对这份建立在欺骗上的无瑕之爱产生了渴望。诸恶之最。

诸恶之最。

这正是欲星移为此愧疚的缘故。

在他的引导斡旋下,欲星移与梦虬孙的关系开始逐渐修复。

与无梦青年梦虬孙合租的室友剑无极是一位来此追爱的半吊子艺术家。他爱慕一位名叫凤蝶的女性,是某知名医药企业的继承人。剑无极狂恋凤蝶不得,工作也被准岳父搞丢(再多喊几声,他的命也会悄无声息地没掉),另有其他不能说明的苦衷,使得只能在陌生的国度与陌生的室友共享白天黑夜。

有时看着忙忙碌碌的室友,剑无极会忍不住出言不逊,“哎呦,光看背影这个性感大卷,还以为是哪家的正妹咧!”

深感无语的梦虬孙把卷发扎起来盘进帽子,他还要去打下一份工,提醒不拘小节的室友,“阳台上的按摩棒晒干了记得去收,别下次被小朋友逮住问那是什么还回答‘仙女棒’。”

原本瘫坐在豆袋沙发上的剑无极猛地坐起,心虚大喊:“………………娘嘞!不要乱动人家房间里的东西啦!”

“看到鬼,要不是放在房间里晾会让地板发霉,谁高兴帮你收拾那种东西!”

梦虬孙下工回家,热了饭请室友吃,结果怎么敲门都不应,他敷衍地在门外喊道:我进来了喔。

剑无极虚弱的声音隔着门版传来,“别……别开……”

听起来很像自己把自己折腾病了,梦虬孙推门而入,与两腿大开满脸通红的室友打个照面,再一低头,便望见画了地图的床单。

梦虬孙整张脸都皱起。剑无极愈是心虚反而嗓门愈大,“看、看什么看喔,没见过喷……喷水的人吗?”

“没听说屁股能喷那么多,你把整瓶润滑剂都用掉了喔。”

没再搭理哼哼唧唧的剑无极,梦虬孙开橱门,故意用前者听得见的音量说:“没有换洗床单的话今晚就穿纸尿裤睡算了。”

果不其然把剑无极吓到面目扭曲。梦虬孙翻出最后一条干爽的床单,凑近闻闻,感觉樟脑味还可以忍,于是勒令剑无极快滚起来,“还能自己动吗,没喷水过头虚脱吧?”

“什么啦,你当我是喷泉喔!”

梦虬孙懒得戳穿把黄色小说奉若圭臬的室友,直接把床单拍他脸上,“自己换。”

夹紧两股免得润滑剂继续往下掉的剑无极委委屈屈换完床单,两人围着起居室的小矮桌一起吃便利店关门后丢掉不要的过期便当。

剑无极偷看室友,室友埋头苦吃。

剑无极清嗓子:哎,就是,那个,哎呦。

梦虬孙:啊,又干嘛啦。

剑无极:谢谢你嘛。

梦虬孙:免客气。

剑无极:啊。喔,哎呀不是啦……你这个人喔,都不会觉得很羞喔!

梦虬孙:?

剑无极:你都看光了人家的大腿诶!大腿!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少女发言哪,梦虬孙连白眼都懒得翻他:你有我也有,为什么羞。

剑无极:你看起来明明是很纯情的类型,去澡堂都会捂着自己的小OO 谢绝阿叔阿伯乱摸的那种……难道不对吗?

梦虬孙敷衍:是啊,是哦,可你已经不是第一次被我抓到自慰,看都看麻了。

剑无极喃喃:啊,原来竟是本人亲手毁掉你的纯情……

梦虬孙:神经病。

剑无极:可是,可是你都不会觉得怪诶。

梦虬孙:也不是第一次看到。

剑无极:可是我用按摩棒搞自己的屁股喔!你都不觉得很怪!你是不是直男?

被骚扰得不胜其烦,梦虬孙决定放出王炸:下次那个叫凤蝶的女生打电话过来别再叫我找借口推掉,很难看。

“我——我对蝶蝶的心意天地可证日月可鉴!”剑无极果然上钩,他似乎很怕人提起凤蝶,尤其是被总目睹他用小玩具开发后门的室友这么说,虽然如此,倒也不能说剑无极全无心机,他眼珠一转,马上开始发挥引以为傲的直觉,“你——你,肯定也有意中人,而且绝对是公的。天啊,生角的!我今天才发觉,原来都不怎么了解你这个室友!我做人好失败,实在不应该,看在你平日待我这么好的份上——”

梦虬孙停下筷子。

自诩拥有超越女性的第六感的剑无极浑然不觉,还在试图推销他烂糟糟的感情咨询服务,“有什么想对超级心理咨询师剑无极吐露的吗,我的胸膛永远为你敞开喔生角的老兄。”

梦虬孙吃完自己的份站起身。

“吃完记得把碗筷洗了,不然把你的色情小玩具全丢掉。”

剑无极并不是那个适合谈论欲星移的人。

一个并不重大的秘密是这样的:异性浪漫倾向的剑无极实则更容易受到同性肉体的吸引。话是这么说,截至目前一个男的都没把到手,好像一种对于敏感多思的天谴,不管喜欢谁,都会立刻觉察对方并无可能对自己的爱意做出回应,雪山银燕如此,这位让他不时如坐针毡的室友也如此。

剑无极抱着鲨鱼玩偶滚来滚去正发无名之春,不巧赶上玩偶主人开门进来,两人面面相觑。斜背工具包的梦虬孙颇感无言,“……不问自取就算了,别把口水滴到黑心鱼仔身上。”

“恁爸才没这么幼稚咧!你不是要去上班了吗怎么还在家里?”

“来拿午餐盒。不许把任何液体蹭上去,有听见吗?”

“哎呦你好变态人家才不会做那种事!”

梦虬孙锁门的声音消失,剑无极搓着鲨鱼玩偶憨厚的小脸。唉,鱼A鱼A,你说生角的到底为哪个野男人这么死心塌地呢?

他当然很想知道是谁藏在室友的心防之后。

一日,作息不良的剑无极睡到日上三竿起身,路过窄小的起居室,却发现本该拼命打工的室友梦虬孙不仅没去上班,还换上他没见过的脚铃与素服。

剑无极心中一动,嘴上说:生角的,在这么薄的地板上跳健美操会被楼下投诉喔

梦虬孙斥了句“麦吵”,默数几拍,随后在他面前翩然起舞。

他手臂高举,不断变换谜语般的手势。

脖子上挂着毛巾的剑无极想,啊喔,是了。

室友体格颀长优美,是标准的舞者身材,进退旋转间的舞步略显滞涩,仅凭心中的节奏,他尚未完全战胜心中的犹疑,梦虬孙一定有多年不曾练过舞步了,从他的生活习惯来看,多半也没再触碰配合舞步的音乐。

——为什么今天忽然想要跳舞?

挹天愈与欲星移终于稳定到可以商议婚礼来宾的时候,剑无极拍摄的《我那不能见人的室友》的热舞系列已出了数只影片。戴面具的神秘舞者让人心生好奇,对着点击率眉开眼笑的剑无极自信爆棚说要当室友的经纪人,被狠狠吐槽:是能算账还是可以拉投资,连跟心爱的女孩都不能表白的人可以在公共场合下发言吗?

剑无极气不打一处来,“喂,小看人吗,本人在公共场合从来不怯场,演讲什么的都是a piece of cake ,完全没在怕的。”

梦虬孙扬了扬眉,那张脸罕有这样促狭的表情:“那你先去跟那个女生表白。”

剑无极一时语塞。

暂时还没到跟室友摊牌其实已经不想和凤蝶共度一生的地步,剑无极想,下次,留待室友参加完哥哥的婚礼再说吧。

梦虬孙舞技逐步恢复,录制视频的时候也在考虑是否该不再用面具遮掩面部,因为表情也是舞蹈的重要部分,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同时也为了某种角度上的专业性,梦虬孙头一次将化妆的家当带到出租屋。

剑无极坐在他对面捧着镜子,对着手法熟练的室友啧啧称奇。梦虬孙原本貌若少女,此时又画了非常浓的妆,眼线沿着上下睫拖长,在接近鬓角处汇聚,犹如彗星的尾部。剑无极看他单手旋开口红,徐徐把嘴唇涂满,一时心跳口干,忍不住比个拇指:“正点哦。”他欲盖弥彰地补充,“只要不讲话,绝对没人会发现你是男的。”

梦虬孙心想就这身的肌肉和骨架,得是什么样的色魔会看不出性别。他实在是懒得跟这个不大聪明的室友争辩,只说,“镜子有点低了,觉得手酸的话就去休息吧。”

剑无极煞有介事地捏捏左腕,“不说还没发现,是有点,不过马上就好了吧?”

“嗯。”

剑无极嘿嘿一笑,说:“那就舍命陪君子,再等一等啰。”

这家伙,说文雅些是外貌协会,说直白些——梦虬孙盖上口红,把这个遮掩不好心情的室友支使起来,“把东西理一理,等会就拍视频。”

“好啦好啦。”

说直白点,根本是好色。

Fin

后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