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小姐动心不容易,追夫再过几章,不过估计也就没几章 *本篇的枝性格会有些娇,小公主嘛,但不会太过分,大家如果看得不爽骂我就好TT

2.

目黑莲是被送到房间的。

临走前领班特地翻出来件质地优良的和服,与身上的服务生并非一个品类,女人又请同事替他整理袖口与腰带。少见的帅哥,脸和身材都挑不出一点错,无奈家世坎坷,来回要跑不同场地打工,她目光上下打转,到最后只是意味深长地眨眨眼:“抓住机会。” 于是目黑莲穿着这件莫名其妙的衣服莫名其妙地站在某间独栋门口,像一件被打包好的外卖。 领班同他一起,路上瞧见屋内灯还亮着,远远就把笑容堆起,手指放轻叩门,还未看到人腰已经恭敬地弯下来:“骏佑先生,晚上好。” 呼吸,风声,大概两分钟后里面才传出来回应:“哪位?” “我是今夜的领班,刚刚派对送酒的人…给您带来了。” 模糊不清的水流杂音瞬间暂停,然后是越来越近的脚步声,隔着玻璃窗的声音变得有些恼怒:“谁准你们自作主张!” 下秒房门猛地打开,声音的主人已是素颜示人,面孔白皙,清丽出挑,睫毛还挂着水,相较刚刚眼角点着亮片的样子更干净漂亮。 领班一听他声音不对,早吓得面色发白,原本想攀高枝的心思惹了祸,现在低着头控制不住发抖,半句话不敢再多说。 目黑莲却是沉默着,道枝也不说话,从他头一路扫到脚,丝质襦袢配大袖着物,面料柔软反光,立刻便知道这是店里最好的衣服,抬眼又见到对方被不知道谁精心打理过的头发,忍不住觉得好笑。Alice大张旗鼓,这些工作人员从一月前开始准备,清楚来的都是些什么人,卯足劲要讨好,贡献物品和人都不稀奇,他从小经历这种事,早早明白是什么意思。 还没开口,对面却忽然眼帘掀起,什么都不怕的样子直直看来。 视线相撞,如同课堂场景再现,硬生生地将思路打断。熟悉又陌生的侍应生眼珠乌黑,整张脸不开心也不懊恼,明明并没有太明显的情绪,这个眼神却让原本沉默如雕塑般的人活了。 水面波澜悠悠,他站在木板小桥的路灯下,身影晃也不晃,笔直地像棵树。 大家不是小孩子,事实如此,谁能不清楚自己为何在这?可这副姿态不卑不亢,不像个耍心机假清高的“玩物”,心头再次莫名一跳,余光瞥到那位满头冒汗的经理,门口处视野极佳,能看到不少房间都亮着灯,他住的是最中心的位置,一举一动都能被各个落地窗瞧见。这事传出去道枝自然无所谓,无非是目黑莲的面子挂不住。顶级酒店的服务员要经过严格筛选,嘲笑虽小,失业是大,虽然不过几面之缘的情谊,自己也不能害得别人遭受无妄之灾。 对面的人早不再看他了,眉眼低垂,脊背挺直,还是像棵树。 然后领班就听少爷收敛怒气,淡声道:“你下去吧。” 大喜过望的影子刚走远目黑莲便被领进门,嘴唇翕动,开口先叫他骏佑老师。 在派对上亲了只见一面的后辈,前不久还让他注意师生分寸,这件事要多尴尬有多尴尬。走近后半边脸落在阴影里,侧脸轮廓分明,和服显得腰肩比绝佳,确实是个令人心动的帅哥,各种思绪让脑内乱成一团,道枝骏佑愣愣看了几秒,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嘴巴。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目黑莲低头示意自己的铭牌:“我在这里工作。” 日本一流大学的高材生竟然要上夜班打工,考上这样的学校父母无论如何都会出把力供着,他虽已经意识到这个事实,却依旧改不了惊讶。道枝放他进屋,浴巾搭在肩膀上退后两步,二人距离隔得远了一些,地砖分出道冷冰冰的界限。 “今天…是个意外,”从小到大轮不到他向别人解释什么,也没必要解释什么,“你的经理自作主张送你进来,什么也别多想,现在你只是我房间的服务生,我们只是客人与工作人员的关系。” 目黑莲从他裸露在外的脚踝看到还在滴水的头发,月光下白得晃眼,视线在脖颈上沉默地停留两秒,最后淡淡抽回目光,什么也没问,只是低头说好的。

洗漱完躺下已经是午夜。 酒喝多了烧喉咙,道枝在床上翻来覆去许久都睡不着,觉得胃同口腔都慢慢热成一片。目黑莲听见呼唤铃赶到卧室,就见两只洁白纤细的小腿倒着搁在墙上,脚趾莹润如玉,几乎要与满房白色融为一体。 果然是锦衣玉食才能养出来的人。 道枝闻声侧头,脸上还有未完全褪去的红色,熟练又自然地吩咐说:“我要吃薄荷冰淇淋。” “不要带巧克力片。” 已经是半夜三点半,厨房只供应香草与抹茶冰淇淋,含巧克力片的都要跑三个便利店才或许能买到,何谈只有小众餐厅才做的纯薄荷口味。不过他从小在万般宠爱下长大,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要摘星星隔天便能收到一打购入证书,不必提在凌晨想要吃一个小小的冷饮。 结果目黑莲就站在卧室外,一秒都没犹豫地回答:“不可以。” ? 爸爸妈妈管着却也宠着,又因为工作繁忙时常在外,家里佣人官家个个听话顺从,连句劝慰都不会讲,从来没人敢这么直截了当地拒绝他。这句话从个小小的服务生口中说出来,他当自己是什么? 道枝骏佑立马翻身坐起,腰间本来拦着的薄被滑落,睡袍领口因为动作向下散开,露出白皙的、清瘦的胸膛,曲线一路顺着往下,衣摆散乱,漂亮的小腿大剌剌伸在外面,当事人却毫无自觉,只是瞪大眼睛问:“你说什么?” “我说不可以。” “你—”倒挂的小腿太久,忽然放下的血液循环让脚底到腿根成片酸麻,皮肤里好像有针密密在扎,思绪打乱,难受地他立刻住了嘴。 “怎么了?” 在叫他之前已经这样靠墙立了四十分钟,整个下身接近麻木,此时报复来势汹汹,道枝捂着腿,脸色苍白,眼泪都快出来,“腿麻了…” 啪嗒一声,原本只剩月色的卧室灯光瞬间大亮,刺得人下意识紧紧闭上眼。下一秒酸胀的小腿被搁在另一个人身上,失去视觉后触感格外清晰,甚至能想象出踝骨落入对方手里的弧线,指腹温热地贴着肌肤,放松的腿肉被摁得微微陷下去,掌心宽大,手法老道,亲密接触带来一阵又一阵的肌肤战栗。没多久酸麻褪去,其他发胀的穴位顺带摁到,原本迟迟不见的睡意竟也漫上来。 腿部恢复知觉,道枝骏佑回过神,有些迷蒙地睁开眼,就见目黑莲单腿跪坐在床头,专心致志地替他按摩双脚。 还是那双眼睛,此刻专注认真,像是世间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事情。这一幕让心头发痒,道枝警铃大作,立刻没好气地抽回腿,又装模作样踹了踹,侧身去够床头的座机,凶巴巴冷着脸讲:“我不要你了,我要换一个人。” 有只手顺着接过他的话筒,偏高的体温再次袭来,年轻人弯腰俯身,自己几乎是陷在他的阴影里。 “当然,我们24小时服务。” 嗓音低沉,目黑莲替他拨通总台电话,嗯嗯啊啊几声,又回过头来一本正经地问:“您预订的姓氏是什么?” Alice最后一句叫他骏佑,闹完后便稀里糊涂回了屋子,他们的名单虽然只报给上层,却难保前台是否真的没资格查阅,爸爸的嘱咐闪过脑海,道枝反扑上前,干脆利落摁断了通话。 嗓子还是涩得发慌,他摇摇头:“算了。” 对方眸色一暗,不动声色把听筒放了回去。 道枝骏佑窝在他身边,又小声地说:“我想吃薄荷冰淇淋。” 我想不是我要,语气一转,倒是有些撒娇的意思。从小在真正象牙塔里长大的孩子,没受过挫折苦难,无时无刻都有双干净眼睛,话讲得软,好像天生就要被人宠着,又真的被所有人宠到大。 “太晚吃冰的对肚子不好,换季的时候开通风又吃凉的容易感冒。您相较普通人身材偏瘦,得上肠胃炎便是得不偿失。”目黑莲接过他喝完温水的杯子,又换了副桑蚕丝的枕头,“明天早上我烧水果羹,可以吗。” “老师。” 他吩咐句佣人买来就是了,哪有人会苦口婆心讲晚上吃冰的不好。无奈话排得妥帖,语气也真诚,最后的称呼还能冷不丁刺得面色一红,好像在提醒自己身为师者有多么爱耍孩子脾气。 他长了张聪明的嘴,有进有退,能哄住世界上所有人。 道枝把手机屏幕熄灭,有些懊恼地钻回被子里,“我说了我们只是客人与服务人员!” “好,晚安,骏佑先生。” 语气温柔,明明是别人都讲的话听起来竟也像哄人,半夜三更被吵醒使唤都能真诚劝告,真是了不得。 道枝骏佑想着想着就沉沉睡去,一夜无梦。

第二天醒来,发现屋子里已经空空荡荡,浴室与客厅都有被简单收拾过的痕迹,茶几上放着一碗水果羹,底下压着纸条,却没有生火的痕迹。 除去嘱咐竟然还有上次的号码,昨日场景历历在目,暧昧转瞬即逝,他极少与人这样亲密接触,画面像根刺扎入心底,这人还敢这样固执。道枝扫过一眼,全当没看见,开始坐在桌前用早餐。 没多久门铃响起,宿醉的Alice精神奕奕:“道枝,昨天的小帅哥呢?” 道枝骏佑正懒洋洋地喝咖啡,眼皮也没抬,“走了。” “哦天哪,我以为…还说是东京少见的帅哥,要不是你多的是人想叫他去房间里玩。是不是那儿…不行?”Alice话中有话,故意停顿揶揄,果然惹来一记没好气的白眼。 她识趣地不说了,目光落到一旁吃到一半的玻璃碗上,“哇塞,这是水果羹吗?厨师那边起得够早。” “厨房做的?” “他们的招牌嘛,应季产品,手工炖煮,又宣扬只有在轻井泽红叶季才能吃得到,估计是主厨亲自来送。” 话音刚落,道枝的脸色忽然就变得不好看。 他生得漂亮,有礼貌,讲话时常都是软软的,可生在那样的家庭里,这性格便不是普通的好脾气三字可以单纯概括,更多要偏向难以琢磨。身份放在这里,大家时常警惕,开玩笑也会保留分寸。Alice与他相识已久,自以为脾性摸得门清,今天却不知道是哪里惹到这位小少爷,便立刻住嘴没再接话。 然后就见道枝骏佑从杂物盒里翻出什么东西,白皙的手指夹着张皱巴巴的废纸片,对着上面的数字一个一个拨过去,开口第一句话就是:“谁允许你让别人一大早送东西进我房间?” 别人,你我 ,一句话把他们二人归到一个界限,那边沉默几秒,四周都是嘈杂的人声,道枝忍着不悦,好久之后才听到回复。 “不是的,主厨前辈的菜谱并不外传,但食客大多都能尝出酒酿的香气,您是宿醉早餐,并不合适,我是按照自己的方法做的。” Alice亲眼看他表情从恼怒到熄火,最后竟生出隐隐的内疚。 估计是昨晚的男生,错就错了,一个侍应而已,还不顾客人提前离场,谁会真的对他有什么愧意?结果道枝张张嘴,什么声音也没发出,喃喃讲一个我字,又被那边毫不留情地打断:“抱歉,现在不是我轮班,今天有些私事,不能长时间听电话。再见,骏佑老师。” 玻璃碗澄澈透明,新鲜的果肉大小均匀,入口清甜,甚至是温热的。有哪家的水果甜品会做温热的,又有谁会掐准他起床的时间,道枝骏佑沉默看了好久,胸口被什么堵着,一口也吃不下了。

再见到已是第二节课,目黑莲照例坐在最后一排,看道枝穿衬衫马甲进来,还是架着圆框眼镜,姿态与那晚大不同,谁能想到一本正经在台上讲课的老师脱去正装,私下里可以任性到那般程度。道枝骏佑感受到他的注视,微微抬眼望去,对上的瞬间心虚涌来,立刻又像被烫到般错开视线。 这节课没人摔倒没人提问,也没有什么怪异探究的目光,课程安安稳稳进行到一半,道枝骏佑偶尔不自觉朝远方看去,就见目黑莲与所有学生一样唰唰低头写着笔记,两人距离几十米远,一切如常,似乎没人知道前两天发生的怪事。 五十分钟后下课铃响,对方与岩本起身要走,道枝则在讲台停住脚步,盼望着他能再和上次一样跟上来,结果没想到二人转身,径直往后门方向走去。

“目黑同学,”眼看鞋尖要迈过门槛,他终于忍不住出声,全班立刻停下动作,目光在两人中间前后好奇地打转,道枝嗓子紧了紧,“你的作业有错误,请来我办公室一趟。” 男孩一愣,然后回过头,压着嘴角挑衅般笑了一下。 不知道他会做什么,也不知道他是否已经做了什么,道枝有些紧张地咬住嘴巴,而俯视他的学生忽然调转方向,一步一步从楼梯上走下来。他今天穿的是最简单的t恤与牛仔裤,朝气蓬勃,头发随意落过眉弓,瞬间从打包好的礼品重新变回男大学生。 两人走过教室,目黑莲倏然一个转身挡住他的去路,文件夹碰撞出闷闷的响声,“骏佑老师,我还未交作业。” 空荡荡的走廊里影子几乎重叠,他无法与对方一样迅速切换身份,情绪摇摆不定,又感觉是个烂摊子难以收拾,道枝再开口声音有些无奈:“我知道。” “那天的事,还请你保密。” 没想到年轻人接的很快,“为什么?” “已经过去一个周末,您说得也太晚了。”目黑莲微微笑起来,心情却并不好,身上似乎随这句话立起看不见的刺,与百依百顺的服务生判若两人,“人人都喜欢选修课的骏佑老师,像朵白雪,又像童话故事的主角,谁不想要你的号码?” “或许全系都已经知道我们俩共处一室,不过您离得太远,没发现很多眼神古怪。” 他不知道他的身份,师生关系双向平等,所以他什么也不怕,道枝被逼得后退一步,仰起脸的神色冷淡,又压着火:“你要干什么?” “您是被Alice小姐邀请来的?” 当日所有来宾需要登记,住在湖中心难免引人猜疑,对方看上去胆大包天又毫不在乎,再猜下去早晚要出事,道枝骏佑对上他的眼睛,好半天才说:“我不是。” “湖中心的人缺席,另位朋友临时喊我过去,不是我订的房间…” “你知道是包场,那样的局…发生什么都有可能吧。” 见对方还是盯着自己,道枝有些心虚地别过眼:“你不相信我吗?” “不。”目黑莲弯腰,身上的刺如同潮水般退去,再次变成那副哄人的样子,讲话温温柔柔的。 “骏佑老师,你长了一张不会撒谎的脸。” 一个谎要用一千个谎来圆,因果轮回,报应不爽,注定酿成大错。 而此时的道枝骏佑只是松口气,他受得教育是有借有还,冤枉好心便得补偿,于是张口喊住前面要走的男孩,笑起来很漂亮,一点也没有当时胡乱质问的样子了,是阴是雨全看他心情。 “目黑同学,意外也好质问也好,都是一场误会,我请你吃饭吧。” “你想吃什么都可以。” 目黑莲眸色深深,过几秒才挑眉问:“什么都可以?”

“是,什么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