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没有电灯泡的无聊的共同旅游,加拿大我本人也没去过,一切都是按照网络资料,如有错误,是我的错 *第六章会改!有印象不一样就是我改过了!

7.

旋转楼梯上,一双脚只踩着拖鞋登登登地跑。

真丝面皮质底,薄得要命,动作一大便会滑溜溜地掉下来。 目黑莲停下身,沉默地等后面的人把鞋穿好。 道枝早午饭也没吃,见他不再走了,开口就问:“你生气了,是不是?” 漫长的走廊打下块斜斜的阴影。 “我没有。”丝质面料被慌忙间踩出几片褶皱,阴影一步一步靠过来,目黑莲慢慢蹲下去抚平,又半跪在地上仰视他,“能做及时行乐的乐,我很感激。” 道枝骏佑不相信,还是死死盯着对方的眼睛:“你没生气吗?” “少爷,我没有生气的资格和理由。” 掌心抚过,鞋面立刻平整如新,再回神男孩已经大步走远了。道枝皱起眉,冲着那个背影喊:“你就是生气了!” 脚步没顿,身形挺拔,径直消失在拐角处。

“目黑,你又惹少爷不开心了。” 午夜时分,女佣与他一起在衣帽间准备行李,眼看鞋袜披肩全部规整放好,边上的人还是没说话。 “他生气了就不会带你去了,连普通航班都可以随时退票,私人飞机取消行程不过是一嘴的事情。” 目黑莲把最后一件外套叠拢,表情平静地看向她,“你怎么知道?” “你真傻,这时候还无用功收拾什么东西,我要是你,立刻就跑上去哄他消气。” “可惜你不是我。” 见女佣还犹豫着是否要关行李箱,目黑莲忽然走过去,双手一摁,熟练地扣上锁扣。 上午的事大家有目共睹,所有人都以为飞机要飞不成的时候道枝却准时出现在家门口,要司机送他去机场。 于是昨晚的女佣目瞪口呆地看目黑同少爷上了车,男孩回过头,故意冲她挑了下眉毛。 宽阔平坦的阳关大道,风景穿流而过,目黑莲安安静静坐在身边,道枝骏佑瞥他一眼,又飞速地收回来。 气氛尴尬而沉默,司机目睹两人的表情,一句话也不敢说。

私人飞机是不用等的,里面甚至配有卧室与厨房,座位又大又软,个个距离隔得有两米宽,空姐满脸笑容地想上来送毯子,结果见道枝脸色不好,急忙停住脚,向身边坐着的目黑莲眼神求助。 空气流通循环,起飞后舱内便比室外冷许多,目黑抱着毯子走过去。 隐隐的脚步声传来,半躺在椅子上的道枝骏佑掀开眼皮,恹恹看他一眼,神色微动,却别开视线不说话。 目黑莲喊他少爷。 道枝不说话。 目黑莲喊老师。 道枝还是不说话。 “骏佑…” 后面的字还没出口,那个背对着的身影忽然坐起来。 两人四目相对,他张张嘴,落进很黑的一对瞳仁里,再出口就忍不住发着颤。 “你怎么敢生我的气?” “当着姐姐的面,我要说什么话,我说别的话你就开心了吗,你明明知道—” 毯子披到肩上,目黑莲用动作打断他,“没有,什么也没说错。” 难道要道枝与他姐姐说出什么长久、永远的话吗,他自己都不敢想。这样的家庭又怎么会看上从小在泥潭里长大的人,有一时兴趣就该感恩戴德。可那双腿在周围一圈一圈地走,肌肤白得几近透明,少爷主动剖开自己给他看,以一种抗拒的姿势吐露依赖,谁不会为这样的人心动,又不会为得到特殊对待而充满幻想,可惜感情千百万种,一厢情愿最无力又最容易受伤,目黑莲挣扎许久,终于也觉得疲惫。 有些话心里清楚与真的听到不同,自欺欺人、不敢面对、胆小如鼠的是他,哪有什么资格去生气。 道枝咬着牙,委屈又恼怒,句子一字一字从喉咙里挤出来,重复道:“你怎么敢生我的气。” “对不起。” 他又问:“你早上在和谁打招呼?” “?” 隔着车窗看去,目黑莲目光特地在某个方向驻足停留,又特地挑了一下眉头。 想到此处,他冷声再问,“谁让你出国前还要恋恋不舍盯着?” “一起整理的同事,她说你不会带我去了。” “她说得对。” “可我已经在飞机上,我比她说的要幸运得多。” 道枝骏佑面色好起来,哼哼两声,卷着毛毯躺回去,只露出小半张侧脸:“你知道就好。” 一路上餐食软饮不断,九个小时的路程同家里一般好过,飞机转眼落地多伦多,早早有司机在门口等候。道枝家在世界各处都有房产,没有房产的也是顶级酒店的贵客,行李分批被佣人带走安置,而道枝骏佑习惯长途飞行,脸上没有半点疲惫,从管家手里挑了把钥匙。 他问目黑莲:“你会开车吗?” “我没有驾照。” 道枝于是拍拍对方的肩膀,神情像照顾学生的老师,那你坐我的副驾驶。 他长相乖巧,选的车却很高大,一辆改装夸张的绝版悍马,最适合穿越峡谷与山林。 十月份果真是最美的季节,不少电影电视剧都要来加拿大取景,水映山林,红叶流丹,各类颜色层层叠叠,鲜艳媚丽,好似童话世界。 一年一次的限时美景,道枝骏佑坐在驾驶位上哼歌,视野开阔,枫叶飞扬,他心情不错,转头想去问目黑莲喜不喜欢。 结果径直对上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澄澈干净,叶片旋转飞舞映在瞳孔里,又慢慢模糊开去。 只留下清晰的、自己的脸。

猛地一个急刹,轮胎旋转擦着地面,马路上刮出刺耳的响声。

“你…” 道枝的手停在方向盘上。 皮肤被照得发亮,瞳仁也是亮的,眼珠湿润,像天上的星星。他很少露出这样的表情,上次还是在被迫逃单的时候,目黑莲喜欢看他有些讶异的样子,像是高高在上的人从云层里走下来,双脚触地,生动又鲜活。 生命的开头什么也没有,却偏偏又能感受到无数有情感波动的瞬间,刹那就是生命的本身。 至少在这一刹那,八百公里的自驾道路上,枫叶层层落下,道枝看向他的琥珀色的眼睛微微颤动,仿佛触手可得,就这一刹那,目黑莲觉得自己真实地活过。 对他这样的人来说,人生的美丽往往短暂,这一刹那实存于心,每到秋天,眼前必然会浮现这张脸。 道枝骏佑带给他了另一个秋天。 于是他跨下车,默默与对方换了座位。 手刹、换挡、调整后视镜,所有动作一气呵成,做得熟练又漂亮。道枝愣住:“你不是不会开车吗?” “我打过很多工,什么都得会。” “我只是没有驾照。” 庞然大物发动机随即轰轰作响,百米加速不过三秒,汽车在马路上平稳飞驰,声音断断续续夹在风里。 “没有驾照是犯法的。” 目黑莲开着窗,头发被垂得扬起,露出漂亮的眉弓,“是啊骏佑老师,没有驾照是犯法的。” “可现在是我坐在驾驶位上。” 他笑起来,油门更加用力踩下,悍马以极快的速度狂飙出去,一路沿着大道,气流卷起落叶,飞速开向理想国度。

“骏佑老师,我带你逃单啊。”

道枝骏佑有片刻的恍惚,他感兴趣的、亲近的究竟是那个会替他穿衣吹头、事事妥帖的侍应,是蛮不在乎、年轻张扬的男大学生,还是两个角色中,微妙平衡的那一点。 目黑莲车速很快,落叶飘在车窗上又飘走,现在换道枝转过头,静静地看着他的侧脸。 你到底是什么样的呢,是不是从小在底层摸爬滚打的孩子才擅长扮演各种角色,知道什么时候该用什么样的话来讨人欢心,需要服侍的时候他就是没有喜怒哀乐的侍应,需要刺激的时候他又是男大学生,因此或许哪一面都不算真实。 秋风刮过,枫叶大道路途路途漫漫,彩叶卷起再跌落,前方依旧是红黄交叠,似乎永远也没有终点。

第一站住在蒙特利尔,黄金广场周围建出一座欧风城楼,窗外看去便是出名的美术馆。半夜目黑莲刚刚躺下,就听见有人在敲门。 房门打开,道枝骏佑站在门外。 “目黑莲。” 以为他是要吃宵夜或者喝酒,双脚刚刚匆忙落地,结果下一秒少爷开口,道:“和我一起睡,我的屋子在顶层,阁楼四周什么也没有。” 动作有瞬间的停滞。 他是害怕吗,可从小就住在宫殿那样屋子里的人会害怕什么。道枝大可以只说前半句,谁又敢不听。 目黑莲慢慢站起来,什么也没说,跟着他一路走到房间。道枝骏佑躺回床上,就见那个人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一动也没动。 夜色袭来,此处的视野可以看到大片天空,目黑莲坐在玻璃下,半张脸陷在阴影里,如同雕塑。 “你坐在那里干什么?要吓死我吗。” 他很自然地接着说:“赶紧上床。” 目黑莲再次一愣,看那人为他空出半边,才挪动脚,很慢很慢地躺上去。 他以为道枝骏佑是要上次那样找人泄欲,不过他只是侧身躺着,没多久沉沉睡了过去。 他是想要和自己一起睡觉。 半截手臂露在外面,目黑轻轻柔柔拿回去放好。小少爷睡觉的时候毫无防备,皮肤白皙,天真又无辜。这样的人和杀死他的父母、他的自尊、他的未来的人是同一个姓氏。 冷清清的床柜旁边,目黑莲一夜未眠。

从此枫林大道的每一个站点他们俩都睡在一起,有天道枝先一步醒来,感到自己身后的体温温热,目黑莲睡觉呈保护姿态,下意识地扣紧手臂,自己便被带地后退一些,紧紧贴着他的胸膛。 他又闭上眼睛。 等目黑莲睁开眼,只看见那个人还是躺在自己怀里,表情安静,呼吸平稳,像是从未清醒。 这一路上道枝带他去圣安妮峡谷,去魁北克,两人衣食同住都在一起,亲密无间,途径冰川下的玻璃栈道,少爷还会紧紧地拽着他的衣服,抱怨下次再也不来了。 天空澄澈悠远,半朵云倒映在他眼睛里,道枝骏佑有什么景点没去过,他又是因为什么委屈自己。几千米的山川上并无游客,目黑莲不动声色地伸出手,十指缓慢地、颤抖地插进指缝,道枝一愣,没挣脱,脸却红起来。 掌心触感柔软,比他握过的任何一切都软。 脚下是冰山与湖泊,时间悠远漫长,分秒接近停滞。 及时行乐便及时行乐吧,人生便是由及时组成,玩腻了就丢掉。目黑莲与自己和解,想如果是他,那或许我也会心甘情愿。

一路走走停停重新开回多伦多,早上起床,目黑莲收到一份卡地亚的快递。 对于有钱人来说这些珠宝品牌是等级象征,对更上层的人来说他们却直接成了加工厂,巨大的黑色宝石镶嵌在金箔之中,轮廓凌厉,两根细细的链子坠下来。 “怎么了?” 道枝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您的快递。” 原本还昏昏欲睡的眼睛立刻醒了,道枝撇撇嘴,随手把那只收藏级别的宝石拿起来,“你明明知道是给谁的。” 纯金的指针自睡衣间穿过,没多久胸口传来沉甸甸的重量,太多人想要这样甜蜜的烦恼。 睡衣配胸针,古怪的搭配,道枝骏佑却从上扫到下,很满意地笑起来。 看他笑了,目黑莲便放下要去摘掉的手。 道枝骏佑重新坐回餐桌前,淡淡地吩咐:“下午的拍卖会,你和我一起去。” 男孩不说话,安静地往他杯子里注了一杯咖啡。 电视电影里的会场金碧辉煌,如同在城堡与宫殿,现实生活中不过是间空旷屋子,价值千万甚至过亿的东西摆在玻璃罩子里,不用光打都已熠熠生辉。 道枝带目黑莲从展厅进来,这张脸俊则俊矣,却不是拍卖会的常客,大家扫到他西装上的宝石胸针,又看到他边上站着的人,便谄媚讨好地笑一笑,十分机灵地把问话全吞回肚子里。 道枝骏佑随手扫过展品目录,懒洋洋坐在最前面的椅子上,他今天穿的是最简单的毛衣与短袖,往下一靠,露出节线条优美的脖颈。 “我让你举牌,你就举牌。” 展品依次敲锤而过,刚才这样讲的道枝却兴致阑珊,始终没有要购买的意思,直到主持人拿上一颗罕见的黑色方钻,他才将眼帘掀起,轻轻碰了碰目黑莲的手肘。 “我想要那个。” 他出的钱,谈什么想不想,这话讲出来像是在撒娇。 有个女生将此情此景收入眼中,再抬头看到道枝的脸,眸光一闪,把手里的牌子也举起。 竞价的声音传来,道枝骏佑看也不看她,只叫目黑莲举牌。 一来一回相互拉扯,最后已经到达天价,目黑莲感到那道视线久久注视不断,便偏过头,平静地投去一眼。 两人目光相撞,那张脸看不出表情,不过眼神冷淡,嘴角抿起,配着这样的五官,颇有些警告意味。他来路不明,女孩又没有碰见过这样冒犯的眼神,心下一跳,指甲掐进肉里,下意识要把牌子放下。 目黑莲先她一步收拢号牌。 台面上开始敲锤。 一下,两下。 道枝见状没明白,看他不再拿牌,便准备自己抢过来举,结果目黑莲手一扣,双手和牌子同时被摁在他大腿上。 话不轻不重落在耳边,目黑莲示意自己的胸口:“您已经有一样的,比这件更好。” 他是拍卖行的贵客,服务生从背后瞧着不对,赶忙上来问道枝是不是要出价,结果见他以一个奇怪的姿势与旁边的男孩纠缠在一起,半边身子都落进对方怀里。 视线灼灼,最后尴尬撇开,道枝目睹全程,耳朵立刻红起来,赶忙挣脱他坐回去闷闷地讲:“算了,不要了。” 这颗宝石最终以女方出的价格成交,离场时看她又签合同又付账,道枝不明意味地哼了一声:“谁要你替我省钱。” 目黑莲还没张口,又听他接着说:“谁又说是给我自己买的。” 两人走到门口,道枝停住脚去看他的衣着打扮。西装是新做的,发型也找了最好的造型师上门来剪,这样子看上去帅气挺拔,与穿那些普通的t恤比又是全然不同,好像他们是一个圈子的人,他天生就可以配这枚胸针。 “你不喜欢吗?” “没有。” 少爷直起身子与他对视,“那你很适合,为什么不要?” 人人都爱金钱珠宝,人人都爱权利地位,今天坐在拍卖会上拍下天价的东西,是男是女都会飘飘然,谁又会嫌宝石多? 可惜没买到,这些都只能存在想象里。 “你有一次反悔的机会,想做什么,表盘、袖扣,还是再做一份胸针?” 他讲这话轻轻松松,目黑莲知道他这时候就算想要那块宝石做一只水杯道枝也会答应。 但他不说话,反而伸手去摸对方肩膀,轻轻地拿走了什么东西。 “我想要一片枫叶。” 胸针的链子随着动作细细落下来,光芒折射,如同月牙闪烁。 “…随便你。”

先前拍中宝石的女孩匆匆追出来,就看道枝骏佑已经上了车,陪他的男孩一只脚跨进车窗,手里拿着一片枫叶。 轻飘飘随处可见的落叶,却让她喉咙一紧,有种不真实的、虚飘的昂贵感。

加拿大旅游最后一天,道枝少爷陪自己的侍应去街边的纪念品店,枫叶漂白再压干,目黑莲没有染色,透明的叶片下脉络延展伸出,能透出肌肤的颜色。 道枝围在旁边小声讲:“满大街都是,你要这个干什么。” 目黑莲却替他把薄薄的围巾围好,“这是我第一次来国外。” “骏佑老师,谢谢你。” 这是唯一一片落在他肩头的枫叶,其他的自然不可同类而语,像那些无关紧要的时光,风吹过便消失了。 对方把下巴往围巾里缩了缩,别开视线,不去看他的眼睛。

回到东京已经是晚上,目黑莲服侍完一切准备要走,就听到后面有个声音传来:“你去哪里?” “我回自己的房间。” 道枝把双腿盘起,自然而然地问他:“你不要我了?” 第二天女佣看见他从道枝骏佑的卧室走出,眼睛瞪得要掉下来。 “目黑莲,”房间的主人赤着脚,走路一点声音也没有,“你的东西忘记了。” 余光看到女佣的表情,道枝清醒过来,威胁着瞪她一眼:“你要是敢告诉姐姐…” “我不敢!” 道枝骏佑关上了门。 目黑莲与她并排走,女佣看了又看,看了又看,最终吸口气,低着头从他身边越了过去。

之后某天清晨,目黑莲悄无声息打开卧室房门一条缝隙—— 有人已经坐在梳妆台前。 早上六点,道枝骏佑这时候应该躺在床上睡觉。 一双眼睛直直看过来,这四十天你在干什么? “我说,这四十天的下午或晚上你偷偷跑出去,到现在才回来,是在干什么?” 忙碌到头昏脑胀,目黑莲记不清了,他却记得,日日夜夜,晨昏颠倒,身边的男孩一声不吭从天鹅绒的被子里溜走,自以为是地盖好床铺,以为他什么都不知道。 他溜走四十天,他等了四十天。